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曼哈顿的中国村》第24章 亲情暖融融 1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安怡的母亲终于来了。

这些天尽管有苛月、高洋帮忙,她和建法依然忙得里外不可开交。安怡几乎对带孩子无法开窍,孩子一到她手上就成了大包袱,怎么抱怎么让人看了累。建法又是个劳累的命,晚上有点动静人就醒。安怡怕影响建法,孩子一哭,她就抱在怀里。结果落得孩子成天在手上抱着放不下来,搞得俩人都休息不好。安怡真怕再把建法拖垮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母亲盼来了。

林母快六十岁的人了,看起来还算精神。母亲一来,安怡如同找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林母也一直担心着女儿吃不消,尽管安怡没什么大病,她总显得虚弱。特别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从小没经历过生活磨炼,到大学毕业都不会自己烧火做饭,别说带孩子了。林母知道自己女儿的情况,总是牵肠挂肚的放心不下。当女儿写信请求母亲出来帮忙时,老人毫不犹豫地提前一年退了休。安怡和建法坚持把机票订在春节之后,想让父母二老在自己家里过上团圆年。若不是这样,老人早就过来了。

老人来了以后,没顾上调整时差,就投入到紧张的战斗。为了不影响建法学习,老人一定要陪女儿住在一起,让建法住在客厅。晚上她也不让安怡起来,全权由她照顾孩子。安怡十分心疼妈妈,而妈妈总是一句话:“听妈的,好好做月子!”

每当安怡怀里抱着自己的孩子,母爱的心就油然而生。再一看辛劳的母亲,又说不出的感激。而自己在母亲面前一放,马上又变成了大孩子。母女间的情感就这样交融的亲密无间。

建法自岳母大人来了以后,几乎全天都安心在学校里了。每天他从学校一回来,老人已经把饭菜端到了眼前。害得他空着两手,不知干什么好。后来索性晚上也去学校学习了。建法这么一抓紧,安怡也算有了安慰。

建法还是每日做祷告,但他已经答应了安怡,不再去查经班。减去了每周两次教会活动安怡就不再追究他了。而母亲却不让安怡干涉他的信仰,支持建法去作礼拜。这样建法在精神上轻松了很多,也不那么灰沉沉了。

医院的帐单来了,为确保安怡的学费,他们采取分期付款。一家人在母亲的开导、组织下,生活十分有规律、有计划,过得美满幸福起来。

孩子取名叫珍妮(jane),中国名叫珍珍。安怡抱着孩子时喜欢得不成,可一大堆的事儿还要去做,她必须尽快回到学校。可产后还不到二十天,又是剖腹产,母亲坚决不放女儿出门。建法也叮嘱她,假如一定要去,他就不去上课,送她去再陪她回来。安怡怎么能影响他上课呢?她满口答应不去学校,可呆在家里,又坐立不安的。

建法虽然帮她作了一些笔记,但总是不如自己去听课,而且还有大量的计算机作业要亲自去做。只要进了学校,作业也好,考试也好,都得争取得高分,才可能取得资助。而且成绩的好坏对将来的工作影响很大。她实在没办法多考虑自己了,她还是说服了母亲。母亲给她加了一身厚厚的衣服,套上了大棉靴,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把她放了出去。

安怡在国内接触计算机不多,这会儿带来的问题也就一大堆。建法常常陪着安怡一起干,他对计算机熟悉多了。安怡不能总在学校,家里还要奶孩子。建法花了一百多块钱,给安怡买了一台旧计算机放在家里,一下解决了大问题。

孩子两个月的时候,学校房管处来了信,他们两室一厅的房子分配下来了。母亲起初还不赞成搬,主要考虑到经济问题,每月要多出几十块的房租。可做儿女的怎么忍心让母亲跟着受累再受挤呢?他们坚持搬了过去。

这一搬到新居,母亲连孩子一同搬到她自己的屋里,晚上也不给安怡带了。孩子几乎全部由外婆照顾了。老太太整日里乐乐呵呵的,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整天跟外孙女说笑个不停,还把家料理得里外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安怡和建法似乎又回到了同窗共读的年月,心里万分喜悦。

高洋和苛月还常过来。老人也像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待她们。高洋现在的胃口大的惊人,安怡母亲怕她这样吃下去孩子会养得太大,弄不好又象安怡一样肚子上来一刀子。老太太总是给她预备些鸡翅、大骨之类的东西解解馋,避免她吃太多的米面。苛月苦闷时,也有了地方诉说。她们都喜欢安怡的母亲,如同三姊妹守着一个妈似的,常常嘴边叫着:“林妈妈!”

