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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录·大唐恭顺皇后》第51章 深宫问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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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深宫问谍影

杨贵妃因御前女官横死心痛不已,圣人下令严查此事,并以张缈的马为何突然失控为突破口展开调查。

张缈着了风寒后精神不大好,嗓音也变得闷闷的,强撑着梳洗后便接受了司正司的女官们的盘问。她知道自己说尹湘儿有意加害自己没有任何意义,只说尹湘儿在与自己夺球时画杖不慎打在了自己所乘之马的腿上。

她不知自己的证词王司正听进去多少,最后药劲上来她实在支撑不下去,王司正见她昏昏欲睡便也不好再勉强:“张娘子先好生歇息,我再去询问别人。”

张缈打起精神送她一行人出门,最后补充道:“王娘子,你可以派人检查我的坐骑,看看马腿上是否有伤痕,如此一来便可证实我的供词。”

王司正点头:“张娘子放心,我自会派人去查。”

绾月服侍张缈躺下后,张缈很快就陷入半梦半醒之中。在梦里尹湘儿举着长刀追着她跑,李隆基与杨玉环坐在花萼相辉楼上笑着观看,一路上她遇见了李俶、李倓、李蔚姝、张垍、宁亲公主,她试着向他们呼救可是他们都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她看见李瑁站在不远处连忙向她跑去,可李璟与韦葭漪冲上来拦住她,并向尹湘儿招手。她祈求李瑁过来帮她,李瑁却示意她回头看尹湘儿,她刚回头正好看见尹湘儿跑到自己身边。尹湘儿将那长刀刺进她的心脏,她感受到刀刺入身体时的疼痛,可是尹湘儿突然尖叫一声,张缈惊异地发现尹湘儿的身上出现了一个窟窿并开始喷出鲜血。

场上之人一片欢呼,杨玉环与李隆基在高台之上拍手叫好。张缈恐惧至极竟是一下子醒了过来,看见帐顶的花纹时她足足想了有一阵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天气原本见热,身上冒出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张缈长舒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告假一日竟会做一场这样的梦,可见昨日尹湘儿死后的惨状给她留下的恐惧有多深。

瑬心一直守在旁边给张缈的丝帕绣上花纹,见她醒了便给她倒了温水来让她喝下。张缈边饮着水边暗自出神,尹湘儿既然要害她怎么会相出一个如此拙劣的手法呢,且不说惊马未必能将她真的置于死地,这样害人反害己的事情真是富于戏剧性。

张缈突然想起来,李琳骑到那匹马身上后那匹马一跃而起,失控之下撞上了尹湘儿,可是之前自己与李瑁骑在马上时它并没有那般疯狂,毕竟场上有那么多突发的情况,想必尹湘儿也想不到李瑁和李琳都会襄助自己吧。

在张缈养病的过长中,不断有有关这个案子的消息传到张缈耳中,那马腿上的伤痕的确证实了张缈的话,但是马鞍下藏着的银针却又使此事扑朔迷离了起来。

之前之所以没有人发现是因为那针头与针尾极细,刺到马背上连伤口血迹都没有,若不是为马刷毛的马倌发现碰到马背时那马就暴躁得一反常态,否则怕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查出来了。

张缈骑在马上时因为体重较轻并没有压下那根针,李瑁骑上来时压下去马已经受痛,李瑁带着张缈滚落又使得银针略微弹出,等到李琳跃到马背上时银针反复□□使得马愈发暴躁,因此才向前冲出去。

究竟是谁将银针藏进了张缈的马鞍成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张缈听说之后狐疑道:“这就是王司正推断出的结果?我怎么觉得有些牵强。”

瑬心暗示道:“也许是有人不希望真相水落石出。”但凡对这张缈的身份有点了解的人都会觉得十有八九是尹湘儿的手笔,可尹湘儿乃是杨贵妃的亲信,即便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一人那也无济于事,指证尹湘儿无异于指证杨贵妃,又有谁赶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张缈道:“这件事已然如此,过程如何我其实并不非常关心,不过我绝不信司正司给出的结果,果。”

瑬心复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像小娘子禀告,因那马反性伤人,圣人为了安抚贵妃娘娘便应允将其处死。”

张缈脸色一白,手一颤便洒了些汤药在锦被上。瑬心连忙擦拭,一旁侍立着的绾月责备道:“你与小娘子说这个作甚。”

张缈把药碗放下,自嘲地笑笑:“我早该想到,罢了,原本她想要的是我的命,如今用一匹马抵命已算是我承蒙上天福泽。”

瑬心缓缓说道:“或许是有人急于抹掉证据,也许从那匹马身上还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张缈问道:“可公示了何时将其处决?”瑬心道:“依着太史局给出的吉时,正是明日丑时。”

绾月插嘴:“竟将时间安排得如此之赶,还偏生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怕招鬼。”

张缈思索着说道:“这里比不得圣人坐镇的兴庆宫,到了夜里各司最是懈怠,那些负责值夜的昏昏沉沉往往也就睡过去了,有时中人们串通好了偷懒一日便有可能无人监管。至于那些在场的人单凭着灯笼照明又着实视物不清,他们随意将尸首抛到哪里去了第二日也无人过问,岂非毁尸灭迹的好时辰?”

