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十里烟花路可谓万人空巷,所有男子都削尖了脑袋挤进万馥楼。
一楼大厅。
灯火漫漫,人影重重。
小清倌不在青木小台之上弹奏乐曲,而是被迫搬到拥挤的角落,一道被四周的男子拥挤着,一道红着脸低头弹奏一曲又一曲。
青木小台之上,一名美人正随乐声翩然起舞。说是起舞,却无人留意美人那精湛的舞技,只因所有人都将视线紧锁在美人的曲线上。一个旋转。一件纱衣翩然飘向青木小台之下。一众男子却无暇争抢纱衣,只因他们全都屏息静气地注视着青木小台上的美人,唯恐错过任何一件衣衫。
终于……
肚兜……
众人哇然!
然后……
亵裤……
在场男子的心跳声与呼吸声,简直比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更加震耳欲聋。
美人不着半缕地在青木小台之上舞动着,一举手一投足,全都牵引着台下男子的心跳与呼吸……纵使十里烟花路上美艳的烟花美人众多,纵使烟花美人在房中伺候恩客也是花样百出,可敢于在挤满一室的男子面前一道脱衣一道妖娆扭动的,恐怕就只有鸾烟一人。
小厢房内。
大厅内男子的心跳声与呼吸声不断冲击着小厢房,更不必说那一声声尖叫与哇然了。
“慕爷也想到外头去看看热闹,是吧?”墨莲为慕岩岽倒了一杯酒。
“没……没有。”慕岩岽拿起墨莲倒的酒,对墨莲笑了笑,眼神却老不自觉地往外飘……说不想看定然是骗人的。毕竟那般新奇的舞蹈,哪名男子不想看?可若慕岩岽直接对墨莲说‘想看’,墨莲定然会生气的。而且依照墨莲的规矩,慕岩岽这三日皆可不能找旁的烟花美人……只是……不知道……看旁的烟花美人不着衣衫跳舞,算不算是“找”旁的烟花美人?
“若慕爷想去看热闹,那便去吧。”
“我当真不想去……”
“慕爷放心吧,贱妾不会因而认定慕爷坏了贱妾的规矩。”墨莲似是看穿了慕岩岽的心思,幽幽地说:“慕爷对贱妾帮助甚多。为了让贱妾高兴,慕爷甚至收了方爷的店铺并且把方爷的货物扔到街上去。慕爷对贱妾那般好,贱妾又岂会因这点小事不高兴?”
“墨莲,我当真没有去看热闹的意思……”
“贱妾先行回房歇息了,明夜,贱妾再在这小厢房等候慕爷。”墨莲站起身,“当然了,若慕爷明夜不愿见贱妾,贱妾也不会勉强慕爷的。”
“我明夜一定准时到!”慕岩岽也站起身,坚决地说。
“那贱妾先行告退了。”墨莲向慕岩岽福了福身,转身,走出了厢房。
看着墨莲的背影,慕岩岽无奈地摇头:墨莲这般女子,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既然墨莲说不在意,慕岩岽便真挤到大厅,看鸾烟跳舞去了——
若论年龄,鸾烟年芳二十,比墨莲年轻五岁。若论相貌,鸾烟定然远远不如墨莲。若论肌肤,墨莲可谓是雪白无瑕许多许多。若论身段,鸾烟则比墨莲丰腴几分,纵使腰间隐隐可见赘肉,但那份毫无遮掩的、妖娆扭动的丰腴,绝对能够唤起所有男子最原始的兽性。
众人欢呼!
众人哇然!
众人脸红耳赤!
鸾烟舞了将近十支乐曲了吧?
