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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养》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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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晚上,是餐馆最红火的时候,可如今也是最苦着钱串串和江平的时候。大多数像样的餐馆早被预定了年夜饭占着了,甚至连一楼大厅也不饶过。

顶着咧咧寒风,走了数小时的钱串串在被一家又一家的餐馆“拒收”后早已一脸菜色,当然她的菜色也随之变成了灰色,她一脸黑线的看着江平,“再没餐馆肯收留咱俩的胃,明儿一早就可以去阎王爷那请安了。”

“不如,咱再调低个档次?”江平犹豫再三,寻思着之前看的那几家餐馆档次一水儿的高,这些餐馆固然饭菜质量和服务态度好的没的说,可现下正是煮熟的鸭子,谁都想占。

“早该如此了,”钱串串饿的发昏,就在她大脑濒临思考能力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我知道有家店保准开着!”

“走着!”江平一听这话,眸子里也闪烁着绿光,他也早饿的不轻,看钱串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精神头提了不少,可真当走近她所说的“餐馆”时,江平只差后悔的抱头撞墙去。

大学附近有条窄巷子是同学们放学觅食的好去处,而学校地处大学城,周遭又有不少名门大学,因而这条街渐渐的就成了美食街。味美价廉,学生们的最爱。

钱串串带着江平往那条巷子深处走去,如今是大年下,巷子里的生意也显得极为冷清,可往前看去时有家小店却亮着灯,灯光下炊烟袅袅,远远望着,身体也不自禁的暖和起来。

“你看,果然还在营业!”钱串串此时欣喜若狂,她拍了拍江平的肩膀,笑靥靥的看着他。

这家主营四川麻辣串的小餐馆在这里开了已有些年头,开这家店的夫妻俩虽不是本地人,可在四川本来也没什么亲戚,因而这样年味儿浓郁的春节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更何况眼下有很多大三的考研生为了复习,都不回家过年,这夫妻俩一合计,索性连春节也照常营业。

钱串串的母亲原就是四川人,在家辣椒从不间断,虽在江家寄养时不怎么吃,可后来的那三年因困在四川,吃辣椒更成了家常便饭,导致了现在的钱串串成了无辣不欢的伪川妹子。眼下她早已饥肠辘辘,又见着能吃上她平时最爱吃麻辣串,怎不欢喜。

可俗话说,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如今能映衬此情此景的也只能是她身旁的江小爷了。

江平在家从小就养成了不吃路边摊的习惯,尤其还是这种装潢简单的门面房生意,他虽也在这里上大学,也知道有这么一条窄巷子,可从没涉足过。这倒也不是他生性挑拣,只是你若让一吃了十几年大院后厨保姆饭的人突然扔街上吃路边摊,怎么也得有个适应习惯吧。

江平走近这家餐馆乍一看竟然是四川风味儿的!顿时他就感觉自己的胃在犯抽,脸上虽刻意掩饰,可到底能表露几分不情愿。

“怎么样,大冬天的吃这个,暖和吧!”钱串串闻见那诱人的麻辣香味,就两眼放光,同时无视了江小平同学愁闷的神色。

“暖……暖和。”江平克制内心对这种麻辣味的排斥,浓郁的麻辣味直窜鼻子,对他来说更像望见一盆熊熊烈火,他不仅要表现出一副闲情淡漠的样子,最主要的是他到时吃的时候更要伪装的惟妙惟肖,最起码不能让钱串串发现他不会吃辣。

“就这家吧?”钱串串虽没留意江平的神色,可听他话音,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啊。

“这能吃么?”江平试图把嫌弃之色表现在干净与否的问题上。

“有啥不能啊,人吃的东西!”钱串串对江平的这一举动明显有些恼火,险些从人民内部矛盾转化为阶级矛盾。

“那我试试吧。”江平咽了咽喉,心想今儿是对不住他这五脏庙了,“串儿,你那公寓里的日用品是不是一应俱全?”

钱串串被他问的一头雾水,还正说着吃晚饭的事儿,咋就突然跳跃到日用品上了,“还成吧,你缺啥?”

“没什么,就是问问。”江平抿唇僵硬的笑了笑,暗想,总不能问公寓里是否备了药箱吧?

钱串串撇撇嘴,对他无厘头的问题也随之抛之脑后,可等她晚上发现问题时,才真是哭天喊地的无人应呢。

“老板,给我们上一……”钱串串在选择锅底的时候犹豫了下,她扭头看了眼江平,“你能吃辣吧?”

江平脸一抽,生硬的回道:“咋不能!”

“哦,这就好办了,老板上一份极品辣锅,要你们上回秘制的辣椒料啊!”钱串串吆喝着叮嘱了几句,就招呼江平赶紧坐下,因上回来吃这家麻辣串还是沈阳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她那天被这凛冽的寒风冻的几乎没了知觉,直到来这家餐馆美美的吃了顿麻辣串才算缓过来些。

江平一听又是极品辣锅,又是什么秘制辣椒料的,顿时青着脸一抽再抽。

“上回来的时候,我就特馋他家秘制的辣椒料,吃的简直过瘾,就连从小在四川长大的霍丞志也赞不绝口。”钱串串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完全没顾忌江平脸上的表情,尤其是她很自然的提到了霍丞志。

“哦?霍丞志?”江平用手轻轻滑过桌角的裂纹,眼眸稍稍一抬,“你和他,关系很熟啊。”

“那当然,上高中……”钱串串起初并没多留心,直到她提到禁忌的话题。

“说啊,高中怎么了?”江平拿了张抽纸不紧不慢的擦去手上的污渍,眼眸并没有看向钱串串。

钱串串只觉头皮发麻,暗骂自己不小心干嘛提到雷区,她缓了缓,才道:“我到了那,是第二年才重新开始上学的,直接读的高二,在那里认识了霍丞志。”

