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所料，张献忠那里已经是临近断粮的边缘了，他的粮草仅能够维持最多三天，如果三天之内他不撤退的话，就会军心大乱。

这还没有把撤退路上所需要的消耗计算在内，不过他们既然是作为流贼，自然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的。不过这西安城，倒是没有计划管他的饭吃。

在不久前的那次袭扰之战中，吴羽天带的两千名骑兵中了张献忠的计，大部分折损了。这造成了张献忠的志得意满。

他以为，经受了这样的挫折之后，西安城内已经士气低落，再也无法组织起来有效的抵抗了。在这三天里，如果能够攻进西安城的话，就可以在这里开饭了。

夜晚，寂静的夜晚。风呼呼的刮着，却异常的寂静。武杰睡了一个下午，就等现在，按照他的预计，如果没有错的话，今晚大西军必然会发起一场突如其来的夜战。

果然，在寂静的风声中，大西军两万兵马集聚在了西安城下，开始了攻城的行动，这一次，连一个招呼都没打。

他们以为，这次很顺利，以为城头上的明军们必然是没什么准备而仓促应战的。可是这样的得意仅仅持续了不足五分钟，就已经彻底的维持不下去了。

城头上忽然灯笼火把，亮如白昼，城下两万多人聚齐在一起，密集程度可想而知。这时候，仿制燃烧瓶的巨大威力就体现出来了。在这样密集的人群中，基本上是不需要看准了方向再扔的，随便扔下去再点燃就好了。

在武杰的指挥下，几乎明军在短时间内就扔下来超过三百条裹着火药的棉被，如果这个不太好理解的话，试试三百个火焰喷射器对着两万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人喷射是怎么感觉的。

大西军很快就在一片火海中发出了惨叫声，并且这种惨叫声越来越明显，这明显是在烧人，但和火化不一样的是，烧的是活人。

他们打算撤退了，这一次的偷袭连城门还没碰到了，就已经被困在了一片的火海中了。但是在撤退的路上就这样的太平吗。显然他们错了。在这一路上，至少是在五百米的距离之内，已经被武杰调集来的清油给浸透了。

当张献忠终于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还能召集起来的步兵们连忙向后方跑去，本来以为就此逃出生天了。可是他们错了。

身上带着的火星在走出了几十米后，就触到了清油，瞬间就把一条五百米左右的道路引发成了新的火场。

而这个火场的长度是延绵不绝的，向前跑的话，估计跑不出五百米就已经烧成了焦炭了。

到了这个时候，张献忠也不讲什么道义了，弃卒保车。

他命令骑马的官兵先行撤离这里，其余的步兵自己想办法，相机行事。这简直就是一个很扯淡的命令，所谓的相机行事，就等于是你们自己看着办，看着办的意思，也就基本上等于办不了。

但是包括他在内，大西军这一次夜袭，虽然动用了两万人，但骑兵部队不超过三千人，剩下一万七千多人都是步兵。

在得到大西王的允许之下，骑兵部队先期冲出了火海，对于骑兵来说，冲击五百米还不算个什么难事，最多是有点皮外伤，这些步兵们可就算是真的倒霉了。

他们往前走是死路一条，往后走又是一条死路，几乎是没有什么活的地方了。前方是一片火海，五百米左右的火海，看不见生路，身后又是大火熊熊。

而缺德的明军似乎不想这样放过他们，一下下的继续扔燃烧瓶，还时不时的往外再泼点油。

一万七千多名大西军士兵，就在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火海中挣扎着，很多人慢慢的就停止了喊叫声，这是因为他们已经烧死了，还有很多人没有被烧死，却也被呛死了，或者是昏迷过去了。

城外在不停的惨叫和死亡，城内却很轻松的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这场火烧的更强更猛，不停的向外泼油，不停的向外扔棉被燃烧瓶。

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城下基本上已经陷入了沉寂。一万七千多的大西军士兵，此刻已经大部分被烧死和呛死了，剩下的也基本上半昏迷状态，失去了战斗力。

这个时候，一众白龙卫队的军官们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此时冲出去收拾残局的话，基本上是毫无难度的。

他们纷纷向武杰请战，但是武杰根本不慌不忙，要玩就要玩全套的，这样还没到时候呢。他吩咐让李麻花准备一批木炭来，烧的快一般不完全燃烧的时候，扔下城去。

大部分的军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有李麻花马上就领会到了他的意图。木炭不完全燃烧的时候，发出的气体能让人窒息，如果是在空气流通良好的情况下还不至于造成什么危害，在城下已经燃烧成那样的时候，再给添上几根木炭，那基本上就是雪上加霜。