安怡自费上学了,每门课都要付学费。从精力和经济上考虑,她第一学期只修一门主课,旁听两门本科生课。电子学对她是新专业,依赖她扎实的物理基本功,学起来不是很困难。但从专业的角度来讲,想学好,需要了解的东西很多。她从硕士开始读,大学的课还得补。如果秋季能申请到资助的话,她就可以尽最大的能力多修课,那时就可以不交学费了。但现在看来,资助的可能性很小。算一算,如果抓紧一点,两年半的时间就可以拿下硕士学位。如果提早一学期毕业,早一天找到工作,就早一天解放。现在多投资,多学课是合得来的。于是她决定从下学期开始加快速度修课,趁着母亲在这儿帮忙,抓紧时间苦干。

建法对自己却没有特别的计划。谈到这些,安怡就免不了跟他吵架。他乐于普普通通的生活,既不重视学业,也不重视金钱。有一点闲余时间,不是去钓鱼,就是在家带孩子,陪母亲。住在这个“中国村”里,免不了和同胞们打交道,今天这家搬家,明天那家机场接人,后天又不知道谁家要用车,再加上教会里的义务服务,建法都是有求必应。现在母亲在这里帮忙了,他更可以在外面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了。而自己家的将来如何安排,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很满足现在这个样子。

安怡急呀!医院里欠着账,太太在读书,他自己没学出个头头道道,这样生活着还叫好吗?读物理混出来,能保证有工作吗?不错,一大批的人都在物理界,没人饿死。但人总是希望生活得更好,需要钱,需要工作。至少为了生存,也该理智地学一些实用的东西。这是美国,不是中国,学位不能当饭吃。同样的老问题还要提出来,如果不为钱,你当初就不必放弃你原来的专业。

“安怡,你不能这样讲!”林母不同意女儿的观点,“生存是首要的,建法当初改专业是形势所迫,人首先要生存下去。如果他不这样选择,你能很快来美国吗?你看你自己这么个身体,他能忍心让你去打工来供他读书?你又能保证干得下来,供他自费读完?讲话要凭良心。你能有现在,全是因为有建法作后盾。他能不能学出来,要不要改专业,有他的道理,尊重他的选择。你唯一可做的就是尽早读完书,尽早找到工作,减轻建法的负担!”

安怡知道母亲不会站到她这边说建法,但至少应该站在长者的位置上劝一下建法,可母亲从来没有。安怡觉得委屈,母亲怎么就不能站在女人的位置上想想女儿的压力呢?

林母自有自己的生活哲理,她是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国女人,她生活的动力就是善良和良知。她一生都很少为自己考虑,经历过上有老下有小的艰难岁月,她始终保持着坚强与乐观。也许就是因为她坚强的个性,培养了儿女们的自尊、自立。但是她忽略了一点,忽略了对子女生活上的磨炼。林母心里很明白,女人的自尊与独立,很容易带来生活的灾难。丰富的生活阅历让老人预测着未来,她担心女儿走向极端。

安怡原是一个性情温弱的女孩。从青春少女开始,她就倾慕于体魄健壮,富有责任感的男人。建法让她感到自豪,他忠厚、善良,具有强烈的责任感。到了美国,一切都变了,他变的无力、懦弱、缺乏斗智,很大程度是在靠信教来逃避现实的艰难。而自己呢,日复一日的孤独也使自己变得多忧、多虑、焦躁不安。现在一切都变了。人的忠厚、善良不是在哪儿都能被人承认,更不能靠它来生存。在这里,需要的是机智、勇气和应变能力。在这里,建法几乎完全不能投入,也不肯去投入。这样如何在美国生存下去?安怡在国内也属于与事无争的一类,从内心里反感中国的人事关系。而美国的生活,确实给她带来的压力超常的大,但权衡利弊,她宁愿选择美国,因为这里重视人的自我实现,给人以选择的空间。如今,面临自己的小家,重重压力下让她感到无助。但她深爱这个小家,总想寄它于希望,她强走出来支撑了。她没有把握,似乎也没有勇气承担起这个家的将来。此时,她能祈祷什么呢?她不相信上帝会给她带来幸福,她所祈祷的只是:自己的努力不要付诸东流。