“你仍旧不愿把这三年的实情告诉我,对嘛?”江平阖着眼眸,他试图让自己平静,那三年有关钱串串的故事对他来说就像一处宝藏,他迫切而又渴望的想要得知那几年的资料。

“江平,大过年的我不想提这事儿。”钱串串低了低眼眉,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有些事她不能提起,不然……她和江平就真完了。

江平自嘲的笑了笑,现下人人都爱玩儿捉迷藏,小时候他和钱串串也爱玩儿,因为他们总是等着大家伙都藏好了就回家吃饭,可今天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了,钱串串成了隐藏的人,明知她不愿说,明知他也不能问,可心底仍旧会掀起层层波澜,尤其是想到这两年陪在钱串串身旁的人是霍丞志。

霍丞志对他来说也许算不上威胁,所谓“三人行,必有我敌也”,原本故事里只记录了两个人,乍然多了一个,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这位小伙子能吃辣?俺家的辣子一般人可受不了。”就在两人都冷场的时候,这家店的老板早已端着锅底过来了。

“应该能吧,老板上回你咋没问我那位朋友啊!”钱串串没等江平回答就抢先问了句。

江平听出了她口中的那位朋友指的就是霍丞志,心里着实不爽,僵着脸:“必须能吃辣!”

一顿麻辣串钱串串吃的是通体舒畅,江平胃里却火烧火燎。

江家人不爱吃辣,虽说钱串串是在江家住过几年,可这点她并不知晓。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曾说,做人要厚道,实事求是才是治国根本。问题的严重性也是在回到公寓时才愈加显著。

先是钱串串催促江平洗漱,他推托说等会儿,再次就是等钱串串洗完澡时发现江平早已钻进被窝,叫了他几声,却没个回应。她心下疑惑着走上前一看,顿时被江平吓到了。

只见江平满头是汗,汗水侵在枕头上,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脸上就别提抽的有多狰狞了。

钱串串拧着眉头回忆着他们今天都干了什么吃了什么,直到她想起晚上的那顿极品麻辣香锅串,她方觉醒,江平犯胃病了!

此时若钱串串还能回忆起江平在开锅前就突然问她的有关公寓是否备有常见日用品的问题的话,她一定会被江平气着直跺脚。

“你先忍着,我去给你找药箱!”钱串串见他成这副模样也不免心疼,可扒了整个药箱就是没找到一片胃药。

“瓶子,你先忍忍,我下楼给你买药啊!”钱串串拿着毛巾轻轻擦拭了他额间的汗水和忍着疼痛不肯发出病吟的样子,她忽而眼眶一红,夺门而出,也不顾江平挣扎的反对自己了。

钱串串出来的急,只套了件棉衣,可外面早已是天寒地冻,一出门她就冻的直打冷颤。此时已经临近晚上十点,又因当下春节,街道上人烟更觉稀少,这样就甭提路边的商铺了。大雪天路面滑,可她仍旧小跑着寻找药方,一个粉色的亮点在黑漆漆的夜色下闪烁着微弱的亮光,无人可知她此时内心的焦躁,更无人可见她脸上不禁滑落的泪水。

钱串串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找到一家药店,钱串串几乎是秒进去的,她双手压着柜台,喘着气,大声问道:“老板……胃药,胃药!”

“您甭急,要胃药是嘛?”那人见她还没喘过气,淡笑着安抚了句。

“对对,我朋友今天晚上吃了些麻辣串,晚上回家时就胃疼了。”钱串串尽量用简短的语言描述,她着急忙慌的看着药方老板。

“用这个就行了,急性胃炎,一日三次,服用时注意最近禁食油腻刺激食物。”

钱串串飞奔着回到了家,迅速给江平吃了两片胃药,又重新开火为他熬制山药粥,希望喝些粥能把胃渐渐养回来。

江平自打吃了胃药又灌了一碗山药粥后脸上的气色就好了很多,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只不过人看上去仍旧虚脱。

“你干嘛不告诉我啊!”钱串串坐在他的床边,嘴上虽是埋怨,可眼中充满了疼惜。

“这个,总要慢慢学会的。”江平淡淡一笑,他想既然这辈子认定了你,那我总要缩短我们之间的差距吧。

“不能吃逞能什么啊!你这是做给谁看啊!”钱串串愤愤的瞪着他,可她瞪的眼力却不那么强烈,对他,她总是没办法真狠下心。

“哎,串儿,你能不埋怨我了么?好歹我也算一病号,你态度好点儿。”江平探出手拉着钱串串的衣袖轻轻扯了下。

“你想让我怎么做?”钱串串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白了江平一眼。

“躺在我身旁,安静会儿我就好了。”他弯唇笑的淡然,这样的病痛看似很难过,可对江平来说,却有些甜蜜。幸福是什么,不就是这种你生病了,有个人比你还着急,吃饭了,有个人会顾及你的喜好么?

今天不过是他估计了她的喜好,她又着急了他的胃病,江平想,幸福已经来到了,再没理由说放弃了。

钱串串脱了鞋掀开被子躺在江平的身旁,她并没有离他太远,身体甚至能体会到他的温度,热热的包裹着自己。就在钱串串一遍遍的提醒江平这几天饮食都要清淡的时候,一条胳膊突然揽在自己的腰间。

“啊!”钱串串大惊失色,她瞪大了眼眸看着江平,可她发现江平的眼中并没有显露危险的讯号啊。

“我只想就这样睡觉时把你揽在怀里,串儿,睡吧,我困了。”江平又用了用力,把钱串串抱在怀里,他今天也折腾的够呛,说话时更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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