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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哏上哏》大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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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胡同有户姓黄的,本名叫啥不知道,但街坊们都叫他。因为,甭管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他都跟着帮忙。事办的也不赖。对他,大家都交口称赞:

“黄这人不错,天生一副热心肠,办事贼准成!”

“他哪儿都好,就这酒喝的有点多……”

“豪杰都好这口,你看那武松,鲁智深,个顶个的能喝。也是个豪杰!”

……

今儿是三伏的头一天,虽已是黄昏,但仍酷暑难耐。黄一手拎瓶凉啤酒,一手摇着破蒲扇,腆个大肚子,蹲坐在胡同口的一处树荫下乘凉,跟过往的街坊们闲聊着。

“李婶,买菜回来啦?……哟!这鱼可不小,晚上要整个硬菜啊!”

“小孙女放假回来了,这算借她的光。”李婶转身要走时,黄叫住她:“等会儿……你家我叔社保那事办妥了,让他明天直接去就行。”

“哎呀!以为你当时就那么一说,没想到……太谢谢了。”

“街里街坊的,谢啥谢,都小事儿。”

“怎么感谢好呢?……到家吃两口吧。”

他举起啤酒瓶子,晃了晃:“不了。你家没人会喝这个,没意思。”李婶苦笑一下,便走了。

黄用牙别开瓶盖,啐了一口后,抄起啤酒,仰脖“咕嘟”起来。转眼间,喝下了大半瓶。之后抹了抹嘴,打完一声长长的酒嗝,又说了声“爽!”。在身后院子里的小寡妇,听到他的动静,火急火燎地赶出来给造一愣。她自己感到有些轻率了,讪讪的开口,问:“黄哥……那个孩子的事……怎么样了?”没等说话,小寡妇的对门梁七儿,蹦了出来,打趣道:“哟!你俩都有孩子了?是不是叫黄小拿呀!”小寡妇听完脸一红,飞也似的逃了回去。对梁七儿嗔道:“别没轻没重的。”又冲着小寡妇的背影喊:“咱家……不是,你家孩子入学的事,正办着呢!”

梁七儿拍拍他肩膀,笑嘻嘻的说:“你单身,她丧偶。你俩牵手一起走。她有情,你有意,别人说啥都是放屁。”

“我看你是闲出屁。”

“闲不了几天了……马上咱们就有的忙了。”

“咋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

“没听说?”

“出啥事了?”

“一点信儿都没听到?”

掂了掂啤酒瓶子,笑着说:“再卖关子,信不信我抽你?”

“咱这儿要拆迁啦!”

“不就是拆个迁嘛,我以为谁又落马了呢。”

“你可别小瞧喽,里边说道可多着呢……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梁七儿转身要走,却被拽了回来:“说不清没关系,到我家慢慢说。”

“打住吧!在你家,除了酒没有别的玩意。上次,差点喝进医院。”

一只手拿着蒲扇给梁七儿扇着风,另一只手拽着他往家走,边走边劝:“上次是纯喝。今天咱们谈事,绝不喝多,点到为止。”梁七儿看他态度既坚决又诚恳,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刚进屋,屁股还没坐稳,就端出一盘花生米,又起开不少啤酒,递给梁七儿一瓶:“来,解解渴……没有杯子,对瓶吹吧。”梁七儿犹豫了一下,戏虐道:“怕有毒啊?”

“我没啥量,一喝就多。”

“就是喝的少,缺练。这回指定比上次强。不信试试。”

梁七儿心里安慰着自己:算了,来都来了,喝吧。

黄只要有人陪他喝,他就撒了欢,一瓶接一瓶地往肚子里灌。梁七儿赶紧拦着:“等会!你喝多了,事儿还咋说?”

“不能……你说你的。”

“拆迁有补偿款,知道吧?”

“知道知道,拆迁办主任是我表哥……来,来,你也喝,别光我一人喝。”

梁七儿小抿了一口,问:“咋从没听你提起过?”

