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痕沉默了一瞬,才将一切告知。
原来风南恒乃是凌风国二王子,是王后婉容的嫡子,未来凌风国的继承人。却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他被其大哥风旭轩迫害致中蛊毒,这日来刺杀他们的杀手,也极有可能是他们派来的。
风南恒本心善良,不欲与其大哥自相残杀,身中蛊毒除开夜痕也没有向任何人透漏。
他暂别凌风王及王后,瞒着满朝文武秘密前往落云潭,欲借潭中寒气及充裕月光引出蛊来。不料引蛊那日恰逢云深深的到来,阴差阳错地阻断了。
却不料风旭轩心狠手辣,竟一路追踪至此,欲再次下毒手。幸亏王后早前派去轩王那边的耳目报告了此事,继而派出高手来保护风南恒,不然他们这次可能真的就被杀死了。
云深深听完后,只是刚开始诧异了一瞬,后来便也恢复了正常。因为经过这次遇袭,又想到风南恒中了严重蛊毒,猜到他的身份一定不同一般,只是没想到竟会如此不一般。
她语气平静的开口:“我想你该明白,只有我能够为南恒解蛊。”
夜痕蹙眉道:“为什么会只有你呢?不是有好几个条件?”
“我也可以的啊,公子,不,是二王子,她收留了我这个孤儿,对我有莫大恩情,应该由我来引蛊!”梧桐的眼睛也因为焦急落泪变得红肿。
“你还太小了,将来还有很多路要走!你就不用再多说了。”云深深看着她认真说道,明明眼中蓄满悲伤,可说出的话,却异常坚决。清亮的眸子转向夜痕,微微一笑,“你不信么?”
说罢,她吩咐梧桐取来一碗清水,将自己的手指用匕首割开一个小口后将血滴入清水中,又将风南恒的手臂轻轻拿出,以同样的方法取出一滴血,结果两滴血相融。
“为什么你会知道你们血脉相同?”夜痕和梧桐皆诧异。
“我的血型是万能血,我能够溶于你们仍何人的血液中,但你们的却不一定能够与我的血液相融!”云深深吐吐舌头,故意做出鬼脸来想逗夜痕和梧桐笑。却不料夜痕他们丝毫没有笑意,反而眉头越蹙越深。
“也许还能够找到合适的人呢?凌风国这么强大,一定可以找到的!”梧桐急急开口。
夜痕尽管焦虑,但他不敢冒险让她来做这件事,道:“以身引蛊风险也极大,我们不知道引到你身上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你们觉得还能有谁比我更加心甘情愿?”云深深不听他们劝告,反问他们一句便让他们再没有说出一句劝告的话来。
“这也是我欠他的!”要不是她,风南恒的蛊早便被他们引出来了,又怎能出现今日之事?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眉宇间的疲态,以及那夜的彻夜未归,他该是如何忍受着这蛊毒折磨的苦痛啊?
夜痕和梧桐自知再劝不过她,也很明白没有人能够比她更合适。
“你还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夜痕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其中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关心,自他有意识以来,他不会这样说话。
“你们在搞什么啊?弄得跟我就要死了的样子,要我交代遗言啊?”云深深笑了笑,又看到夜痕脸色阴沉的很,便逐渐收了笑,状似在凝神细想,过了一会儿开口道:“要说我还没有完成的心愿嘛!”
云深深故意拖长了音,夜痕眼神马上便亮了,忙抬头看向云深深,“什么心愿?”
云深深嘴角轻佻,吩咐梧桐取了笔墨纸砚,几色颜调。在桌案上铺展开,对夜痕说:“我要为你画一幅画,不过我一定要看见你笑!而且是开心地笑,大声的笑!”
