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般念头才刚刚升起。

又看了一眼自己掌心里紧紧攥着的那令牌，上面有不知道什么符文凝聚成的一些图案。

隐约之间汇聚成一个“灵”字。

这就是属于三长老的传承。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

做了那么多，错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

为的就是这块令牌！

那些记忆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是了，那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记忆。

从知晓自己的天赋那一天开始，就永远无法忘记的屈辱，家人异样的眼光。

将他从捧在云霄一下子摔到了谷底。

还有那双眼睛。

那位三长老在宣布他命运的时候，那双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眼睛。

这让他心里越发地憋屈。

但在小洞天里的生活却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让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也给了他一个可以翻盘的机会。

卧薪尝胆，几经波折之下，他终于站在了他想要触手的地方。

无限的接近他的梦想。

如果说有人注定是会存在于万万人之下，注定了要去做那些让族人唾弃的工作。

那他的愿望也只有一个。

绝对不要成为那些人中的一个。

这是他在这么多年来，不断地深思熟虑地思考，最终得到的结果。

他要成为三长老。

这也绝对不是什么无趣的事情。

虽然三长老的工作有多么繁重，也有多么无趣，他早就在这千万年的时间里知晓了。

但成为三长老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他不再是从前那样的废物。

他也不再是那个天赋低下的少年。

所有族人都会记住他——那个不畏强权，努力然后成功了的灵天偃。

不会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也不可能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在族人的眼里他是英雄。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他是三长老。

名正言顺的三长老。

令牌在手里，攥得越来越紧。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眼前的光景破碎开来。

……

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仙家都惊呆了。

他们却是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这一幕，灵九朱居然是将三长老的传承直接给了灵天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灵九朱卸任了？

有些人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同时还有一些人开始四处寻找灵毕霄，那位灵族大长老的踪迹。

他应该也来了蟠桃会才是。

这种事情虽然不管他们什么事，但总归是来了兴趣。

“说不定只是正常的卸任啊，九朱道友也是忙前忙后的那么多年，总该有一天不做了的。”

安然君在他所在的这一隅小声议论着。

虽然这么说着，他的目光也在四处扫视，搜寻那灵毕霄的影子。

因为他先前是听见灵毕霄和灵九朱之间有什么约定。

如今想来，这或许就是约定的内容？

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三长老的传承交出去。

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作为灵九朱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他却是有些担心灵九朱了。

不过话说回来。

灵九朱去了何处？

似乎是已经从仙帝的大罗须弥境中离开。

却是随处都不见对方踪影。

暗处。

有几个人也见到了天穹上实时显现的画面。

有一个低头叹息，神色安然。

有一个双拳紧攥，眼里闪动着怒意，甚至是……杀意。

还有一个，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

只是轻声呢喃了一句。

“所有的因果都已经了结，所有的药都已经入了炉鼎，那么……是时候了吧。”

……

瑶池的蟠桃会，一位仙家只能进入一次的宴会。

只要跨出了这一步，来了瑶池的范围，那在蟠桃会还未结束的这段时间里，是绝对不可能再进入的。

一道娇小的身影，就站在瑶池边界，脚下踩着一块青石阶。

青衣白衫，双眸看着远方浑噩的灰色云雾。

有些茫然。

但在不知是什么时候，终于开口了。

“或许……早就已经是命中注定了吧。”

“这是病……我生病了，从我成为三长老的那一天开始，其实早就已经生病了，你应该也清楚。”

身后的瑶池会场再次传来一阵喧嚣。

灵天偃与灵九朱之间的比试已经结束，对于一众仙家来说只能算是插曲。

因为要求以这种进入幻境来尝试法术的仙家绝对是不止一个。

天穹之上的光幕，再一次显现了一些人影。

但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

“有了病就得治，可惜我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治病……确实是将所有精力都花在了灵族的事务上边，甚至连道心不稳的机会都没有，工作——没日没夜的工作——这就是我的唯一，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就是为了成为那样一个仙才存在于此的。”

“不是为了弥补什么先人犯下的错误。”

“也不是为了什么自我满足……只是因为我觉得‘三长老应该是这个模样’，‘我应该成为这个模样’，但是这样真的很奇怪啊，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确实是很奇怪，将所有都奉献给了灵族，斩去了心里的所有念想……灵天偃并没有说错，那时候在我的眼里，族人就只有物尽其用而已，也包括我自己。”

“但是终究不可能一直继续下去的。”

“落下凡间的时候我终于有了一些‘灵九朱’存在的实感”

“啊……原来我也会害怕，我也会愤怒，原来这就是我……”

“在那一瞬间，我的道心动摇了，我知晓了所谓的‘知性’是何物，我开始意识到什么是欲望——活下去，活下去的欲望。”

“也就是在那一刻开始，我终于病发了。”

这病潜伏得很久。

一旦发作，就是病入膏肓。

甚至都来不及让人反应。

同时也根本没有救治的方法——除了自救。

“落下去的过程中我想到了很多事情，你知道吗……我发现在生死之间，什么也顾不上了，灵族的事情，曾经我以为是我的全部……都可以不再考虑了。这或许就是欲望吧？那时候的我终于意识到作为活着的存在，我是欠缺了一些什么的，那是曾经去祭拜先祖的时候相似的情绪……你不这么认为吗？”

少年笑着。

转身。

看见了站在不远处，那一身艳丽红裙的女子。

双眸眯成一条缝。

“……真是，好久不见了。”

“赤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