终于。
在一众男子依依不舍的欢呼声中,鸾烟慢下舞姿。伴着残余的靡靡乐声,下女银霜垂目走上青木小台,将一件纱衣披在鸾烟的身上……那般透明的纱衣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纱衣之下根本一览无遗。鸾烟向台下一众男子媚笑福身,台下一众男子随即热烈起哄。
福身过后。
鸾烟走下青木小台,向二楼楼梯走去。
拥挤的一众男子可谓比肩接踵,一览无遗的鸾烟却如鱼得水般,毫不避讳地与一众男子擦身而过……一个又一个,一双又一双……与鸾烟擦身而过的一众男子,无一不心花路放。眼见鸾烟翩然走上二楼,部分男子甚至着魔似地尾随其后,欲要跟着鸾烟上二楼。
臻玥适时走上青木小台,高声而又恭顺地对一众男子说:“鸾烟是我们万馥楼的新人,今夜,也算是鸾烟在我们万馥楼的第一夜。既然是新人的第一夜,自然应该遵照传统,价高者得。若诸位客官欲要成为鸾烟在万馥楼第一夜的入幕之宾,就请诸位客官开始竞价吧。”
一众男子随即激动起哄。
然而。
激动起哄的男子多,真正竞价的男子却不算太多——
观看鸾烟演出的男子之中,大部分只是囊中羞涩的男子。听闻万馥楼有如此刺激的演出,这些男子便死命挤进了万馥楼。一番视觉盛宴过后,这些男子还是得到拐角暗处光顾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
最终。
鸾烟的竞价,以八十两银子落幕。
八十两银子的竞价,对于并非清白之躯、在此之前又无甚名气的鸾烟而言,可谓是相当高了。更何况,最终竞价的胜出者是佟宇麟。佟宇麟,年三十,是三品奉常佟番炜的长子,可谓是淮陵城中赫赫有名的达官之后。佟宇麟除了是达官之后,还是墨莲的其中一名入幕之宾。
那夜。
鸾烟在从前樱汐的房间内伺候佟宇麟。
听说。
鸾烟房间内传出的声音,除了跌宕起伏的床笫之声外,还有婉转缠绵的靡靡歌声……想必,那夜,在鸾烟的房间之内,又是一番糜烂新奇的歌舞盛宴吧?
****
次日。
因秋卉迟来,本该梳妆完毕的时分,墨莲却仍坐在镜前让身后的秋卉梳妆。
房门猛然被人推开。
墨莲透过镜子看向房门,发现推门而进的是鸾烟。
这才是鸾烟来到万馥楼的第二日,鸾烟甚至还不曾与墨莲说过半句话。鸾烟竟就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墨莲的房间,像是参观自家新房子似地四处察看墨莲的房间,半点不把墨莲放在眼内……秋卉放下手中的梳子,转身对鸾烟说:“你未得准许就走进姑娘的房间,到底所谓何事?”
鸾烟扭头瞥了秋卉一眼,不屑地藐着嘴说:“花魁养的狗,果真特别凶!哪日等我当上了花魁,我定然也要你这条狗来伺候我,看你到时候还敢不敢对我这么凶!”
秋卉心中不悦,却隐忍着不驳一言。
墨莲缓缓转头看向鸾烟,幽幽对鸾烟道:“秋卉下月便要离开万馥楼。以你的姿色,一个月的时间,恐怕无法夺去我的花魁之名,更不必说让秋卉伺候你了。”
“是吗?”鸾烟把双手翘在胸前,大幅度地扭着丰腴的腰臀,婀娜地踱步走向墨莲……鸾烟那姿态,一如昨夜在青木小台上摆弄妖娆舞姿……鸾烟不可一世地对墨莲说:“如今十里烟花路乃至整个淮陵城,谁人不知我鸾烟的名字?我来到万馥楼的第一夜便已做到‘艳名远播’,恐怕你当年也做不到吧?我艳名远播的速度如此之快,要在一个月内夺去你的花魁之名,也不无可能!”
“有野心是好事。但若盲目自负,那便只剩可笑了。”
“可笑的是你吧?”鸾烟俯下身,近距离端详墨莲……本欲从墨莲未曾梳妆完毕的容颜秀发挑出点瑕疵来,好好地奚落墨莲一番。不料,墨莲的容颜秀发竟都那般完美无瑕……鸾烟却仍轻蔑一笑,“听说你今年二十五了?二十五却还在这十里烟花路混迹?哼!你就等着孤独老死在这十里烟花路吧!”
“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当真不劳我费心吗?”鸾烟极度轻蔑地翘着手,垂目俯视墨莲,“昨夜是我来到万馥楼的第一夜。我来到万馥楼的第一夜,伺候的就已经是佟宇麟佟公子!佟公子是你的入幕之宾没错吧?昨夜在床笫之间,佟公子不断地跟我抱怨,说你老了,说你的肌肤没有我的嫩滑,说你的身材没有我的丰腴,说你的体力没有我的好,说你样样都不如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跟你说,你老了!”鸾烟将视线往下挪……本欲从墨莲身上挑出点毛病来,使劲奚落。却发现墨莲的曲线高耸得很,墨莲的肌肤更是细致得让鸾烟望尘莫及……鸾烟却还是轻蔑一笑,“纵使你的容貌身材尚能骗人,但你确实在一日日地衰老!终有一日,你所有的入幕之宾都会钻到我的床上去!如此一来,你的事情,哪里不劳我费心?”
