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竹只觉这一路,走得有气无力的。
与自己合谋之人被顷刻灭口,而自己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刘妈昏倒了。
她昏倒了之后会怎样?
沁竹全然不知大夫人的安排。
但无论坠儿、刘妈还是自己,都是性命被攥在大夫人手中的蝼蚁。她要想杀了自己,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轻而易举。
一路上,她压抑着心头的慌张,表面上还要做出平静无常的样子,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并跨入林府的大门。最后,在丫鬟下人们偶遇中的请安声下,一步步回到房里。
此时,已是申时。
沁竹朝房中探了一眼,又走到房内自带的小书房前,确定了屋中空无一人之后,她再也忍不住顺着墙边,坐下身去。
这一次,她是真的慌了。
她后悔了。
早知道自己会叛离大夫人,至此进退两难的地步,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听从她们的话。
倘若,自己将真相在最初就告诉宿主,让她从那时便带娘亲远走高飞,也不至于像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片刻后,她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抱膝蹲坐在墙脚,一面慌乱,一面又忍不住在心底自嘲。
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若不是之后的试探,当初自己怎么能确保,巫师并不清楚她在井中对宿主说的话?
就算当初能将实情告诉宿主,又能如何?
那时候,她们有刘妈的监视,更何况,她们没什么钱,即便逃离了尹府,又能如何?
还不用说,逃离的路上她们将会遭遇的危险。
一切都完了。
自从大夫人打算利用宿主的那一刻起,在自己还未被唤醒于世起,她们的命运,就已经被钉死在大夫人的安排之下。
自己的将来,当真只能在别人的操纵下,在自己厌烦的人身边过活?
钱?
想到这个字眼,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是了。
宿主和娘亲没有,但是她有。
沁竹站起身来,感到又看到希望那般,朝衣柜方向奔去。
还有机会。
尹洪说了,娘亲去了倚云庵。
如果现在动身赶过去,把一切告知娘亲,陪她一起逃出去。若是哪天自己这颗棋子,也被大夫人说弃就弃,那还不如搏一把,好歹在她、宿主、娘亲之间,留下一个人的性命来。
她急匆匆地取出随身带的钥匙来,将唯一一个上锁的柜面打开。
这里面是尹府给她的嫁妆,除了大件的古董、书画外,有一抽屉的黄金,这些钱再加上林府每月给的,足够娘亲到偏僻乡间过一辈子了。
她打开装黄金的抽屉,然而,在拉扯时有些过于心急,手臂的力度将整个抽屉脱离了出来。
她本想用伸出另一只手去抱住,但慌乱下指尖一滑,没能接住,整个抽屉连同里面的金元宝也滚落在地面的各处。
越慌越乱。
但沁竹此刻已无法再冷静下来。
她蹲下身,慌忙地将滚落的金元宝抓进抽屉里,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身边的金元宝捡的差不多时,还有少数几个躺在地上的,她已无暇去顾。随后,她又站起身来,几近疯狂地在衣柜里将两件折叠好的衣服,抱在怀里,准备挑上两件换洗的就赶紧离开。
结果,当她的目光不经意瞥到一件深色衣衫时,整个人顿时就像被泼了盆冷水一般,停下了手中的一切。
是啊,那道深色穿条纹外衣的身影要怎么办?
大夫人让他跟踪坠儿或是自己,看自己和坠儿之间会聊些什么。自己尽管在大夫人面前说了实话,却也并不代表大夫人就对自己完全消除了猜忌,让那蓝衣人不再跟踪自己。
更何况,娘亲虽不在尹府,但谁敢确保倚云庵附近没有大夫人的爪牙呢?
冷静下来,心也跟着沉了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她只感到整个人像是被人网住的鱼虾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酉时。
“前方的姑娘请留步,可否陪小爷坐一坐……”
林玄甫哼着歌,手里转着折扇,晃晃悠悠地从花园往书房走去。
他唱的那些淫词艳句,一听便是从青楼里捡回来,不三不四的那种。若是让林父听见了,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
在院子里行走时,见到年轻丫鬟,他也毫不避讳,仍是自顾自地唱着。只是到临近书房门口,他才自觉地将声音降了些下来,似乎也是怕被林父听到了。
林玄甫走到书房前,见门上的锁正好端端地锁着,便明白了父亲现下并不在书房,因此唱曲的声音便大声了些,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得意。
他从腰间取出书房的钥匙来,将房门打开后,带着歌声,和轻浮的步伐,进了暗黑的屋子。
然而,当他反手关上房门时,嘴里立即不再哼唱,整个人也安静下来,脸上全然不见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沉静稳重,而目光锋利的面目。
他走到烛台旁,将一支蜡烛迅速点燃,举止上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亦比平日多了一份干练。
烛火点燃之后,他却并没有立刻翻阅桌案上的公文,而是驻足在桌案前片刻,像是在等待什么很重要的事发生。
片刻后,他便听到了房门“哐哐”地响了两声。
是他等的人到了。
“进来。”
林玄甫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很是自信地朝房门那边望去。
门被人从外打开,来者是小厮阿虎。
“少爷。”
阿虎将房门合上后,走上前来,向他一一禀明了他想了解的情况。随后,阿虎又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林玄甫。
玄甫将信封拆开,细看了一小会儿,才满意地对阿虎道:“不错,你先下去吧。”
“是,少爷。”
阿虎得令后,也不再逗留,只是转身离开了书房。
待他走后,玄甫看着信纸上的字迹,若有所思。随即,他再次走到烛火前,故意将信件烧起来,让内容随着一跃而上的火焰,消散殆尽。
处理完信件,玄甫坐在桌案前,从抽屉中取出一方石墨,准备开始处理今日的一些公文。
他抽屉里东西虽多,但也并不杂乱,所有物品都被安放得整整齐齐。
包括那块晶莹剔透的红玉。
红玉的上头,系的正是一条金色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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