一进学校,时间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孩子尽管有母亲带,她自己还是跟打仗一样忙。别说是学习了,就这一个喂奶,就能把她折腾死。一天几趟往回家跑,路上耽误时间,学校里也不省心。她奶水多的惊人,两个小时撑不住就往卫生间里跑去挤奶。人家都是在这里解手、梳理化妆的,她却偷偷躲在这里干这种事!这还算学生?一定要把母奶给孩子断掉,否则无法托身。政府有一项接济穷人的项目,对贫困线以下的家庭,给孩子丰富的食品保障。每月可以凭票在商场领到指定的营养食品,婴儿的食品丰富齐全。既然有这样的优厚条件,为什么不减轻自己的负担?安怡毅然决然给孩子断奶。姥姥抱着三个月的外孙孙心疼地直流眼泪,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实际困难。安怡也是不得已呀!她强忍着苦,跑到了学校。

学期一完紧接着就是暑假,有整整三个月的假期。多数自费生出去打工了。安怡家尽管经济还比较困难,但她不准备出去打工了。她计划利用暑期再修两三门课,趁母亲在这儿帮忙,抓紧时间修课。

苛月这边又有美事上来了,还是居家过日子的活。几天前她就从报纸上看到了好消息,附近的大水坝要翻修。五年前翻修的那次抽上来了五吨鱼,很少的一部分鱼由市民拿去了,大部分鱼当天就埋了,以保护环境卫生。好好的鱼埋了多可惜!这要是放在咱中国,临时开个鱼店不也小赚一笔?现在家里正好有个大冰柜,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她一大早就杀到“战场”上去了。

“高洋!是我,苛月。晚上过来开宴啊!我都预备好了!”

高洋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喜事苛月突然设宴的,只是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欲,一听到宴请,肚子马上就叽咕起来。一鸣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催上路了。

一到苛月家门口,还没进屋,就听到后院里她叽叽喳喳叫上了。仁奇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光棍汉的时代,自然是有宴必赴!

高洋和一鸣随走到了后院。话没开口,眼睛就都看呆了。我的天哪!这里快成鱼店了。死的、活的、血的、白的、收拾好的、没收拾好的、大盆、小盆……十里之外都能闻到鱼腥味。高洋去过海边,但这辈子也没见过家里有这么多鱼的。她眼瞅着苛月,看着她血糊糊的双手直发呆。苛月全然不在乎,满头大汗,一脸热情洋溢,开言大道:

“别直眼了!你们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最懒?眼睛!什么东西最勤?手!高洋,你呢,就给我坐一边歇着看;一鸣呢,帮我把屋里的那两盘青菜锅里扒拉出来;仁奇兄弟这里给我鱼装袋子进冰柜子。”

苛月一边干一边指挥着。一鸣默不做声,老老实实听从苛月的指挥进屋烧菜去了。

“高洋啊!今天我算过瘾了,别说你这小月子吃鱼我全包了,就咱这三大家半年的鱼也足够了。回头你顺路给林妈妈带过去十来条先吃着。咱们今天来个吃鱼大战,红烧鱼、清蒸鱼、沙锅鱼……。等明年一开春,我就跟建法去学钓鱼。到时,咱们再吃鲜的……”

高洋简直服了她。刚吃了一亩地的大葱,又学着人家下了一桶大酱,这会儿弄了一院子的鱼还不够,明年还要学钓鱼。她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精神?正琢磨着,老熊吸着鼻子嗅到了后院。一看这景,眼睛也直上了。

“哎呀,我的娘呀!你这小娘们就是贪!这阵子乐得大嘴咧到耳朵根,倒在床上给我呲牙咧嘴叫娘。晚上没人给你揉背!”

一九九二年八月,曼哈顿地方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消息:“格雷(gray),男,七月十四号出生……”高洋和一鸣的儿子出生了。高洋给孩子取了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字母g和y,预示着要和孩子永不分开。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