“佟公子在你的床上,却还一直心心念念地记挂着我。哪日再见到佟公子,我定然要亲自感激佟公子对我如此挂念。”墨莲浅浅一笑,“怕只怕佟公子会跟我说,他从未在你面前说过那种话。毕竟,你我之间的差距,肉眼可见。若非瞎子,岂会说出那般混账话来?”
“你!”鸾烟用力用鼻子嗤了一声,不屑地砸吧着嘴说:“姑且不论佟公子跟我说过些什么!昨夜参与竞价的,除了佟公子之外,还有不少你的入幕之宾!我甚至还看见,被你选为昨夜入幕之宾的慕岩岽慕爷,也在台下目不转睛地幻想着我!”
“所以呢?”
“所以?”鸾烟不屑地藐着嘴,不可一世地说:“所以!你所有的入幕之宾都已经开始转向我!所以!你所有的入幕之宾都将会变成我的入幕之宾!所以!很快便只有花魁鸾烟,没有你花魁墨莲!”
“算了吧,鸾烟。”墨莲语气冷冷,“或许将我激怒,能够满足你变态扭曲的虚荣。可你到底是无法激怒我的。因为你对我而言,根本不构成任何威胁。”
“你说谁不是威胁?!你少在这里瞧不起人!”鸾烟没能把墨莲激怒,倒是墨莲把鸾烟彻底激怒了。鸾烟扯着喉咙冲墨莲大声嚷嚷,一如市井流氓泼妇,“你知道昨夜有多少男子为我而来吗?多不胜数!绝对比为你而来的男子多出百倍!我来到万馥楼的第一夜就已经声名大噪!佟公子甚至愿意花八十两银子……”
“八十两银子很多吗?”墨莲冷冷打断鸾烟的话,“昨夜,有挤满一室的男子清楚看透你一览无遗的身躯。若将八十两银子摊分在那满室男子的身上,一名男子还花不到一文钱,就经已能够将你清楚看透。你是不用花一文钱便能清楚看透的女子,简直比十里烟花路上那些暗角女子还更贱价。如此贱价的你,值得被任何人视为威胁吗?”
“你!”
鸾烟恼羞成怒,冲上前就要对墨莲动手。
秋卉上前挡在墨莲的身前,伸手将鸾烟往后推。鸾烟尖叫着伸手抓住秋卉的手臂。鸾烟脚下踉跄、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秋卉的手臂因而被鸾烟尖锐的指甲抓出五道深刻的血痕。
“你没事吧?”墨莲当即拉起秋卉的手臂,眉头紧皱地看着秋卉手臂上的五道血痕。
“我没事。”秋卉冲墨莲摇了摇头,示意不打紧。
鸾烟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身,一道粗鲁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道冲墨莲与秋卉大骂:“你们居然还敢对我动手?!好一对嚣张的狗主仆!花魁墨莲?!我呸!你以为你是花魁就了不起是不是?哼!等我当上花魁之后,我便要抢了你的房间,抢了你的下女,抢了你的入幕之宾,抢了你所有的一切,看你还如何嚣张得起来!”
秋卉忍不住出口顶撞鸾烟:“姑娘从未主动挑衅!嚣张之人,由始至终都是你!”
鸾烟冲上前,抬手就甩了秋卉一巴掌,甚至对着秋卉破口大骂:“你别以为,你从前的相好的儿子当上了状元,你便能顺带沾光!你那挂名儿子根本就不鸟你!你记住!就算你离开了万馥楼,你也不过是一名卑贱的下女罢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你说话的份!”
“闭嘴!”
墨莲愤然打断鸾烟的话。
墨莲的语气态度自始至终都是柔柔冷冷的,突然变得这么强硬,竟让鸾烟感到几分惧怕……然而,输人不输阵,鸾烟还是虚张声势地叉着腰,怒指墨莲说:“少在这里上演主仆情深的戏码!我就是不闭嘴,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给我闭嘴!”
鸾烟吓了一跳!
鸾烟的耳力好着呢!鸾烟见风使舵的功力强着呢!鸾烟一听便知,此次让鸾烟闭嘴的不是墨莲,而是刚走进墨莲的房间、还站在鸾烟身后的臻玥!
鸾烟心慌意乱地转身,卸下所有的不屑粗鲁、虚张声势、嚣张跋扈,赔着笑,快步走到臻玥的身旁,双手挽着臻玥的手臂,谄媚讨好地对臻玥说:“玥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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