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我说的，可是，你得考虑语境啊！当时的语境下我可不是心疼那一块五毛钱啊！”刘老翔说。

“我和我哥不一样吗？我没有眼睛吗？我没有手吗？我没有感情吗？我和我哥吃同样的东西，能够被同样的武器伤害，我们遭受同样的疾病！如果刺穿我们，我们不会流血吗？如果给我们挠痒痒，我们不会笑吗？如果给我们下毒，我们不会死去吗？”刘小翔质问道。

“爹，看来我永远得不到认可。”刘小翔语调低沉了下来，“以前我以为，是因为我哥觉醒了，所以你会偏爱我哥。我拼了命的锻炼，就是想觉醒，可是没有。我努力了六年，我每天跑40公里，做几千个俯卧撑，挑事儿去跟别人打架，我还打过黑拳，就是想要觉醒！”

黑拳？刘老翔和齐小白都心头一紧，很是惊愕，那可不是表演性质的你来我往！

刘小翔看起来有些萧瑟，接着说：“可能是因为我笨吧！一直没能觉醒。不过这六年，我已经被折磨的像一个神经病，看到有人觉醒，我会失控，我尤其痛恨那些在我面前觉醒的人，我要杀了他们！看，这就是你儿子，你儿子曾经，站在崩溃的边缘，站在发疯的边缘，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眼里只有我哥。你只会说我没用。既然如此，我就没用给你看。”

齐小白突然间明白，那天在小巷子里，刘小翔为什么没由来的流泪、爆出杀机、失去少年的阳光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原来任何人在他面前觉醒，都会极大的刺激到他。

也是个可怜人。

“我现在也觉醒了呀！我也觉醒了！可是，是不是一切都晚了？没有什么改变。我还是那个没用的儿子。”刘小翔说着掉了眼泪。

“孩子，我是爱你的啊！我有经常说你没用吗？我不记得了。如果有，爹一定改！”刘老翔现在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爱？”刘小翔顿了顿说，“可能吧！你们大人总觉得小孩子不记事，可你们不知道，我们记得清楚着呢！小时候，你是不是有一次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和一只小猪仔，掉到了小河里？”

刘老翔脸上浮现出笑意，说：“是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记得你坐在前面自行车横梁上，还吵着要飞起来！”

“我不光记得这个，我还记得我在河沟里挣扎的时候，有老乡在喊‘捞什么猪啊，先捞孩子啊！’是不是？从小，我还没有一头猪重要？”刘小翔脸上写满了自嘲。

齐小白听得入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糟糕！

这种氛围下怎么能笑呢！

糟糕！！

刘老翔和刘小翔听到这声不合时宜的笑声，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小白。

小白赶快收紧脸庞。

“你笑什么？”刘老翔问。

“我…我笑点滴，这个瓶子老是晃，我笑点滴。”齐小白急中生智，指着晃动的吊瓶说。

“你确实笑点低。”刘小翔说。

大厅里沉默了一会儿。

“孩子，你知道创业不易，刘氏集团这么大的产业，启动资金你知道吗，就是那头小猪仔后来又下的猪仔，换的钱。”刘老翔斟酌着说。

“那就是猪和事业比较重要喽。”刘小翔笑了。

“不！孩子！关键是，你的饭量我知道，你三分钟敞开了喝，最多八分饱，猪就不行了！所以爹这是科学的、统筹的选择啊！”刘老翔说。

“也就是说，我不仅没有用，而且比猪还能吃？”刘小翔很冷静。

齐小白感觉要憋出内伤。

这父子俩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孩子，抓重点啊！爹不是这个意思！”刘老翔说。

“嗯，重点就是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没有错吧？孩子你在担心什么？水质问题吗？那时候青山绿水，你放心好了，当时我按压胸膛，你还吐出来蝌蚪呢！而且你也没拉肚子，水干净着呢！”

齐小白发现，刘小翔的这个爸爸，可能是个非典型爸爸。

刘小翔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顺势擦了擦眼角，转身向大厅左侧一个房间走去。

小白慢了半拍，看着刘小翔的背影，竟生出几分“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凄凉，苏轼尚能《定风波》，而刘小翔却只能无奈的麻木。

刘小翔的悲哀在于，他以戕害自己生活的方式，争取父亲的关注，却不知他的自我放逐导致了他爹的失望，而他爹的失望则刺激小翔做更远的自我放逐。

恶性循环，无间地狱。

“哎~”刘老翔招手想叫住儿子，但一开口便止了声，他想走下来，但刚一起步便刹住了脚步。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眉头紧皱，脸上写了焦虑、痛心，以及掩藏不住的挫败。这时候的他，不是纵横商场的企业家，只是一个不知所措的父亲。

到了房间，刘小翔一指沙发，让小白坐下，他则咣当一下把门关起来。

“抽烟吗？”刘小翔拿起一支烟递来。

小白耸耸肩：“不抽，戒了。”

刘小翔无所谓的笑了笑，叼在嘴里，摸出火机，点燃。

小白神情一滞，尼玛！打火机是07年款zippowindprooflighter？

“你是不有病！这火机难道不是用来收藏的？”他脱口而出。

“当然是用的！不用留着干嘛！”刘小翔翻了个白眼。

有钱人的生活，我不懂。齐小白想。

“打着点滴抽着烟，很酷吗？掐了吧！”小白说。

刘小翔笑了笑，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头露出的微微红芒迅速后移，一口燃掉半支烟。

他闭上眼睛，憋住气，右手在烟灰缸里戳戳点点，把烟熄了，然后才徐徐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

“我没有什么朋友。”刘小翔的声音有如梦呓。

齐小白有点明白，刘小翔为什么对他这么热情了。因为孤独，所以热情。

小白笑了笑，说：“你不是有很多小弟吗？”

“混日子，太浪费光阴，这种生活让我恶心。我终于，把生活过成了自己最不想要的样子。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他们只是想从我这边弄点零花钱，而我只是和他们一起偷、抢、打架，用刺激、用热闹，填补空虚。”

刘小翔歪着头，笑了笑，又补充说：“也算各取所需。”

“你能不能把眼睁开！吸根烟搞得跟磕过药一样！”小白说。

刘小翔哈哈的笑了，张开了眼睛，亮晶晶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基本都是刘小翔在诉说他心中的苦闷，对生活的不满，对他爹的失望，对未来的迷茫。

“你看来真的没什么朋友！”小白有些隐隐的火气，也总有种自己像是个垃圾桶的感觉，接收着来自刘小少爷的垃圾，一个人得孤独成什么样，才能一下子倒出这么多的情绪垃圾！

“对啊，我告诉你了，是没什么朋友。”刘小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齐小白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在他看来，这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钱多了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