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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酿小厨娘》第十六章 步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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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的小少爷,从小就很顽皮,听说他出生时先帝曾抱过他,这是多好的福气,可这小少爷倒好,一把揪住了先帝的胡子不撒手,逗得先帝哈哈大笑,赏了一个金玉雕麒麟纹的项圈还提笔写了首诗送给他,那副墨宝现在在祠堂里挂得比列祖列宗还高,程家上下都喜欢这个好脾气又生的俊俏的小少爷,程太太对他更是出了名的溺爱,小少爷不爱读书那就不读,小少爷爱舞刀弄枪就请京城武艺最高强的武馆师傅教他,用伺候他的李嬷嬷的话说就是,要萝卜给人参要星星给月亮。

这十八年如一日的溺爱,在昨天,生生地断掉了。

程府上下一夜未睡,谁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一句话没说好,小少爷又不是第一次在饭桌上闹脾气,程太太怎么就忍心把捧在心尖儿上宠着的小少爷赶出家门去呢。那个少爷喜欢的姑娘也哭哑了嗓子在程太太门前跪了一夜,见太太实在不愿意见她,就哭着去求所有可能知情的人,可谁又敢告诉她什么呢,前几日两个少爷为了她抢的那么凶,不过若是别人也就算了,那可是天天都要和她腻在一起宠着她的小少爷啊,从小到大他连大声和她说话都不舍得,怎么能那么厌弃地吼她让她滚呢?怎么能那样抛弃了她呢?

可毕竟这是一个表明立场的时候,一边是太太,一边是少爷和小丫鬟,孰轻孰重显而易见,没人敢告诉她什么。

月儿一遍一遍地从程轩的房门前路过,为的就是让他看见自己这幅失了魂魄的样子。

只有这样,他才会信,弟弟这是放下一切地走了。

杏儿好几次踌躇着想去安慰一句,看了看程轩那张面若冰霜的脸,还是坐下了。

天终于亮了。

小丫鬟突然就不哭不闹了,安安静静扎根在厨房里炖肉切菜,管家倒是明事理,来看了一眼,“这月姑娘,怕是伤心得疯了。这间厨房你们先别用了,留给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

深秋已经没有桂花了,蜂蜜在锅里熬出焦香的味道,封存好留着给他回来做糯米藕片,牛腩肉已经进锅,熬煮上两天两夜等他回来时正是汤浓肉酥的时候,墙上挂着一张长长的单子,油炸丸子西湖醋鱼京酱肘子,这些菜,都是程昴最爱吃的。

人忙着的时候,心里才不会胡思乱想,不胡思乱想,才会好受些。

月儿在厨房一个人叮叮当当地忙到半夜,一恍神的功夫,好像身后有人,痞笑着掀锅拿碗,嘴上说着好烫好烫却还是停不下筷子一碗面几下就进了肚连面汤里的两叶小青菜都不肯放过,大小伙子却喜欢吃甜食,每年两个人都要放一个小船在荷花池里一起去收荷叶上的露珠,在厨房后面的榆树林里埋下一个个小瓷罐子,埋得太深还差点掘了老榆树的根,月儿生怕犯什么忌讳在榆树下念了好久的经,程昴就乖乖地陪在她身边,怀里还抱着大把大把青嫩的莲蓬。

莲子早就晒好了一直收在柜里,再起两罐荷叶露珠给你煮珍珠圆子。

想着,月儿跑到厨房后面的榆树林里,可不知怎的,挖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只好拿着铲子在记忆中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挖着。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音,月儿还以为是挖破了瓷罐子,叹着可惜蹲下来用手细细地扒开土看看碎成什么样子。好不容易捡起了零星的几片碎屑,夜太深了也看不清颜色,

这露珠既然喝不到了,那就削几个雪梨和珍珠丸子炖在一起吧,想到炖,厨房还有几方上好的火腿正好和老母鸡炖了鲜一锅,不如现在就去开火,时辰久了才好喝,等他回来了,先给他把鸡肉捞出来淋些麻油拌个香香的蜀椒鸡丝,再拿鸡汤给他煮一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

月儿如果没被此刻的心乱蒙了头脑,就会看出来,那是一柄被折断的墨绿色翡翠簪子的碎片,这是太太的贴身丫鬟才能戴的东西,月儿的头上,也戴着一柄一模一样的。

整个程府有这个簪子的人,除了月儿,还有前几天不明所踪的清荷姐。

这盘棋,几天前就已经落下了一子,命运流转发出微弱的咔哒的一声。

可悲的是,清荷到死都不知道玩家到底是谁就成了弃子。

程太太将月儿这枚棋子握在手里,殊不知,这枚向来听话懂事的棋子逐渐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大是大非面前有了自己的主意,决定月儿起落的人,不再是程太太,也不是程轩,而是月儿自己。程太太借这些事对儿子们的历练虽然达成了,却没注意到,这个芥子般的丫头,也学会了隐忍和心术。

成长,往往真的是要拿天真和无邪作为代价了。

程太太最不想要的便是这个结局,却忘了,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成长起来。

大宅的另一头,正传出凛凛的钝铁声,酒缸里藏着的刀剑,已经开刃了大半,“酒窖师傅”们打着赤膊,肌肉呈现着完美的线条,磨刀的动作虽大,声音却很小,正是军队里的光景沉淀出这种精巧的力道。新磨出来的匕首,一笔尖清水扫过去,带着新铁吹毛立断的锋利声音。

“若是后天事成,咱们兄弟几个可就平步青云了。”

“可是,若是不成呢?”

“不成,那便成仁,大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决不能连累大人。”

“那这家人怎么办?”

“啧,你管这个干什么,他们能给大人的仕途铺路,死了也算是他们的福分。”

京郊,那个月儿心心念着的人正坐在马车里,去沧州之前,程昴命车夫先绕路去了一下通县的一个荒废的小酒肆,然后才继续启程。

车夫卸下马儿脖子上的铃铛,悄无声息地行进在路上,走了许久,程昴却觉得这路越走越颠簸,掀开帘子,探头出来才看清已经是比京郊还荒凉的荒山野岭。

“徐师傅,不是去沧州吗咱这是去哪儿啊?”

车夫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咬了咬牙。

“对不住了少爷。”

车夫回身一脚踹在程昴肩膀上,程昴被这么一踹跌回了车厢里,车夫翻身下车掏出怀里的尖刀狠狠地向马腹刺去。

马儿一声啸叫丧命似的朝前奔去,车夫眼睁睁看着失控的马车瞬间被前方的乱石撞翻,车厢直直地砸到地上,连滚都没滚就消失在了悬崖边的浓浓的晨雾里。

年迈的车夫跪在马车掀起的尘土里,掏出那枚银锭子抛的好远好远,一种叫做后怕的感觉密密麻麻地爬遍了全身。

“小少爷,您可别怪我,老奴也不想被人这般收买啊,是您那哥哥逼我这么做的啊,老奴一人尚不足惜,可大少爷说要卖了我那小女儿我……您若是做了厉鬼求求您千万别来找我啊……”

一招损,而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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