夜痕一贯冷面的脸色很难得变成尴尬的红,他迟迟不说话,也不行动。
“难道,这一点小小的心愿你都不愿让我实现吗?”云深深开始做小兔子无辜状,眼中无须刻意蓄泪,长长的睫毛已沾上冰晶。
“夜痕大哥,你就成全深深小姐这个小小心愿吧!”就连一向害怕夜痕的梧桐也在一旁开口相求。
夜痕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做好决定。他酝酿了一下,最后嘴角微动,逐渐的由无声弯弯唇角,变为出声而笑,最后变为朗声大笑,声音不断,笑到最后竟然流出眼泪来。虽然那泪水只在眼眶中打了个转,迟迟不落。
梧桐却在一旁偷偷抹泪。
云深深满意的看着夜痕的笑容,提笔蘸墨,行云流畅的画出了朗声大笑的夜痕,着好色,最后用酷似风南恒的笔迹写上‘夜痕’两个字。
云深深又请求梧桐回一趟船上,将装有她的行李的包裹拿到沽月客栈来。
趁梧桐去取东西的时候,云深深又在风南恒的房间陪着他。这次她不再抗拒饮食,乖乖的听从了夜痕的安排。待她所需的东西全部取来后,便打发了梧桐和夜痕出去,说是想亲自为风南恒擦干净身体后再开始“以身引蛊”。
众人都明白越早引出蛊越好,所以当天晚上,他们便开始了行动。
夜痕按照清漪巫女所授方法,首先准备一间被白酒熏染过的干净房间,门外有那二十几个人严密把守,不让任何事物打扰到里间行动。紧闭窗户后,让风南恒和用净寒水沐浴的云深深两人相对盘膝坐在床上。用特制水银冰刀划开两人左手手掌,将划开的手掌相贴,然后夜痕用内力驱动蛊虫,引蛊虫来到另一个人身上。与此同时云深深还要以无比欢迎的态度请蛊虫到来。
云深深收赦了所有杂念,在夜痕内力的驱使下,感受着蛊毒异流从风南恒体内缓缓通过紧相握手掌处流进她的手中,又通过血管慢慢延伸向心脏处所造成的种种变化。
昏迷中的风南恒也似乎因为这波动,无知觉地颤抖了下,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此刻,云深深的右手也冒出冷汗,心脏也狂烈地跳动着,一紧一缩,仿佛在提醒着她,自己的命运,风南恒的命运,将再不由他们自己掌握。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掌握过,从来都是在命运的沉浮中,随波而去。
云深深到此时也是有些避免不了的害怕,她抬头望向夜痕,只见他的双眼如黑夜般幽深,平日里那种清冷被深刻的痛意代替,他也正凝视着云深深。
这时云深深的心猛然一颤,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体内蛊虫似乎感觉到自己的不安,有了往外撤退的趋势,她赶紧闭上慌乱的眼,努力抛开心中惧意,反反复复不断提醒自己要救活风南恒,要全心全意欢迎它的到来。
夜痕见状,好像也明白了云深深既恐惧,又勉力克制的心境,他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云深深空出的右手,想借此给她无言的安慰。
这时云深深那颗纷乱且动荡的心终于得到平复,蛊虫也不再有退回的迹象,而是受着这强大的意念邀请,还有新鲜血液作为寄居地,它加快了运动步伐,突然变得异常活跃,直直进入了云深深的心脏。
而与此同时云深深全身上下有如千虫万蚁不停啃吮噬咬,从心脏处一点点蔓延到全身经脉骨骼,一寸寸简直成了被猛火油煮的虫蚁窝,尤其是心脏处几乎要被揉碎。
全身上下似乎都被冷汗包裹,那汗时而冷时而热,就像一会儿在冰里一会儿在火里,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南恒他究竟是怎样一边保护自己,一边忍受着这蛊虫带来的苦痛啊?
全身的痛感让云深深无法抑制的高声尖叫起来,忍不住挣扎,踢蹬,哭喊,想借此摆脱这种非人的痛苦。夜痕将此刻意识仿若癫狂的云深深紧紧抱入怀中,全然不顾自己的脸和手臂被她抓出一道道血痕。
血腥味充斥弥漫在他们周身,云深深却不知究竟是谁受伤了。而夜痕却任由她用尽一切气力以此方法来发泄身体上漫无止境的痛苦,他这举动像是在说:你痛,我也陪你痛!
云深深的身体终于在耗光最后一丝力气后瘫软在夜痕的那个不甚温暖却刚劲有力的怀抱中,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
夜痕看着怀中人恬静而安详的睡脸,收紧了手臂,仿佛怕她突然消失般紧紧搂住。那个前一刻还痛苦嘶吼,拼命挣扎的少女,此刻却已安静的睡着。
一如他在黑暗的寒潭里,看着装扮清奇,面容清丽,眼神潜藏着淡淡悲伤,看到他又聚起丝丝缕缕光芒从潭底浮起的样子。
夜痕的眼中含着沉痛地哀伤,深深凝视着她,看着她这张好似要远离世间一切尘嚣般的女子的脸,最后不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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