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纷争(1)

圣姑的伤不知道要不要紧，虽然我一直不喜欢她，可是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皓月恐怕会折磨自己一辈子。

另外，当时大殿里只有十面留在圣姑身边，不知十面会不会……

十面，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一会梦见圣姑满脸鲜血，一会梦到皓月痛苦万分，十面那张笑吟吟的脸与凌霄惊恐的面容也在我脑海里面不停地交汇。

也不知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开眼睛已是日晒三杆了。

我从床上慢慢爬起，感觉身上懒懒的，似乎那疲惫还未完全恢复。

从抽屉里摸出许久不用的镜子，我在镜子里面看到一张苍白的容颜。

我向来长得清秀，为人也算和善，平时安安静静的，总给人温柔和顺的感觉。因为从小营养不良，身体微微偏瘦，似乎一阵风吹来就可以将我刮走。

他们在背地里称我为“防不胜防的凝露”，可是他们一见到我这副模样，又会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这副娇弱的外表是我最佳的掩护，也是我能够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原因。

当我看到别人用那种不屑一顾的眼光看着我的时候，我会感到莫名的安心，有时候，我甚至会因为他们对我的判断失误而沾沾自喜。因为只有我清楚我究竟有多大的实力，也只有我知道我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可是今天，我有些犹豫了，对于未来的路我实在有些茫然。

皓月是一定要救的。不但要救皓月，更重要的是要为皓月解开他心中的那个死结，让他免去自责，让他获得平静。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就一定要保护圣姑平安，维护圣殿安宁，直到圣姑重新执掌西域圣殿。

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趁着圣姑闭关，圣殿还不太安稳的时候，我还有那么一点机会逃离圣殿。一旦圣姑出关执政，我这辈子……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皓月说：“你若不回来，我也不会怪你。”

他，应该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吧……

我看着镜中的我，瘦削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漆黑的眼眸中埋藏了太多的心事，长长的睫毛掩不住我内心的挣扎。

机会呵机会，机会一闪即逝，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啊……

可是皓月呵，皓月呢，难道我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尽煎熬而不顾？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将镜子重新放回原位，关上抽屉，站起身来，我在心中已做出了选择——

我、不、能、放、弃、皓、月。

我一定要救皓月，一定要让他好好地生活下去，不用自责，不用悲伤。

至于自由、幸福——那些奢侈的东西，还是算了吧……一辈子，拥有过那么一次，也就足够了……

所以皓月，你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等我来……

我略作梳洗，换上一身淡黄的阵服，从容地向门外走去。

一打开门意外地看见指烟背对着我呆呆地站在花台前面。

听到我出来，她并没有立刻回头，只是轻轻地说道：“我见不到他……”声音异常嘶哑。

我心中一凛，脱口问道：“你去梅园了？”

她缓缓转过头来，双目无神。

我注意到她紫衣松皱，面容憔悴，眼中全是凄楚之色。

她望着我喃喃说道：“那里有护卫把守，还布下了重重迷阵……我破不了阵……我见不到他……”

我轻叹一声，对她不无怜悯。眼前的指烟还是以前那个飞扬跋扈、心狠手辣的指烟吗？

以前的她是多么意气风发，多么不可一世，一双追魂手下不知毒死了多少人。我至今还记得那日她用指烟阵毒死了所有龙城帮派的幸存者，她踩在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上负手而立，长发与紫衣迎风飞舞，那种阴狠与决绝，叫人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可是眼前的她，那么脆弱，那么无助，她甚至都没仔细想一想就不顾危险地跑去独闯梅园。

皓月对西域圣殿是何等的重要。且不说他是圣姑之子，是西域圣殿人人尊敬的少主人，是天女阵的总指挥，也不说他布兵练阵有多么厉害，单是他那个聪明的脑袋就足以让十面深深忌弹，坐立不安了。十面当然会将他看得严严实实的，守得密不透风，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轻易靠近他。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去的梅园？”

她答：“四更的时候。”

我微微诧异：“之后你就一直站在这里，站了一早上？”