又过了半个时辰，城下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动静了的时候，武杰吩咐，点齐一千人马出城，无论是死是活，全部都补上一刀，确定死利索了再说。

这是他第二次独立指挥这支部队，但是这一仗打的痛快，风头差点就盖过凌云了。

其实这倒不是他在意的，他是想，能够做好这支部队的辅助工作，不让弟兄们多流血就好了。

这一次确实他做到了真正的一个战场指挥官指挥若定的风采，在不折损一兵一卒的状态下，歼敌一万七千人。这样的胜仗是怎么表彰都不过分的。

白龙卫队就剩了一千五百多人，出城一千人就是为了补刀的。这一千人也是怀着报仇的心理，每一具尸体都扎了不止两刀。这下算是彻底死利索了，凉透了。

这样的操作简直都没有任何的挑战性。

等这一千人回到城内以后，就该是后勤兵出场了，他们通常扮演的就是打扫战场的角色，虽然不光荣，但是的确很重要。

不过这一次都没有什么值得打扫的，大部分的大西军士兵早就已经烧成了焦炭，他们就当是一场露天的火化了。直接清扫垃圾。

这也算是一个比较庞大的工作，近两万人的骨灰，也不少。后勤部队忙活了一个时辰以上，才算是把现场给清理完毕。累的不行了都。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城头之上又恢复了寂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不是飘过来的焦糊的气味，才提醒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武杰也累了，就在城头之上和衣而卧睡着了。

这时候，孙传庭回来了，他最近很累，所以一觉睡到了深夜，但是没有人叫醒他。起来之后，他问左右，今天晚上可有什么事情吗。

当听到武杰指挥了一个大的胜仗，一兵一卒都没有损失，却歼敌超过一万七千多人。孙传庭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就这一场仗，就足够打掉张献忠的精气神了，就算是他来日再敢来挑衅，估计他的那些大西军士兵们也早就已经吓破了胆子了。

看着在旁边呼呼大睡的武杰，孙传庭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盖在了身上，心说白龙卫队的确出人才，以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武杰，第一次在西安城上阵指挥就给我露了一手。

眼见这次西安保卫战基本上就算是要接近了尾声了，孙传庭已经考虑给皇帝写战斗总结的事情了。

果然，张献忠带来的这两万步骑兵，除了逃出生天的三千人，其他人尽数死在了西安城下。回去之后的张献忠，想起来刚才的场景，脑子里都是一片混乱的，他没有能够想到，这次行动竟然会惨烈到这样的程度。

而也正是这次之后，大西军的很多基层士兵产生了信仰的缺失，他们已经不再信任张献忠了。在最关键的时刻，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大西王自己逃命，把剩下的一万多步兵兄弟们全都扔在了火海里面不管，这样的事情，基本上是失去了军心的。

这一点，可能张献忠自己也意识到了，下面这仗也基本上算是打不下去了，连夜拔营起寨撤退吧，这一次算是真的撤退了。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撤退。

他真的担心在这里待久了，还会有什么新的变故，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已经十损三四，这样打下去，就算没有粮草不济这一说，也基本上是能打到全军覆没的。

总的说来，大西军官兵的整体战力，很没有能够达到和明军的精锐部队抗衡的标准。哪怕是在数量完全占据优势的基础前提下。

前方的斥候再一次把消息反馈回来，张献忠部连夜拔营撤退。这时候武杰在睡觉，凌云在养伤，孙传庭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心说这是不是又是张献忠的一计。

后来想了想，应该不会了，张献忠不会傻到同样的计策还使用两次，更为重要的是，他的部队今夜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基本上已经没有了精气神，这个时候，简直是不打白不打的。

孙传庭马上调集了五千名秦兵部队，星夜出城，对张献忠部发起来攻击，在这个夜里，张献忠刚刚从惊魂未定中还没有缓过来，又遭遇神兵天降，他根本就不知道身后到底有多少人。只能调集大量的人马先把自己的中军给护住，其他的事情只能是再作打算。

秦兵的三千骑兵和两千步兵几乎是在张献忠的大营中肆虐了一番之后，全身而退的。他们保守估计，斩杀大西军在七千人以上，而自身的伤亡却不足三十人。这样的伤亡比例本身看似悬殊。但也是有他的原因的。

张献忠的部队本身和秦兵比起来，自身的战力就很淡薄，今夜一场近两万人的歼灭战，又彻底的下破了他们的胆子，这个时候进攻他们，就是痛打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