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思明在辛林皓从卫生间出来后就放下手机进去洗漱了，只留了陈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白瑜爬上床之后刚刚坐好，辛林皓就紧跟着上来了，抓着他的腿往边上挪了挪，坐在了他身旁。

又拿过热水袋往他脚上一放，板着脸，一直都没看他。

白瑜斜眼瞄了几眼辛林皓的冷脸，暗暗想，这是不打算跟自己说话了？

看来是真生气了！

时间也不是万能的，辛林皓的不爽似乎并没有随着一分一秒的时间流逝掉，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白瑜看着盯着自己脚脸色越来越黑的辛林皓，觉得自己要是不采取点什么补救措施，他能一直不跟自己说话。

“疼，”白瑜抬手在辛林皓的胳膊上戳了戳，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一副受了委屈的乖小孩模样。

辛林皓听到白瑜声音后，终于把视线从他脚上移到脸上。

宿舍房顶上清冷的白光照在白瑜脸上，显得眼前这个说了一个“疼”字的人，小心翼翼的注视中也带上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白瑜看辛林皓还是没说话，又往他跟前蹭了蹭，往地上扫了眼正戴着耳机听音乐的陈忱，伸手扯了扯辛林皓的t恤一角，“皓皓哥哥，疼。”

辛林皓简直要被气笑了，每次看到他生气就来这一招，而自己又偏受不了白瑜这种小可怜儿的眼神和语气。

最重要的是，还知道他这个样子十有八九是装的。

真的一到这种时候就特别会装乖。

操！

以后自己一定要让白老师亲自传授一下这一招绝学！

“不生气了，”白瑜继续扯衣角，“以后不会了。”

“这是谁的脚，我他妈气什么，”辛林皓说，“不气。”

说完把热水袋从白瑜脚上拿开又凑近看了看，肿着的地方有些发红，一点也没有消肿的迹象。

“白大爷，”辛林皓指着白瑜的脚，“您这脚是不是不想要了，随便一个人都比你会照顾自己，就没见过这么折腾自己的，我打架什么样儿你不知道吗？”

白瑜的手在鼻子上摸了摸，没说话。

继续装乖。

辛林皓看着他这样实在是骂不出来什么重话，甚至还有些自责，要是当时自己跑快一点跟在白瑜身边的话……

滴滴——

白瑜的手机响了一声，接着又连着响了几声。

辛林皓的也是一连串的响声，他没去管，依旧专心致志给白瑜敷脚。

白瑜瞥了眼辛林皓，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置顶的是家庭群里辛妈妈刚刚发来的消息，都是生日宴会上拍的照片，他又往上划了几下，看到之前辛林皓在里面发的一条语音，他没点开，但看下面辛姐姐发的“谢谢”两个字也能猜到发的是什么，他也跟着发了条语音过去。

“姐姐生日快乐！天天开心，越来越美！”

白瑜拿着手机又回了几条消息，接着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把身后的被子往前拉拉，靠了上去，好看的眼睛盯着辛林皓。

“你还生气吗？”

辛林皓松开抓着他腿的手，又把热水袋拿起来放到一边，靠着墙坐好，也看着他。

“不生气，”辛林皓说，“就是有些心疼。”

一句话出口，白瑜愣了一下。

不生气，心疼！

“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你受什么伤，”辛林皓说的认真，眼睛又往白瑜脚上瞥了一眼，“这次，脚肿成这样……我还回什么家。这次，估计真的要被林女士和辛先生扫地出门了吧！我真的特别心疼我自己。”

说完又故作伤感的叹了口气。

白瑜：“……”

原本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感动个，屁！

“你说说，我明天该怎么跟他们说，”辛林皓继续絮絮叨叨，“我明天要是被打了你可得负责。”

白瑜：“滚蛋！”

看着炸毛的白瑜，辛林皓才停下“胡言乱语”，眼睛里藏着捉弄人后残留的笑意，“好了，开玩笑的，不过……”

白瑜忍下踹辛林皓一脚的心思，问，“不过什么？”

“不过，明天下午是去看姥姥的日子啊，你这脚怎么去，重点是这次我爸妈也去啊，你忘了？”辛林皓说。

白瑜还真是给忘了，今天的事太多，他都没想起来明天是去看姥姥的日子，要去疗养院。

这只脚怎么办？

现在真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看着白瑜又要魂出天外了，辛林皓在他腿上拍了拍，拿过热水袋就转身往自己床上爬，“睡吧，累了一天了，说不定明天就没这么严重了，再不睡就过了你平时睡觉的点了。”