绾月思索道:“如此说来这马身上定有蹊跷,若想一探究竟,我们必须在今夜就动身。”

张缈点点头又道:“之前我的饮食也被人动过手脚,也不知与在马身上下手的是串通好了还是正巧赶在一块。”

瑬心递上一张名单:“我已经一一排查过负责给尚功局备饭以及送饭的宫人,其中这四个人嫌疑最大。尤其是这个叫玉桥的,她与司宝司的南珠近日私交甚笃。不过也不排除其他人的嫌疑,还需找到更多的证据才可以下定论。”

炬蜜燃融,哔啵作响,张缈看着轻微摇曳的烛光在墙上映出的人影说道:“这还不够,不如这样,绛绡在饮食之上最是上心,与厨房的人也都混熟了,可以派她旁敲侧击的去问,这样最不会引人怀疑。这段时间内尽量不要与王叔通信,尽管那日很多人见到我与他同行,但只要我们不松口就没人能说我是张缈,我们不可引火上身。”

绾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最先怀疑娘子身份的是杜司珍,可是杜司珍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瑬心道:“尚服局的陈司饰很早以前就知道小娘子的身份,也许是她走漏了风声。”

张缈却不认同:“倘若是她,那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她若是真有心揭发何必等到现在。”

瑬心道:“我收买了司宝司的翠翘,要她每日向我汇报杜司珍与南珠的行踪,但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动。”

张缈思考片刻:“且看看今夜的成果吧,若实在没法子就只能给她们设好圈套等她们钻了。”

绾月神情肃穆:“要怎样做?”

张缈暂时不想多说,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反其道而行之。”

带着昏暗斑纹的弯月挂上枝头,栖息在树枝上的寒鸦匆匆飞走,打扮成内监的张缈与瑬心靠在树干后躲避着提着灯笼巡视的侍卫。

瑬心用披衣遮着灯笼的光,压低声音道:“小娘子,您还是回去吧,瑬心一个人就行了。”

张缈不肯:“有绾月守在相思殿呢,我至少还可以替你望风。”

瑬心其实觉得张缈跟着有些拖累,倘若她是自己一人就完全不用烛火:“可是您的伤寒还未大好。”

张缈见那行人已经过去,便拉着瑬心向马场跑去:“好了,我没那么娇气。”

看守马场的内监并不在在棚屋里,张缈松了一口气,只是此时已经下匙,圈马的围墙虽不算高,可对于张缈而言也只能是望尘莫及。瑬心却胸有成竹:“交给我。”说着卷起袖子轻松翻上院墙,落到对面时身手十分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门从里面打开,瑬心将张缈放了进去。张缈回头拴好门闩,就见瑬心吹灭了灯笼。

张缈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不小心就提高了音量:“你——”她的嘴被瑬心紧紧捂住,这时她也听到了马厩里的说话声。

她跟在瑬心身后潜伏在了马厩中,张缈发现自己躲在一匹马旁边,那马原本在咀嚼着草料,感觉到身边有人便回头去看。张缈眼睛瞪大,不管马能不能懂把手指放在嘴边企图让它别出声暴露了自己,但她显然高估了这匹马,它除了掉了她一身草料以外什么也没做。

张缈从头顶摘掉一片叶子,拿在眼前瞧了瞧,撇撇嘴将它丢在了地上。在别人看来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可笑极了,她凝神去听那边的说话声。

那个内监正给张缈的马添草:“吃吧,吃完了就该上路喽。你说你一个畜生懂什么?还不是你主子得罪了贵人?可怜啊,她背后有靠山却要殃你受这样的罪,我们啊都一样,在他们眼里都是蝼蚁,谁不是朝不保夕?”

张缈心生感慨,宫里的内监大多表面憨厚忠诚,但实际上他们最是狡猾懒惰,主子吩咐的事情他们应的乖巧,实际上出了门也就忘了个干净,忙去问在场的宫女。想不到这个内监对这些马倒是颇有善心,也许这就是人性复杂的一面。

瑬心回头见她满身草料,突然蹙眉从她身上拿了根草,她拭掉上面的水珠,随后以一种超出常人的灵敏飞快地窜了出去绕到那内监身后将其击晕在地。

张缈走上前去,瑬心道:“这马棚淋不到雨,这些草料只能是在运送过程中淋湿的。今日酉时下了点小雨,可见他们酉时之后才喂过马,现在不过戌时,完全没必要填草料。”

张缈没太明白她的意思,她看着这匹犯了大错的马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依然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嚼着草料,心情有些复杂:“你想说什么?”

