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后了,霜白的雪花儿零零落落飘洒下来,将已被冰雪覆盖的后宫大苑悄悄掩埋,枝头的落雪堆砌得高高的,万籁无声,死寂沉沉。
放眼望去一片雪色,空寂灰蒙的天空像一道大网罩住了所有,通往后宫的小道上由远及近悠悠传来雪碎的声响。
待得脚步声慢慢靠近,才能瞧见原来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裹着厚厚的棉服正踏雪而来。
“王御医,我娘的病真的能治好吗?”稚嫩的孩童语声与这周围的高墙红瓦并不相符,但语中含有的一丝忧郁与悲凉却无端令人觉得毫不突兀。
除却这一丝的哀伤与压抑,此时更多的是兴奋与忐忑,兴许是心中怀揣着一份期待与感激,男孩的面色是饱含着激动的、兴奋的。
他感激万分地望着身旁高大的年轻男子,见其不过而立,眉清目朗,气质豪逸,嘴角总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与生俱来一股出脱常人的自信于他身上毫无遗漏地展现出来。
是了,本该如此自信,家世显赫,世代行医,年纪轻轻称为太医院公认医术最高,且颇受皇帝大臣们赏识,这般意气风发,当属此人!
听闻男孩忐忑不安的问语,年轻男子豪迈一笑,眉目间尽显风采,自信飞扬:“三皇子放心,只要有我在,再难治的病都会痊愈的!”
男孩一双丹凤大眼闻言顿时溢满了自信和兴奋,嘴角咧开,嘻嘻笑起来,整个人因着某种压抑而显露的忧郁瞬间一扫而空,快乐得仿若即刻化为了鸟儿,随着天空飞了去......
只是,直到走近了那座苑子,年轻的御医才察觉到不寻常,原来是个不受宠的妃子么?
面前空寂清冷、比其他地方都要能够感受到寒冷的苑子,是一个皇帝的妃子的住处应有的样子么?
身冷,不打紧,心冷了,无药可救。
他在心中默然叹息一声,随即推开了这座空苑的大门,男孩紧跟着进了里面,然后习惯性地将大门关上,严严实实,不透一丝风。
苑子里依然是一片白茫茫,一口井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周围都是被冻结的寒冰,这种天气,能够打上水来,已是很不错的了。
“这井能打得上水来吗?”御医问着,语中明显的不确信和怀疑、否定。
男孩却是不在意,走上来,看了眼水井,随意道:“这两天结了冰,我只好用石头块一个个扔下去把它砸开,才能打上来水。”
“嗯,不错。”御医点头,看着男孩懂事的模样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御医,怎么了嘛?”男孩不懂。
“没什么,进去吧。”
......
“娘,我请了太医院最厉害的御医来给您治病了!”男孩兴奋的话语传进了内室当中,一名瘦弱女子的耳中,将正默默抹泪的女子惊得忙用着手里的帕子擦了又擦。
这女子一身素白,着一身里衣歪躺着,她容颜清绝,不过二十五六的芳龄,却是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流露出满满的哀愁。
看着男孩一蹦一跳地掀开门帘跑进来,不由嗔怪道:“长青,乱跑什么?你刚说什么?”
“娘,我请了最厉害的御医来给您治病了,你看,就是他!”男孩咧着嘴笑着一指身后恰巧正跟进来的男子。
年轻的御医正掀起门帘,露出大半边的身子,颀长身形与上好的大袄相得益彰,将那雄伟的身姿和俊朗的面庞凸显得越发强壮有力,浑身的意气风发和自信爽朗!
不过而立。
霎时,床上躺着的女子便被这股豪迈自信和俊朗如玉迷住了如水双眸,如一道惊雷闪电惊醒了、照亮了她此刻正面临的困境和灰暗!
也许那一刻,她觉得世间的男子都死绝了吧,才会在进宫这么长时间以来,见到的第一个男子竟会不自觉地为他着迷。
这便是一见倾心么?
原来竟是这般感觉......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空气凝固了,所有的声音消失了,空气中一直弥漫着的药香都闻不到了——所有的感官,都失灵了......
不!也不尽然!
因为还有、只有,那是一个人,是眼前的他,自信的他,孤傲的他。
是的,他自信、孤傲。
这是她对他的第一感觉......
而他对她的,便只有苍白、瘦弱、哀愁了。
年轻的男子此时心上泛起的是对于无奈进入深宫蹉跎一生的女子的怜惜之情,别无他心,却是无知无觉地放轻了靠近她的脚步。
生怕他突然的出现,会惊扰到她,会逾越具有巨大鸿沟的身份差别,会逾越自古传承的礼数,会逾越上天注定的男女之别。
“拜见柳妃。”
一句本身充满着疏离的话语打断了女子所有美好的幻想,将她从未知懵懂的世界里拉回来,面对这冰寒的雪天,面对这陌生的男子。
面对这眼前的困境。
“请起来吧。”
女子一双细长的柳眉不禁蹙得更紧了些,心上的积郁似乎也更深了些,细长的水眸中泪光隐隐,透着一股悲凉和孤寂。
俄而自嘲一笑,艰难地摇了摇头,头上一只金钗像是讽刺般牢牢固定在她的松松款款的发髻上,昭示着自己主人的身份。
“娘,您快伸出手,让御医给您把脉吧。”男孩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似乎对面前这位年轻御医赋予了无限的信心,以及淡淡的依赖。
女子漠然,依照男孩的话,伸出了自己细瘦白嫩的手臂,搁在木床边缘,随后正过身子,倚着靠枕闭目养神。
御医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条干净的帕子,轻轻覆盖在女子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然后才放上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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