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些事,欧董虽不刻意瞒我,但我得自觉啊,不该我看见的我看不见,不该我听见的我就当个聋子,在别人面前,我也能当个称职的哑巴。”梁思乾举着烟,忘了抽,任烟灰积在烟蒂上,“在你跟前当哑巴,我还没那个忍耐力。欧董现在,这个年龄这个身份,还能有什么事什么人让他着急的,左右不过几个人,你算头一位,不过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早练就了一身对你的叛逆免疫的本领。”
应冕忍不住笑出声,“抱歉,梁叔,让你们费心了。”
一根烟燃尽,梁思乾又回复了大内总管的姿势,但是口气明显随意许多,“这么多年,你也不常回去……看看他。我记得……住得最长的日子,还是年姐走了那阵。”
应冕把抽完的烟屁股丢进垃圾筒,看见梁思又去掏烟盒,摁住他的手,“不抽了,梁叔,跟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吧。你是怎么跟了我爸的?”
梁思乾收起烟盒,也学应冕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墙壁,“我跟欧董二十年了。我是他的小老乡。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妈,听我奶说她生下我就跟别人跑了,我爸为了养活我,就下了矿,挖煤,就在欧董的矿上。我十六岁那年,在学校把人腿打断了,学校要把我辞退,我不敢让我爸和我奶知道,就偷了家里的钱跑了出去,每天泡在录像厅里。大概过了半个月吧,钱被我败光了,天天放的那些录像,台词我都能倒背如流,连每天进来几个男的几个女的,他们打了几个啵一个炮能坚持我久我都清楚。”
梁叔也曾如此顽劣,还会开这种市井玩笑,应冕听得入了迷,“我那会觉得自己也算一个挺有号召力的扛把子,在学校女朋友一个赛一个正点,可老子被学校通报辞退,没一个肯借钱给我。我只好去偷钱,钱花光了,我特想我奶,我就拍拍屁股,说回家吧,大不了被我爹揪着揍一顿,赔人家一条腿就是。回家前我故意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心里还喜滋滋地想,我走失了半个月,把你们给急死了吧,你们看我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忍心下手了吧,你们要是打老子,老子又离家。”
梁思钱笑了笑,应冕不觉好笑,反觉凄凉。
“我乐乐呵呵地回了家,一切却不是我想象的样子。我奶没有抱着我一顿心疼,我爸也没举着苕帚等我。我的班主任带着被打的同学家长去我家找我奶要赔偿,我奶才知道我打了人离校出走,几天没去学校了。”
梁思乾摘下眼镜,以手遮面,应冕两步之外看到几滴晶莹,像晨间绿叶上的露珠,颤巍巍地滴下来。
他抬起头,重戴上眼镜,“我奶连夜出门找我,估计是晚上看不清,掉进了田头的旱井里......被我邻居发现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浑身乌青长尸斑了……”梁思乾哽咽着。
应冕眼前浮现一个小脚老太月黑风高的夜里,沿途寻孙,长声呼唤,却没能唤来自己最疼爱的小孙。
“我回去的时候我奶已经入土了。我当时差点癫狂了,是我害了我奶,我时时刻刻都想自杀,最后都因为下不了手没死成。最后那次,我喝了半瓶敌敌畏,就是农药,你知道吧,肚子疼死了,我心想这回可死成了吧。还是没死成,是你爸他救了我,原来我爸也没了,矿上出事了,塌了,他被埋了,欧董亲自到我家送抚恤金,正好把我给救了。我成了真正的孤儿。再后来我就跟着你爸了。”
梁思乾略略平复情绪,静默半晌,应冕才轻轻地问:“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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