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快去瞧,澹台姑娘来了。”灵越掀帘而来,指着门外道:“好大的动静,小厮们正一台台往里搬箱笼。”
耽搁了两日,人终是到了,这“群芳”也算聚齐了。
我扶了珍珑,与她一同来到廊下。东西长廊,寒贵相对,这个游离与世家寒门之间的商贾之女显然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女孩们统统顾不得天气严寒,站在廊下等待她的出现。这样的郑重相待,不知为何,竟让我没来由得呼吸一滞。
大约为了让我们永远记住初见她时的惊艳,天空中本已停下的雪花又开始飞舞。澹台嫣如同一朵被寒气催开的梅花,傲霜临雪,纤尘不染,她披着一袭银灰地水绫纹嵌白狐裘披风,这样霜冷的颜色衬得她如雪般的肌肤晶莹剔透,她很美,入画一般的夺人心魄,长眉深黛,鼻峰挺俏,檀口轻抿,一双瞳眸如沁了冰泉的黑琉璃嵌在泛着淡蓝的水幕里,端的是深邃灵动。本已有张惊为天人的脸,偏偏老天爷还觉得不够似的,在她秀丽的双眉之间生了一颗艳如鲜血的朱砂痣。
嫣然国色带朝酲,一个“嫣”字说尽了她的美。
不理别人眼中的惊艳,羡慕,或嫉妒,她径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款款而来,镶珠嵌玉的雁纹履拾阶而上,她望着我盈盈施礼道:“澹台嫣见过昌平郡主,郡主万安。”
我伸手将她扶起:“澹台姑娘不必多礼。”
澹台嫣轻轻一笑,甜美醉人,“听闻郡主姐姐代领了嫣儿的起居物事,嫣儿在这里谢过了。”
“妹妹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我回头吩咐珍珑,“将澹台姑娘的物品送到她房中。”
澹台嫣再次道谢:“那就有劳姑娘了,此刻我先不叨扰姐姐,稍后再来拜访。”
我颔首微笑,目送她领着一众仆人翩然去了东厢。
她的立场在哪里,不言而喻。
谢瑶瑛弯起嘴角,向我挑衅一笑,我并未放在心上,转身回了房。灵越跟在我身后,颇为焦急:“姐姐,她生的那副模样,可怎么好?”
我气定神闲地坐回榻上,淡淡一拂裙摆上沾染的雪气:“慌什么,又不是选秀,她即便是个天仙,也要过了三场比试。”
灵越道:“我瞧她那派头与我们着实不同,必不是一路人。”
“这个不难理解,她出身显赫,与贺家有姻亲关系,自然是向着贵族一派。”只要不与我为敌,暂且不用太过在意,有那样的绝色姿容,她的心思未必在这帝仪份儿上,“妹妹,在这群芳馆中只要做好自己,其他无须理会。你记住了,风雨既来,我自岿然不动于山。”
陈灵越点点头,遂不再谈起这个话题,和我闲话了一番课业功课之事便回去了。
或许澹台嫣的出现给这些女孩子们带来了太多震动,扑面而来的危机感让她们各自心思暴露无遗。贵族那厢谢瑶瑛亲自领了她的盟友上门拜会,连一向清高的蔡昭也去串了门。听说澹台嫣倒是一视同仁,对谁都亲切可人,语笑言言。不止如此,她还在群芳馆中四下送礼,来了不到半日,便引得众人对她满口赞誉。这倒是颇为符合她身上的商贾气息。
送到我这儿的是一个浑圆硕大的东海明珠,摊在手中,竟占了大半个手掌,这珠子莹亮生辉,一看便非凡品,我道:“其他人可有些什么?”
珍珑道:“玉器宝石,字画古董皆有,澹台小姐一来便打赏了馆中所有的内侍宫女,奴婢去她房中送东西,连带也得了二十两的银子红包。”
二十两,足够大顺一个平民家庭整年的开销,澹台嫣出手如此大方,看来澹台氏果真富有非常,珍珑又道:“云华姑姑来请郡主示下,澹台姑娘那儿可需关照?”
我将那明珠放入桌上的方缎缀锦盒中道:“罢了,暂且不动。你告诉云华姑姑不必事事来问,频繁往来太过点眼,若有动作,我自会设法告知她。”
珍珑领命匆匆而去,回来时后面竟跟着一个人,她禀向我道:“郡主,蔡小姐来了。”
一个国色天香的澹台嫣她终于坐不住了。
初见蔡昭,她并不十分的美,论容貌中规中矩,论才能,她行事低调,平日也未见出风头。但她有一特质,我们一众人在勤思堂上课时,起初她总能隐去自己的气息让所有人忽视忘记她,可一旦轮到她发言,她出口的观点,见事的角度往往别出心裁,让人耳目一新,有时连先生也会侧目聆听。她不着痕迹地流露自己的才华,不与世家女子正面冲突,也不让人小觑,同样来自寒门,比起灵越,她在群芳馆处得可谓游刃有余。这样的人,未必如她表面那样云淡风轻。
放下手中的书卷,我命珍珑上茶,蔡昭也不待我说话,便径自走到我对面的锦垫上坐下,开门见山道:“郡主如今有何打算?”
我勾起嘴角,笑得不以为意:“长恩不解姑娘的意思,什么打算?”
蔡昭道:“郡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来这里的目的,我心知肚明。”
我失笑道:“我来这里自然是选帝仪,目的明确,何须隐藏。倒是姑娘这番质问才叫人以为你的目的才不单纯。”
她的脸色猝然而变,但也未加掩饰,再开口已含了一丝恳切:“郡主,如今朝堂的局势您不清楚吗?一直以来,贵族世家高高在上,对寒门官员处处打压排挤,使我们寒门之子毫无立锥之地。武安王战功赫赫,平西南,抗突厥,为大顺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却落得那样下场,怎不叫我辈寒心。如今,皇帝陛下大兴寒门,正应我辈之势,郡主身为靳家之后,寒门之首,为何不能担起责任,抵抗世家,立我寒门威仪?”
我不解她来此作这番高谈阔论是何用意,只婉言道:“寒贵之争在我大顺由来已久,三尺之冰并非一时可以化解,身为女子,我们能做的其实少之又少。何况我来参选,已是站在寒门之列,并未忘本。”
她见我并未受到感染,又道:“郡主自谦了,以郡主之风姿,难道不想做这解冰第一勺滚水?只要郡主重掌帝仪之位,寒门崛起便有希望。”
“哦,我竟不知自己如此重要,”昔日靳家被抄,父亲部下未有一人伸出援手,我流落蜀中,寒门之人也从不问津,其实寒门与世家又有何不同,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不理她送予我的高帽,我淡淡道,“我做了这第一勺解冰的滚水,不知姑娘又做什么?”
蔡昭颇为自信道:“郡主不必疑我心思。我们寒门之女势单力薄,自然要沆瀣一气,共同对敌。郡主不会以为以你今时今日之地位,还真能超然物外,独身一人走到那终点。”
我坦然笑道:“当然,长恩从未如此天真,有个盟友是自然是好的。”
蔡昭嘴角轻扬,一改往日低调沉寂,“是以,只要郡主想要那个位置,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我道:“看来姑娘心中已有计策。”
她道:“澹台嫣虽非贵族,但与贺家关系匪浅,说到底与那群世家女不过一丘之貉,如今她来了,贵族一派如虎添翼,不如趁其还未完全连成一线,我们先下手为强。”
我挑眉:“如何先下手为强?”
她道:“自然是铩羽剪翅,让她飞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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