……

白瑜躺在床上，觉得后背都快僵了也没睡着，眼睛闭着，脑子里却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会儿是两年前的事，一会儿又是最近发生的事。

越想越清醒。

陈忱轻微的呼噜声加蔡思明和辛林皓熟睡的呼吸声，让夜晚更加安静了，月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墙上投下一条细细的光影，白瑜侧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一点四十了！

他又躺好。

其实之前的很多个夜晚他都是这么过的，躺在床上，从黑夜躺到白昼，一夜无眠。

也有好一点的时候，偶尔只要在十二点之前睡着，还是能睡一个好觉的。

但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脚踝有些刺痛，虽然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但对于一个本来就失眠的人来说，是个很强的干扰项了。

辛林皓醒来要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白瑜还没有睡，手指在床头的栏杆上敲了敲，往前爬了爬压低声音，问：“又失眠了？”

白瑜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伸手把他头推回去，又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时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加上床微微的晃动，白瑜皱着眉看着上完厕所回来的辛林皓正在往自己床上爬。

“你干嘛？”

辛林皓抓着床头的栏杆，一条腿跪在了白瑜的床上，又伸手把他往里推了一把，“往里一点，”说完把另一条腿也收上去。

虽然是一张挺大的单人床，但两个大小伙儿挤在上面也就没那么宽敞了。

白瑜依旧皱着眉，但也还是侧着身子往墙边靠了靠，生怕辛长老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摔个半身不遂。

辛林皓先是爬到床尾开着手机上的手电筒看了看白瑜的脚，才又爬回来，靠着白瑜躺下。

“你干什么？”白瑜坐起来。

“不干什么啊，来，你躺着，别压着脚了，”辛林皓往外让让，又扯了扯白瑜的衣服，“我掉不下去。”

白瑜没有动，还是皱着眉头。

谁管你掉不掉的下去，大半夜爬床是个什么行为？

忘了吃药？

两个人就这么较着劲儿，盯着对方。

不，白瑜觉得自己是瞪着眼前这个半夜爬床的“患者”。

窗外的月光透着帘子照进来，昏暗中带着些许的暧昧，看不清，摸不着，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辛林皓就是隐藏在这朦胧中的。

让人能看得到，却看不懂。

“我是来给你讲故事的，”辛林皓先挪开视线，也跟着坐起来，伸手越过床头的栏杆把自己的枕头扯过来，“你不是睡不着吗？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白瑜问，眉头还是皱着没松。

“灰姑娘的故事。”

白瑜：“……”

辛少爷这病还有治疗的必要吗？

晚期了吧！

“你先躺下，”辛林皓说着往床上一躺，开始拉白瑜的胳膊。

白瑜被辛林皓再三拉扯，认命的往床上一倒，挨着他睡好，放弃抵抗了。

他把被子拉好，偏过头看了辛林皓一眼，又转回去，声音淡淡的，语气无奈，“讲吧。”

辛长老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表演。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呢原本有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家，有爱她的爸爸，爱她的妈妈……”

辛林皓的声音很好听，和他这个人的气质很搭，属于那种很干净阳光的嗓音，在语调很缓，压低声音的情况下有种温柔和……诱惑并存的神秘感。

当然，不是在讲这种哄小孩儿玩的童话故事的时候。

“……灰姑娘成天和灰生活在一起，灰是她的一个好朋友，灰对她很好，但恶毒的继母却不喜欢这个叫‘灰’的脏兮兮的小姑娘，连带着也越来越不喜欢可怜的灰姑娘了——”

“等一下，‘灰’是谁啊？”白瑜迷迷糊糊的问，感觉自己醒着，眼皮却重的有些抬不起来。

“灰就是，灰啊，”辛林皓打了个哈欠继续讲，手在白瑜的被子上轻轻拍，“灰姑娘只有这一个朋友，其他人不喜欢和灰姑娘一起玩……”

快要睡着的白瑜：“……”

这个版本的灰姑娘，你是主创吧！

什么鬼剧情！

等到白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太阳的光辉通过窗户洒满了他的被子，他一转头，辛林皓的枕头不在，但身旁空出来的位置又像是在证实昨晚不是一个梦。

辛林皓半夜爬床，来给他讲故事，灰姑娘的故事。

见鬼的灰姑娘。

喜欢和灰玩，‘灰’他妈还是个人！

白瑜在床上躺着回忆了一下晚上的故事情节，才坐起来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九点整。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