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奶奶这么说后,玄甫才又回到木栏上坐下。又等了好一阵后,只听得房内总算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玄甫跟奶奶这才面露欣喜之色。待听得丫鬟传话后,二人才走进屋内。
“甫儿,”林母抱着刚洗净裹好的婴儿,笑道,“给你生了个女儿。”
玄甫接过手来,生疏地将她抱入怀中,一时只觉怀里软软糯糯,既怕她掉到地上,又担心抱得太紧伤着她,因此相当小心翼翼,惹得怀中的孩子反而更感不适,啼哭声更大些了。
“刚当爹还不会抱,”奶奶在一旁嘲笑道,又将孩子接了过来,“以后得多练练。”
玄甫松了一口气,又不免朝沁竹那边看去,只见沁竹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而王苧则在用面巾替她拭汗。
“辛苦你了。”玄甫坐在床沿,拉了她的手道。
“早知道生孩子这么费劲,”沁竹没有起身,只是疲惫地笑道,“那我就不给你生了,让你自己生。”
“孙媳妇,饿了没有?”没等玄甫再说什么,一旁的奶奶抱着孩子走了过来,“我让人下去把做的鸡汤端上来。”
看来也是真饿了,沁竹连连点头,奶奶便让人吩咐下去。
“对了,你爹回来了没有?”大概是想让他看看孩子,林母询问他道,“下午小厮回话的时候,他说要早些回来的。”
“估计爹今天要晚点回来了,”玄甫笑道,“我回府的路上碰见爹,他说要去会一个老朋友。”
“今天这种时候,”林母面带不解,“还要会什么老朋友?”
刑部的衙门里,一个身穿粗衣麻布的中年男子,被带到了林太师跟前。
“徐老爷,”林太师坐在椅上,就着茶,不紧不慢地道,“您可还认得我?”
这两名中年男子,正是当初木材行的徐公子,和他那天在酒楼的同伴。
“认得……认得……”
姓徐的连赔着笑脸道,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更何况去年泰王爷造反,他也算牵连在内,侥幸逃脱出来,在京城东躲西藏了近一年时间,还是被官府秘密抓住。
“这次把你请过来,”林太师面带笑意,以和善的眼神看着他道,“你猜我是为了叙旧呢,还是为了其他事情?”
“小、小的何德何能……敢与您高攀关系……”
姓徐的深知林太师多半是因为造反一事,公报私仇,但他要如何处置自己,却是他万万不敢去想的。毕竟若真给自己安上伙同造反的帽子,那可是会连累全家的重罪。
“我找你们过来,是听到一些风声,”林太师气定神闲地道,“说你们和当初泰王府的造反有关,而且不惜花巨资支持泰王府的军队,不知是真是假?”
“假的……假的……您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没这个胆子啊……”姓徐的当即两腿发软,给他跪了下去,
“更何况、何况小的现在还只是个入赘女婿,家里的钱财都在岳父岳母手里,小的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支持军队,还请大人明鉴……”
“本官料想也是,”不想,林太师却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我认识一场,徐老爷的品性,本官也是了解一二的。
至于那些毫无依据、又牵扯旁人一家老小的谣言,就不该再人口相传了,是不是?”
一听“谣言”二字,姓徐的立刻便知林太师表面指参与谋反,实际上指的是有关前朝玉簪的事。
林太师刻意将他说成出资助叛军,实际上就是掌握一个足以让他全家灭门的死罪,就是让他不要风言风语地乱传。
“大人说得对,”姓徐的识相地道,“那些毫无由来的谣言最是该死,传它的人更是烂嘴巴,这种人最是该死不过……”
“不错。”林太师脸上显露出几分满意之色,随即,他又拿出几本账簿出来,“不过徐老爷,我差人调查你的时候,可是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你岳父家跟你老爹的账簿上,跟你们向朝廷所缴的赋税,有些不一样啊。”
姓徐的心里一寒,明白今天林太师是无论如何也要收拾自己一番了。
“小、小的自成婚之后,家中大小账务都是由他们长辈负责,小的从未管理。若有不妥之处,由太师爷亲自惩罚教训,实属小民的荣幸。”
“嗯,”
林太师点了点头,接着道,
“一则,这赋税的空缺,该补上的补上,你爹和岳父家,再各自处以三百两的罚金;二则,由于金额较大,十来天的牢狱之灾定是免不了的。
这样吧,既然你爹和岳父都上年纪了,我作个人情,待会儿让他们押送你到刑部去登记,往牢里住几天,就不让老人家遭罪了,你看怎么样?”