“远房亲戚……品茶呢?多喝点!咋跟个娘们儿似的。”

“好好好。”连声答应着,补了一大口,说:“那跟你表哥商量商量呗,看能不能……”

“来!尝口花生,我炒的。色香味不论从哪儿说,都是一个字儿,绝了!尝尝。”

梁七儿抓了一把,边嚼边说:“不错,不错……呀,我啥情况你知道,一家老小……”

“不就想多要点钱嘛,没问题!交给我吧。”

“哎呀!要说这胡同里还得是你!”说着竖起了大拇指,“最仗义!最够哥们儿!最……”

“打住吧!再说就生分了……来!喝!”

“等会儿,我敬你一杯……没有杯……那我敬你一瓶!”

……

第二天日上三竿,两人才从地上爬起来。

黄一边掸着身上的土,一边说:“行啊,居然能跟我打个平手。”

梁七儿也上前帮着掸,陪着笑,说:“喝到一半,我吐出去不少,算耍赖了。还是你海量啊!”

听完,脸上虽写满了骄傲,嘴上却谦虚的说:“什么海量,顶多是个河量。”

梁七儿搓着手,连连点头,接着试探着问:“拆迁那事儿……”

黄会心一笑:“放心吧,记着呢!过几天我就找他谈。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

梁七儿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说:“要我说,你这河量,也是黄河的量啊!”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常言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比光速还快的就是传闲话了。不到半天,街坊们听说他认识拆迁办主任,便乌乌泱泱跑来找他帮忙。黄把街坊们叫到一起,讲:“既然大伙信得过,给脸,不能不接着。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以后,这拆迁上的事儿,我就做主了。要是有不同意的,现在就说。有没有?”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于是,作为稀里胡同的全权代表,去找拆迁办主任。

黄见主任办公室的门开着,探头瞧瞧,看他正低头写着东西,便敲了敲门,笑呵呵的问:“表哥,忙着呢?”

主任一听就是黄,低头说:“随便坐。最近这事儿太多。有事你就说,但是喝酒可别找我。”

嘿嘿一乐,说:“我们胡同不是要拆迁了嘛……拆迁的补偿款……”

“你住在哪个胡同?”

“稀里胡同。”

“你们那的补偿款早定下来了,你不知道?”主任说着,翻出一份通告,递给,“给你看看。”

“我早看过了,就你们给的那点钱,根本不顶用。”

“给多少都是上头按相关条文定的。”

“我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你跟上头说说,再多给十几二十来万的,我们就搬走。”

“你又喝多了?”

“没有啊,来前就喝了半杯白的,特意没敢多喝。”

“这样吧,每家多给一千万,你看怎么样?”

黄一脸关心的问:“表哥你没事吧?咋开始说上胡话了。”

主任一拍桌子,嚷道:“是你先说胡话的!还十几万,咋不要一个亿呢?”

“别生气呀!咱哥俩好说好商量。你就打个报告,跟上面讲,稀里胡同家家都揭不开锅,吃了上顿没下顿……咋困难你咋说,兴许政府一同情,就多给了呢。”

“胡闹!这都是没影的事儿。”

“那你就说,稀里胡同不给够钱,他们不让拆,而且态度很坚决。这是实事。”

“你说了不算,只要多数同意拆,就得……”

打岔道:“我现在是他们的代表,我说拆,大伙就拆。我说不拆,天王老子来了,也拆不了。”

“你小子别耍混!”

“只要钱给够了,我们连夜搬。”

“别指望了,多给是不可能的,拆迁是指定的了。”

起身,说:“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了。不用送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黄带着一帮人,不是在拆迁办大门拉横幅,就是在政府门前喊口号。折腾了一溜十三遭,钱也没涨。于是,黄组织大伙抗拆。稀里胡同没拆,倒是将两边的胡同拆了,还盖起了两栋五十多层的高楼,把本该照进稀里胡同里的阳光,都挡在了外面。

从这之后,那户不知道是啥名字的黄,街坊们都改叫他酒蒙子。对他,大家都面谩腹诽:

“黄酒蒙子这人不咋地,办事一点都不准!”

“除了会喝酒,啥他娘的能耐没有……”

“要不是信了他的鬼话,早搬新楼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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