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会儿，夏雎已经连跌带撞地来到了凶杀现场。

宋书玺正蹲在地上，给尸体检查。

他试图从尸体体表检查出问题来，可是他已经检查了三五遍，都无济于事。

体表无伤痕，某些能够致命的穴位上，没有淤青，也没有指印，这就意味着，能让她死的原因在内部器官，或者脑部。

而脑部若是有问题，也能从她脸色和五官上看出来。

可宋书玺实在看不出毛病。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我了。

夏雎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她身前就是海兮的尸体，尸体上还没有罩上白布，她就那样大刺啦啦地坐了上去，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夏雎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林折大概是流年不利吧，做件好事都能是这结局……”

宋书玺的视线从尸体身上移到她脸上，“你是跟明钦一起来的？”

夏雎脸上不由闪现出一抹扭曲，“被迫的，你懂得。”

宋书玺笑了笑，“懂，我懂！”

“你不解剖她吗？”

夏雎凑近尸体的脸，也许是刚死不久，海兮面部的表情还很自然。

宋书玺迟疑地摇头，“现在不行，不征得家属同意就剖尸，等同于破坏尸体。”

夏雎苦恼地说，“那陆织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也得软磨硬泡，逼得她同意才行，我看她身体表面没有一丝半点伤痕，再加之她没有先天性疾病，那一定是里面的器官上有致命伤，到底是原因丧命的，只有解剖后才能清楚。”

他动手翻了一下尸体，夏雎一眼就看见了压在她身底下的白玫瑰，她有些悚然，“你看那朵白玫瑰，白玫瑰，白玫瑰是什么意思？”

她刚一伸出手来，宋书玺就疾声阻止了她，“别用手碰，小心留下你的指印，我立马去拿东西装验材，你先别出去，外面很乱。”

“那你快点回来啊！”

宋书玺匆匆地离开。

留下夏雎一个人坐在尸体旁，她镇定地简直不像是个正常女人。

她想到衣兜里好像还有一块糖，遂拿出来，剥开糖纸，往嘴里塞去。

当她就快吃光的时候，一个男人冲了进来，他看见地上的那支玫瑰，一张英俊的脸，瞬间就龟裂了。

夏雎抬头去打量他，在她眼前的男人，英俊而苍老，那双眼遍布血丝，他好像还很疲惫。

可是他穿得很有品位，由此可见他家境应该不错。

不过，这个人是谁？他来这里干什么？

夏雎正要开口相问，男人就颓然地跪了下来，他爬到尸体面前，身体明显地在发抖，他口中喃喃自语，“果然……果然如此。”

夏雎大声地质问他，“你是谁？你进来干什么的，你不要乱碰这具尸体。”

男人激动不已地叫唤道，“人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快点抓我吧！”

“啊？”

夏雎一头雾水，她张了张口，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了片刻，她才镇定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苦涩地说，“我是莫诃。”

“职业？”

“音乐私教老师。”

夏雎细细地看他面部表情的变化，哪怕丝毫的变化都不能放过，随后她就问，“为什么说人是你杀的？”

“人就是我杀的。”

莫诃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夏雎倍感奇怪，“那你的动机是什么？”

莫诃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突发奇想地说，“我……我瞧中了她的美貌，相逼她就范，她不肯，我就一气之下把她给杀了。”

夏雎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他这一看就是胡说八道的，只是他为什么急于认罪？

“你用什么手段杀人的？”

“我给她下了药。”

莫诃明显已经想好了一套措辞，他再开口时，已经自信了很多。

夏雎附和地问，“什么药？”

莫诃回答地有些牵强，“反正就是我在网上买的一种毒药。”

夏雎不悦地看他一眼，“莫诃，警方查案不等同于儿戏，你就算认罪，也至少认真一点好吗？”

莫诃强行辩解道，“她人真是我杀的，在这种事上我怎么会骗你？”

夏雎定定地看着他，那双褐色瞳子里，散发出戾戾的光，“你当然会骗我，因为你很有可能为了掩盖另一个人的罪名，自己冒名顶罪。”

莫诃觉得心里不太舒服，那双诡谲又漂亮的眼睛，配上她一半残缺一半完美的脸，他眼睛仿佛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捉摸不透夏雎的心思，只好一言不发，任她打量。

“趁现在没有人来，我和你聊会儿天，你看怎样？”

夏雎笑眯眯地问，“你喜欢什么音乐？”

“卡农。”

莫诃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你觉得卡农很好听，所以才喜欢它？”

“不，卡农是我的成名曲，我刚开始练习的就是这首曲子。”

“你是在哪一所学校毕业的？”

“莫卡音乐学院。”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雎还能听出他语气里的骄傲。

夏雎由衷地称赞了一句，“那是最有艺术气息的学校，不光在国内有名，连国外的人都往莫卡跑，你的起点倒是挺高的。”

莫诃心虚地说，“我早就毕业了，前几年的时候莫卡并不那么火。”

“不过那也是个烧钱的学校，你的家境应该很好吧！”

提及钱，莫诃反而有些顾忌，他慢吞吞地说，“……是我学校介绍我去的，一切的开销费用也都是学校提供的，这在当时并不少见。”

“对了，你结婚了吗？”

“结婚两次了。”

“两次？”

夏雎微微错愕。

莫诃神情忧伤，而且两眉之间，越发显得疲倦，“前妻已经去世很久了，第二任妻子就是我的学生。”

夏雎觉得稀奇，“你竟娶了你的学生？她父母不会有意见吗？”

“她父母都是同意的。”

莫诃视线游离，明显是有所隐瞒。

他遮遮掩掩的态度，总让夏雎觉得他藏着猫腻，他好像没有说一句实话，全程都在模糊她的判断。

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你是警方的负责人？”

莫诃见她沉默不语，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夏雎面露讥诮之色，“我有证件的，你反倒还怀疑起我来了，真有意思，你还是先想一想如何脱罪吧！蓄意杀人，最高刑法就是死刑。”

莫诃一听到“死刑”二字，终于变得紧张起来，“那可以减刑吗？”

刚才认罪的淡定，现下已经变得荡然无存了。

夏雎虽然搞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好整以暇地看他，“我就听不明白了，你既然已经理直气壮地承认了杀人，现在还怕什么东西？这事做得出，你就不敢承担代价吗？”

“我……我不……我对不起我老婆，所以……”

莫诃垂了头，他吞吞吐吐，始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夏雎在他身上，嗅出了一丝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