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老三，晚上“暮色”见。”，乔默走了十步远，又回头，朝陆司湛喊了一句。

“暮色”是云城最高档的娱乐场所，808包厢也是他们哥儿几个的宝座。

陆司湛没回应，扫了一眼远去的乔默，便抬腿朝病房走去。

...

幽暗的暖黄色灯光隐隐地亮着，像暗夜里的小精灵。

男人轻缓的鼻息有意无意地散在空气里，卷入温馨的氛围中弥久不散。

陆司湛的俊脸如雕刻过的玉石古董，精致而冷冽，微微抿着枫色的薄唇，深幽的眸光掺着令人难以猜透的情愫。

而他温柔而情动的视线顺着暖黄色灯光停留在合眼静眠的女孩儿脸上，从光洁的额头滑下至秀气的眉眼，顺着白皙的皮肤，停在淡粉色的蜜唇上。

“唔。”

姜妗晚感到胸口有一丝撕扯，脑袋晕眩了一下，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半明半寐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直至适应了暖黄色的暗调光线，才完全清醒过来。

“醒了？”

男人的声线很醇厚，卷进耳朵里又像是滑过心尖上，挑起一根根神经，迅速地弥漫开来。

“陆叔叔。”

姜妗晚吃力地想要坐起来，无奈用不上力气，下一秒，就被男人的大手扶了起来，靠在床头柜上。

“刚醒，别乱动。”

陆司湛伸出修长的手轻轻地将被子往姜妗晚身上提了提，顺势从床头柜上端了一杯白开水，递到姜妗晚嘴边，“先喝点水，楼下煮了点粥，我去端给你。”

陆司湛看着姜妗晚抿了一小口便转身走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掏出手机。

神色瞬然暗下来，眼底滑过一丝冷冽，点开了一个号码，“她醒了。”

还有半句“可以给她打电话了”，陆司湛没有说出口，但对方也已经明了他的意思。

陆司湛看了一眼禁闭的门，心头滑过一丝异样的情愫，抬腿下了楼。

房间内。

“嗡—嗡——”

姜妗晚的手机铃声响起，页面立刻跳出来电显示——爸爸。

“喂，爸爸！”，姜妗晚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暖黄色的灯光黯然失色，语调轻快带着激动和欣喜。

对方愣了一下，又收到了一抹冷然的目光，心下一紧，很快便想到了这一个月来练习的东西，开口道，“晚晚，想爸爸妈妈了吗？”

“想！爸爸，你和妈妈最近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都不联系我，害得我，我以为...”，坚定的语气又变得多了几分委屈的意味，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以为什么？傻孩子，怎么脑袋瓜净乱想呢！爸爸妈妈最近在加国，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要好好听陆叔叔的话。”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陆叔叔对我很好，但我还是想要和你们在一起。”，姜妗晚抿了抿嘴唇，不满意地问。

“晚晚别急，今天爸爸没时间，等过两天跟你视频通话好不好？”，对方转移了话题，又说，“你妈妈想和你说几句。”

视频通话？

姜妗晚的心情又好了几分，甚至多了期待，很快也就忘记了姜临海他们的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喂，晚晚，我的宝贝女儿。”，“余亚”的声音柔柔的，和她的钢琴声一般优雅。

“妈妈，我好想你们。”，姜妗晚不禁鼻子一嗦。

从小到大，姜临海和余亚几乎都是陪在她身边的，大事小事一切包办，除了她必须学习的功课或是兴趣班的时间，几乎都是腻在姜临海或是余亚身边。

“晚晚别哭，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哭鼻子就不好看了。”，“余亚”的语调升高了一些，“晚晚，告诉妈妈，高考感觉怎么样？”

高考？

姜妗晚的脑子里忽然晃出一个人影，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口齿颤动了一下，“妈妈，霜霜她，她...”

“余亚”乔装惊讶和慌忙地问，“怎么了，晚晚别哭，霜霜怎么了？”

“霜霜她，她死了，呜呜呜。”，姜妗晚猛然哭出了声，哭声敲响在整个寂静的房间。

配合“余亚”的惊讶，啪嗒一声，玻璃杯碎地的声音，“晚，晚晚，这到底怎么了？”

姜妗晚的鼻腔瞬间被扼住，有些阻塞，“霜霜她想不开，自杀了，自杀了。妈妈，霜霜离开我了。”

“余亚”顿了顿，才说，“晚晚，你要学会坚强，霜霜在天上会看着你保护你，你要带着霜霜的心意好好地生活，等妈妈回去，妈妈陪你。”

“知道了吗宝贝，乖，我的晚晚最坚强了。”

姜妗晚这通电话煲了半个小时，才结束了电话。

不过，令她感到安慰的是，得到了父母的消息，也将这几天的痛苦说了出来。

瘦弱的身躯蜷缩着靠着床头柜，把头埋进膝盖里，小声啜泣着。

男人站在门外，浑然天成的矜贵将他包裹着，散发出一种如寒潭般的冷气，耳旁传来断断续续的嘤咛抽泣，心口如蚂蚁在爬。

姜妗晚足足挂了电话后足足哭了半个小时，哭到最后没有了力气，便趴着哭睡着了。

陆司湛也足足站了半个小时，极力忍住冲进去的冲动，沉重地呼吸着，鼻息浓厚。

他不忍心让姜妗晚独自承受，但他不敢不让她独自承受。因为白霜霜的死在她父母的死面前，显得有些薄弱。

如果连白霜霜的死，姜妗晚都跨不过去。他根本就不敢告诉姜妗晚真相。

否则，姜妗晚熬不过她父母死亡的那个坎。

陆司湛会陪她度过她父母死亡的真相，但他不能陪她度过白霜霜死亡的事实，她目前的承受能力太弱了。

姜临海和余亚毕竟是陪着她一点一滴长大的人，他之所以一开始没说，就是怕她崩溃到连高考也放弃了。

房内的声响渐渐归于平静。

陆司湛吐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悄声地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陆司湛静坐在床边，熟稔地替她盖好蝉丝薄毯，如刀刻一般的轮廓蒙上一层淡淡的深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想起了方才那些对话，姜妗晚说：

“陆叔叔对我很好，但我还是想要和你们在一起。”

眸光冷然，思绪万千。

姜妗晚对自己依旧处于礼貌阶段，更谈不上依赖了，时时刻刻在他面前都将自己藏起来。

她，还不信任他。

陆司湛晦暗地蹙了蹙眉，手机振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