非但让他出钱,还让他坐牢,更可恨的是,林太师还将这话说得像是帮了他一般。
姓徐的听了,自是暗骂不已,表面上还得继续赔着笑。
“多谢太师大人明鉴。”
夜里,初生婴儿已然熟睡,玄甫在婴儿的小床前,仍是看着她皱皱巴巴的小脸。
“快去洗洗睡吧,”沁竹走过来,提醒道,“明天还得早起呢。”
“没事,我待会儿再去。”
他轻声笑着,又轻轻拉她的小手,
“那会儿刚听大夫说你有了身孕的时候,仿佛就是昨天的事。这一转眼,小东西就出来了。”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沁竹说着,也坐到他旁边,“当初,若没有宿主的成全,我们又哪能像如今这样?”
她的一席话,让他陷入了回忆。
原来,一年前狩猎场平叛之后,等玄甫赶到家中,打开房门,见沁竹和香凝仍旧对坐在一起。
香凝双手垂下,像是刚施完巫术。而这时,一旁的沁竹睁开眼后,看向香凝和玄甫时,她的神色既诧异,又令他万分熟悉。
没错,现在的沁竹并不是其他人。
难道,她没和宿主换回来?
正在玄甫感到不解的时候,香凝却开口了:
“是宿主的意思。宿主被彻底封印在井底,早已超过半年时间,即便让她回归,也无法像她原来一样,对身体掌控自如,余生只能半痴半醒,浑浑噩噩下去。
宿主知道后,又让我把你换回来,由她随着古井消失。但条件是你们必须照顾好她娘亲,不能让她娘知道这件事。
至于我师父那边,我会向她解释的。”
后来,真纪巫师回来听说后,也并未责怪香凝,只是沉默片刻,对玄甫二人道:
“既然是宿主的意思,那我本人就没反对的必要了。不过,我们得留下人来,看管你们是否按照宿主的条件去做了。
香凝,你愿意留下吗?”
香凝被她突然这么一问,自是面露不解之色。下一刻,她意识到师父这么安排的用意后,不由自主地朝阿虎看了一眼。
“留……”未等香凝多说什么,阿虎却站在玄甫身后,似乎也明白了真纪的用意,结结巴巴地道,“留下吧……”
“那好,”真纪替香凝作了答,又转身嘱咐道,“香凝,若是将来你在大唐,有人欺负了你,师父我允许你用黑巫术来对付他,明白吗?”
此话是说给阿虎听的。
“我明白了。”香凝点头应下。
“林公子,”随即,真纪又看向玄甫,笑道,
“还记得您在山洞中的承诺吗?
您说,若是我们将您的妻子保留下来,则会劝林太师辅助与敝国贸易上的往来,甚至也可以以私人财产,购得千石大米运送过去。
不知,您可记得?”
玄甫明白她的意思后,当即笑道:
“在下怎敢忘了?千石大米,在下立刻就找人去办。至于劝我爹,辅助贵国之事,我也定然极力劝导。
只是,我的官职较小,也不太懂他们高官的做事和安排。我也只能承诺,我定会竭尽全力地,好好劝劝我爹。而能否成事,则要看天意如何了。”
千石大米是小事,但朝廷的安排,能赖则赖。真纪巫师也并非贪得无厌之人,而且又似乎早已猜到他会如此作答,便满意地带着其他两名弟子,准备离去之事了。
至于其他人,四皇子在叛乱后的第三个月,被封了太子;乌途使节和小王妃则帮乌途国谈下了几单贸易生意,带着大唐的订金和军队,返回乌途重振母国。
而陆缙,在得知这一切的安排,以及宿主的遭遇后,虽对爷爷和大哥有些埋怨,但不久后还是在军队中大展身手,被皇上派到仓蓝的一次作战中,立下战功。在行军的途中,他依旧带着和宿主初遇时的那方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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