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月采纳了上官飞扬的谏言。

龙卫颤颤巍巍扛着修长的梯子，只感到自己双腿发软。这种粗重活最适合耿明做，不过他今天因为家事不当值。

“陛下看这长梯高度是否合适。”上官飞扬笑道。

“朕竟然没有想到这一招。爱卿真是能人。”

舜月瞥了一眼紧靠在宫墙上的长梯，眼眸含笑望着上官飞扬。

“为陛下解忧消愁是微臣该做的。”上官飞扬欠了欠身笑道。

“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舜月注视着上官飞扬低垂的头，一丝不易觉察的寒光从她的眼中掠过。

“这是微臣的本分。微臣不敢邀赏。”上官飞扬依然坚持己见。

“不要赏赐是你的本分，不给你赏赐倒是显得朕赏罚不分。”

舜月打量着眼前上官飞扬没有一丝动摇的样子，嘴角浮现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

“上官飞扬，聪慧过人，深得朕心，今册封为慧妃。”

宣完旨意，舜月很满意地看到上官飞扬的身子颤动了下，他显得十分动摇连跪下领旨谢恩都忘了。

舜月上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上官飞扬的肩膀上拍了拍。

“爱妃，今夜你可要好好表现，让朕满意。”

舜月一边声音中带着柔媚说话，一边手指故意在他肩上揉捏了几下。

在外人眼中看来，她是在调戏上官飞扬。

在云夕眼中看来，她的举动十分亲昵。

云夕站在云梦阁宫殿角门外，苍白的薄唇紧抿，平日清冷的双眸中倒映着舜月和上官飞扬亲昵的这一幕。

许久，他的眼睛才被刺痛般移开视线，身体内一股气血激烈翻滚向上奔涌。他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捂上自己的胸口。

一声闷哼，一丝鲜艳的血从他的嘴角渗出，鲜红的血与他苍白的薄唇形成鲜明对比。

云夕飞快擦拭掉嘴角的血丝，脚步向后退去，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美人！”

舜月喜悦的惊呼让他后退的动作顿了一下。云夕神情淡漠地抬头，看见舜月向自己飞奔过来。

云夕身体中方才翻涌肆虐无法抑制的气血，顿时莫名安分许多。

舜月飞奔过去，眼中看到云夕比平日少了几分警惕，有些没精神。

真是破绽百出。

舜月心中想着，她索性没有停下步子，直接扑到云夕怀里。

“美人真是好狠的心，竟然紧闭殿门。”

舜月嘴里抱怨，嘴角却带着笑容，人还在云夕怀里使劲蹭了蹭。

云夕一只手紧紧放在身后，用另一只手推开舜月，冷冷说道：“陛下，请自重。”

“咦？”舜月有些不解望着他。

云夕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上官飞扬，眼眸中晦暗不明。

“陛下，今夜有了就寝之所，我很高兴。今夜，我终于可以安眠一晚。”

云梦阁紧闭的殿门依然纹丝不动，高墙上的三尺长剑泛着寒光，龙卫亲自搬来的长梯也被云夕没收锁在了云梦阁的库房里。

“爱妃，还有什么主意吗？”

舜月此时深刻体会到先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痛心情，她拍了拍还处在动摇状态的上官飞扬问道。

上官飞扬凄凉地苦笑道：“微臣……臣妾，爱莫能助。”

臣妾，两字他咬得很重。说完，他飞快行礼告退，舜月拦都拦不住。

舜月看看眼前无门可入的云梦阁，又看看上官飞扬逃命似的背影，皱了皱眉。

“龙卫，朕难道不应该是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吗？”

怎么这两人见了自己都像见了鬼一样溜得飞快。

龙卫在一旁垂首侍立，不敢搭话。

他其实很想搭话说：陛下您这样时时刻刻随性调戏，不要说两位娘娘，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看见都会害羞得躲起来。

上官飞扬还没回到住处，册封他为慧妃的正式圣旨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上官飞扬身体僵硬地领旨谢恩。他回到自己房间，手中的圣旨无力地脱落掉在地上。

小厮送走宣旨公公回来看见，慌忙捡起圣旨恭恭敬敬摆放在案上。

“公子，您真厉害。”小厮心悦诚服赞叹道。

自己公子只是出去转了一转，陛下就册封公子为慧妃。若是陛下今夜留宿在这里，明日公子岂不是会成为皇后，一国之母。

小厮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久久不可自拔。

上官飞扬瘫倒在床上，失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久久无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为了不成为爹爹和陛下之间斗争的靶子，自从入宫以来他便极其低调，极少出门。这一次才踏出门，他便被册封慧妃。