她缓缓点头，声音哽咽：“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凝露，他那么喜欢你，他对你那么好，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只有你能救他……之前是我不好，是我嫉妒心太强了，所以才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来对你，是我对不起你……我在这里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我问自己，如果始终得不到他的青睐，我是希望他不幸，还是希望他幸福？我不愿把皓月让给别人，我不愿看到皓月和别人在一起，可是……可是我实在不能忍受皓月受苦。我都想明白了，我要他能好好活着，我要他安然无恙。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只要他能安然无恙，以后不管他喜欢谁，不管他想跟谁在一块，我都不计较了。我……我只要能在远处看着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真的……只要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难得见她真情流露，我心中有些感慨。见她一脸憔悴的模样，我轻叹一声，将她拉进我的房间，亲自给她倒水梳洗。

“你不要想得太多了，皓月暂时是不会有事的。”我轻轻安慰她。

她马上抬头看我：“真的吗？为什么？”

我淡淡说道：“皓月在西域圣殿的地位是何等重要，借她十面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位子还没有坐稳的时候对除去皓月。”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这样下去当然不是办法。

我问指烟：“二姐，如果十面要想名正言顺地坐上圣姑的位置，不受任何限制地发号施令，她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

指烟微微一愣：“你指的是……圣火令？”

我点头：“不错，圣火令是圣姑的象征，圣殿上下见圣火令如见圣姑。十面如今已经是圣女了，如果她再拥有圣火令，她的地位将等同于圣姑，西域圣殿上上下下将不会有一个敢与她抗争。冒犯她等同于冒犯圣姑，反对她等同于造反。那个时候我们就算是有一千个不愿意，也只能俯首听命。她根本不用对我们假以辞色，更不用对我们手软。可是你看她昨日的表现，她虽然摆出一幅盛气凌人的架势，却始终不敢真正把我们怎么样。她那么小心翼翼地把持着这个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圣火令并不在她手上，圣姑到底还是留了一手的。”

“可是……四大宫主对她那么伏贴……”

我冷笑：“四大宫主那么傲气的人会对一个小小的圣女伏贴？”

指烟也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她的眼睛一亮，玉手在桌上轻轻一拍：“不错，既然十面没有圣火令，那她肯定是因为握住了四大宫主的把柄才敢如此嚣张。她在我们面前呵斥四大宫主，不过是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可是四大宫主向来傲气，除了圣姑与长老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十面这么做他们一定会怀恨在心。所以……”

指烟的眼睛忽然变得无比阴狠，她冷冷说道，“只要我们为四大宫主解除了危机，就算不用我们亲自动手，那十面，也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

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脸上那抹冷笑异常刺眼。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侧身看我：“七妹，你果然不可小视，心思如此缜密，难怪大家都说——你让人防不胜防呢！”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跟她合作，还是当心一些为好。

我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笑道：“原来两位妹妹都在这里，叫我好找。”

来人竟是缕香。

却见她春风满面，神采飞扬，一身粉红的阵服，将她衬托得娇媚异常。她往那里一站，仿佛所有的阳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我与指烟互相对看一眼，都觉得有些诧异。

指烟脱口问道：“大姐是不是探到了什么好消息了？”

缕香抿嘴微笑：“不错，我已经查明四大宫主为什么会对十面忍气吞声了，这次十面是死定了！”

我与指烟立刻站了起来：“真的？大姐好厉害！”

缕香得意非凡：“想那四大宫主是什么样的人物，会甘心忍受十面的窝囊气？我先前以为十面敢如此对他们必定是已经拿到了圣火令。后来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对劲，如果她真的拿到了圣火令，一定早就对我们下手了，我们也没有机会回到圣殿。既然她没有圣火令，那就是她抓住了四大宫主的把柄。我一打听，果然如此。”

她微微笑道：“十面这丫头是有点本事，可是她毕竟年幼，还沉不住气啊。这几年她一帆风顺，摇扶直上，骄傲之心实在难免的。以前的她虽然锋芒毕露，但因为地位不高还算收敛，如今她大权在握，自以为胜利在望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今日我正好给她一个沉痛的教训，好教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翻云覆雨往往胜利就在翻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