瑬心道:“从前王府买过一笼鸟,买回来的时候都是活蹦乱跳的,第二天它们就开始发蔫,第三日都死了,回头再去找那鸟贩哪里还能找到?那鸟贩为了赚钱给生病的鸟喂药让它们看起来健康,这些内监想让马温驯或是疯狂都有他们自己的办法。

张缈低头看着地上掉落的草料:“你认为这饲料有问题?”

瑬心分别拣了些那内监新拿来的草料和原先的草料拿在鼻尖分别嗅了嗅:“这两份草料气味不同……”

张缈见瑬心的神情中似乎有些疑惑,便问:“可有什么不对?”

瑬心道:“我原以为是有人将这马的饲料浸了使其癫狂的药水,可实际上这药竟是使其安定的。”

张缈见时间不早。又担心那内监醒来,边带着瑬心离开马厩边说道:“也许是因为这马在东内苑发狂,所以给它用了有安定效果的药。”她随后否定了自己的观点:“不对,这些赛马在比赛三天前就已经带到了东内苑,那边守卫甚严非东苑之内不能进入,即便是想在饲料中做手脚也没有可乘之机。”

瑬心道:“他们既然能在马鞍中藏针便也有机会下药,何况倘若有人指使,也许那个人的人能进入东内苑。这马性情温和,绝无可能无缘无故发狂至此。”

张缈知道她指的是杨玉环,沉吟片刻道:“那根扎进马背的银针收在司正司,也许那上面还会有什么线索。”

瑬心与张缈走出马场,瑬心道:“我先送小娘子回去,我得去查清楚比赛前是否有人给马下药。”

张缈折腾一晚并没有收获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觉颇为疲乏,回去后很快便睡着了。

次日的晨钟将张缈从睡梦中吵醒,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将被子拉过头顶,翻了个身背对着帐帘又睡了过去,迷蒙中听到有人在唤她起身,她佯作未闻企图继续睡去,然而绾月竟然拉开床帐拍起她来。

张缈装不下去,老大不愿意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揉了揉眼睛:“我不是告了假吗?就不能让我再睡会儿?”

绾月神情焦急,一改常态:“大事不好了!”

张缈眼睛又合上了,用手臂挡住眼睛防止烛光干扰她的清梦,懒懒地问:“天塌了吗?”

绾月强行拉下她的手臂,张缈吃惊地睁眼:“你做什么?”

绾月满脸慌乱:“瑬心,瑬心她……”

张缈心下暗道不妙,登时睡意全消,她靠着床柱半坐起来:“你别慌,说仔细了。”

绾月大喘了几口气方道:“昨日瑬心一夜都没有回来,我今日一早就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她和杜司珍一起被王司正关在了司正司。”

张缈心中一颤:“怎会如此?”

绾月脸色发白:“那针根本就是个诱饵,王司正知道真凶定会趁着夜色来司正司调换于自己不利的证物,所以专门设了此局,并早早派人埋伏在司正司内,谁进入司正司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不可能迈出司正司半步。”

张缈来不及多想:“服侍我更衣,现在就去司正司。”

张缈与绾月一路小跑,张缈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可惜千头万绪纠缠一时却难以梳理清楚。

司正司难得聚集这么多人,宫女们起的早见这边出了事便都过来凑热闹,也不知谁说了一句:“快看,张司彩来了!”一时宫女们纷纷看向张缈议论纷纷。

绾月不悦地清清嗓子,那群宫女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为她二人让出了一条路,张缈无视掉四周稀稀落落的拜见声,王司正的这计瓮中捉鳖竟将两位女官捉入翁中,想必她们正在看着尚功局的笑话。

此前她还不确定那根银针是否有什么不妥,不过杜云婉的心虚却代表放置那根银针的正是她,而这根针确实另有玄机。

张缈远远见到吴尚功脸色阴沉地从殿内出来,张缈担心瑬心,连忙上前:“尚功娘子万福。”

吴尚功受过李瑁的嘱托,自然知道瑬心其实是李瑁安插在张缈身边的暗卫,瑬心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加害张缈的。自己掌管的尚功局除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大事,她在王司正那儿已然颜面尽失,这一切全因张缈而起:“自己手下失踪一夜你竟毫不知情,把宫规给我从头到尾背一遍!”

张缈知道吴尚功委实生气了,只得低声下气地背了一遍宫规,这过程全给满院宫女瞧见,她只觉得自己为今日尚功局出的丑又填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张缈进入殿内时,王司正正打算将此事上报,让督办此事的贵妃来最后定夺。张缈连忙阻止:“贵妃娘娘万金之躯,怎可为此等小事劳神,如今两位嫌疑人就在这里,司正娘子何不揪出真凶,只需将断案结果上报即可。”

瑬心尽管被绑着可是依然神态镇定,杜云婉就没有那么沉着了,她见到张缈还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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