从此，他就与陛下捆绑在了一起。哪怕死后，也必然会同穴。

“我究竟为什么出门？”上官飞扬喃喃道，想搞明白此事的罪魁祸首的什么。

不一会，他脸色凝重，目光看向房间的火炉。那封信已经燃成灰烬，但是信里面的内容早已深深刻印在他脑海中。

江州叛乱，杀官悬尸，三城沦陷，急救。

江州地域，有左大臣门下弟子为官。此次江州叛乱起，人人自危，陛下却迟迟不派人前往平乱。左大臣眼见门下弟子凋零，便写信希望上官飞扬在陛下耳边吹吹枕边风。

上官飞扬去见陛下，倒不是为了那些为官的弟子，而是因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江州的叛乱若是应付

不好，极易在舜赤国引起大动乱。

国难当头，个人家族利益上官飞扬并不看重。

“等她晚上过来，再吹吹枕边风。”

上官飞扬闭上眼睛，想到了弥补之法。

深夜，云梦阁。

寝殿中，云夕盘腿坐在床上。他紧闭双眸，脸色苍白，嘴角不再是渗出血丝，而是大口大口吐出鲜血。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眼眸中尽是冰封气息。

不知道为何，他前几日便感到身体中真气流动发生异常，有走火入魔的征兆。白天，他便紧闭殿门打算一个人压下这股真气。

奈何舜月在殿外的动静太大，他不得不临时中断出去安抚她。谁曾想竟亲眼看到她册封上官飞扬为妃，举止无比亲昵，她还主动提出晚上要宠幸上官飞扬。

云夕想到这里，眉心锁在一起，他感到身体中的真气再次烦躁翻涌乱动。

“心静即可。”

云夕回想师父教导他练武时常说的这句话，试图努力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但是，脑海中下一个瞬间出现的场面就是舜月欢笑着扑到自己怀里。

“咳咳……”云夕捂住唇，拼命压抑着声音却还是轻咳出声。

“美人，你真的病了？”舜月的声音突然从房间某处幽幽传过来。

云夕一愣，紧接着他飞快反应过来，掀起一条被褥覆盖在自己刚刚吐在床上的鲜血上。

“美人，你怎么了？”舜月没听到云夕的回答，焦急问道。

云夕下床循着声音寻找舜月，他发现舜月的声音是从屏风后的一块地板下发出。

云夕的神情凝了凝，伸手正要触摸地板，从地板下想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美人，美人，开开门。”舜月边敲边喊道。

云夕收回手，对听见的呼唤声充耳不闻。他坐在一旁地板上，目光幽深地望着那块地板。

“陛下，怎么在地下？”许久，云夕声音悠远问道。

敲击声止住，云夕听见舜月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

“我回去翻找了云梦阁当年的建筑图纸，发现云梦阁地下有暗道。我棒不棒？美人，快夸夸我。”

舜月声音满是骄傲自豪。

云夕闻言只觉身体脱力，心里好笑。

“美人，你快开门。这暗道可暗着呢。我有点怕。”

明明应该是心生胆怯的话，云夕从她的声音中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听出来。

“陛下害怕的话，原路回去吧。”

云夕咽下喉咙里的腥甜，掏出一块素白丝帕仔细擦拭嘴角遗留的血迹。

地板下，许久没有回音。

正当云夕以为她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舜月带着哭腔拼命急促地拍打地板。

“美人，美人，救命。暗道里有尸体，还是没头的那种。”

云夕握着染血的丝帕，手指微微动了动，仍然没有打开地板。

皇宫内院有暗道不足为怪，暗道里有尸体话本故事也说过。

不过，他心里总是无法完全相信舜月的话。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他被她坑多了。

“美人，美人，救命。暗道里还有虫子，会咬人的那种。”

舜月再次发来求救的哭喊声。

云夕眼眸神色暗了一下。

“虫子。”

云夕低声重复一句，眉微蹙。

暗道终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空气不流通，生些喜阴的虫子是常事。

一声叹息掩盖在舜月急促拍打地板的声音里。

云夕把染血的丝帕放到怀里藏好，伸手在地板周围寻找机关。苍白过分的手指触摸到一处凹陷，他用力一按，地板的一处突然塌陷进去，露出一方空间。

舜月的哭喊求救声和拍打地板的声音同时消失。

云夕靠近显现的暗道出口，眼中恢复一贯的古井无波，淡然向里面望去。

一只纤细的手突然从里面伸出向他袭来，云夕的动作却比那没有方向乱抓的手更快。他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胳膊稍一用力，把暗道中的舜月连带着拖了上来。

舜月被拎上来的瞬间，脚不着地。她一眼锁定云夕，顺势扑到了他怀里。

云夕被扑倒，没有推开舜月，他躺在地上久久不言语。

又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