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短小君偏爱抖机灵过渡章作者懒取名
王瓒捂着红肿的额头,露出苦笑。
又见林妹妹,怎么她每回出场,都自带音效?
至今还记得那惊鸿一瞥。她长大了一点,以前脸上依稀的婴儿肥已经不见了,清瘦的脸上微带病容。可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美。
初次相见,她才六七岁、七八岁的样子?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趁他感叹年华老去,岁月蹉跎的时候,紫鹃忙丢下水壶,进屋拿膏药。又跑出来,与春纤一左一右扶起他,在小竹躺椅上坐定了,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脚误,脚误。”他讷讷地说。
黛玉笑道:“藕官此谑甚妙,我再赠你一别称——马失前蹄。”
说罢,她掩口小小打个哈欠,面露倦意。紫鹃忙走过去,随黛玉进房,服侍她睡下了,才出来。
王瓒双眼一亮,口中喃喃着:“果真心有灵犀一点通,林妹妹怎么知道我才用过这个成语——”
不如以后自己的别号就叫失足马?失蹄马?没脚马?矮脚虎?蕉下鹿?这可是贾探春同款别号,她叫蕉下鹿我叫失足马,而且都是林妹妹取的……
紫鹃没听清,一面拿了药替他敷,一面嗔道:“听见了?姑娘说得极是,以后可还敢这么冒撞了?”
她打量王瓒一眼,又絮絮说:“而且你今天穿得太单薄,这裙子偏偏长,没留神儿踩到脚下,滑倒了是不是?不过今日热得忒反常了,外头浆洗衣裳的夏婆子说可能有雨,告诉我们赶紧收拾起来。倒是藕官你会躲懒儿,整日园中游荡,教林大娘看到了怎么好。”
“——你说林大娘是谁?大管家林之孝娘子呀!嗳,藕官,你怕不是一跤摔傻了,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王瓒讪讪然一笑,然后扶额呼痛。
紫鹃忙道:“莫碰莫碰,药膏子蹭没了,又要重敷。”又想起一事,因说道,“丸药你可取回来不曾?”
他点点头,摸了摸衣裳口袋儿,从袖口里掏出两只瓷瓶,递给紫鹃。
紫鹃接过来,看了看,又说:“亏得房里的药没吃完,不然等你到什么时候去?”
一语未了,只闻得外面投石溅水声,皆有些纳罕。王瓒起身去看,恰是那小个子萝莉豆官。
豆官手中扣着一颗石子,趴在窗边悄声唤他:“藕官藕官,湖里的莲蓬长成了,琴姑娘吩咐我摘一些上来,分送给姑娘们,你可有闲?”又掰着指头数,“有芳官、蕊官、龄官、茄官、葵官、艾官,还有我,就差一个你了。”
她们居然来得这么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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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瓒顿时心动,又偷眼觑紫鹃。她板着脸,扭过头去佯装不知。
他咬牙想了一想,决定再毁形象一点——学着前世见到的女孩撒娇,不住摇晃紫鹃的手臂,“好姐姐~”
而且又有个豆官趴在窗外眼巴巴地看她。
紫鹃一时没撑住,倒被逗笑了,指着他说:“你呀!好了,少这样瞅着我,一副可怜样儿。真是怕了你了,去罢去罢,别玩儿疯了。——记得晚上抹药!”
王瓒喜悦地叫:“给姐姐采荷花儿戴咯!”他跟豆官手挽着手,一溜烟儿跑了。
一旁扫地的春纤见了,撅着嘴,对紫鹃道:“姐姐……藕官成日家疯玩疯跑,你怎么也不管管她?”
紫鹃笑道:“学戏的小丫头,原也不大会作这些个,还是别把她弄拘束了。”想了想,又说道,“再者,姑娘病了,正是冷清的时候。藕官性子活泼,一处说说笑笑的,也可解解姑娘的乏。”
且说藕香榭这边。
金陵虽不是水乡一带,可它既是佳丽地,又是帝王洲,脂粉气本就浓厚,湖塘又岂是少得了的?更兼大观园廊环回折,曲径通幽,更远处什么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那是不消说的了。原来这藕香榭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
慢慢过了竹桥,往下看时,湖上扑面一阵雾气,消暑又清凉。豆官淘气,还扶着栏杆蹦了蹦,咯吱咯喳地响。
王瓒捂住耳朵,“啊呀,听得我牙酸。”
豆官忙问为什么,他背手不答,仰着头往前走。
等拐过一个弯,迎面竟是一大片浓绿,仿佛千顷碧波,密密匝匝挨得紧紧的,看不到一丝湖光。零星点缀着一窠红,又是一窠白。花苞小小的,鲜嫩可喜,凝碧宛然,看着实在解渴。跳动的碎金色映在湖面上,朦朦胧胧的,并不真切。
却见几点小舟,一痕湖光渐渐迷蒙,她们荡着小船,唱着渺茫、渺茫的歌谣,“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
左看右看,只有芳官船上还未坐满,豆官就喊道:“喂——芳官!蕊官!”声音顺着风,传得好远好远。
蕊官闻声回首,光影洒在她脸上,如芙蓉般娇美的脸庞扬起来,笑得使他看不清……
可能稍稍施了胭脂,也可能是热的,蕊官要比早上那会儿更明艳得多了。她忙推芳官,示意划到岸边去。二人上了船。
她们泛舟在碧波上,采莲蓬,剥莲子,粘糖稀,想做蜜莲子吃,两手皆染上碧色。
豆官身量年纪皆小,又极鬼灵。一时剥得不耐烦了,见蕊官只顾垂头采莲,不禁顽心大起,两手掬了水泼向蕊官。
“炒豆子!”
蕊官气炸了,她一手挽着打湿的头发,一手就要撕豆官的嘴。两人打打闹闹,险些把船掀翻。
王瓒指着自己的衣裳,抱怨说:“你们俩闹着玩儿算了,为什么把我也扯进去了?”
二人见他裙子揉搓得皱皱巴巴,都有些不好意思,丢开手又坐回去。
芳官冷眼瞧着。
蕊官采了一大把莲蓬,搁在船头,迎面风一吹,清香满湖。她指着那盛开的荷花,笑道:“看到没有?红花莲子白花藕,这一片红艳艳的,莲蓬大,莲子又饱满。”她又提议,“莲蓬也采够了,不如我们去远处转一转?”
余下三人皆无异议。
蕊官拨桨,徐徐离了荷塘一带,去往阴凉地方。
豆官惬意地靠在船边,笑道:“还好还好,今儿不算热,湖上又有风。不然搁在往常这个时辰,皮都能晒脱掉一层!”
“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她掰着指头数日子,“廿八、廿九,初一,今日是六月初一呢。”
“诶?我说这日子怎么这么熟悉,六月初一,那不是菂官姐姐的冥寿吗?她今儿十五,恰是及笄之年——”
她猛地住了口。
芳官的面色,已经显见地阴沉下来。
菂官……
【前方高能预警!】
“妾本钱塘江上住……”
“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她唯一的过错,就是爱你……”
一提起这个人,王瓒脑子里就“嗡”地一声——皱巴巴的衣裙、芳官发髻上的小荷花儿,字字愤恨的控诉……湖光山色、船头的一大把莲蓬……藕香榭……什么都看不见了。
因为有无数画面,争先恐后朝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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