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恍然世上多峥嵘（28）

漫长的时间睡过去，等再清醒却依然是满眼漆黑一片。

不过这对叶玄来说却没什么问题，他的炼气之法已经入门，运起股暖流直入双目，唰地冷电般两道寒芒扫视出去，早就看清楚周围原来是四壁空空，只头顶隐隐投下一丝光亮。

坐下是厚厚的稻草，旁边还睡着一个少女，正是表姐呼呼睡得正香。原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已经把他和柳若梦从麻袋里解放了出来……

“什么见鬼地方，怎么黑洞洞的，连个光都舍不得给……是打算就这么把我们两个放着不管吗？”

喃喃自语言罢，叶玄伸手往柳若梦鼻子下边一晃，感觉呼吸还算均匀，心神微微一定。于是一道精湛的灵力渡进入，大力推了推她的肩膀呼唤道：“表姐……表姐！你醒醒……”

“干什么啊？”

果然，这灵力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柳若梦这边阿嚏、阿嚏打了两个喷嚏，揉揉眼睛，随即悠悠醒转过来。

“别睡了，你看看咱们在哪儿？”

叶玄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柳若梦却根本毫无所觉似的，只是大惊小怪地嚷嚷道：“臭小子，咱们这是在哪儿？怎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这么黑，你看得到才见鬼哩！”

叶玄看着柳若梦那副愣愣地模样有些想笑，却是故意压抑着没有笑出声，勉强放缓了音调，装出发愁的语气说道：“表姐，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把咱们一起关在这黑乎乎的地洞里面，看样子可没按什么好心。”

“我哪得罪人了……嗳……我说臭小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怎么我感觉好像你可不那么着急嘛。”

柳若梦想了一阵，却突然听到旁边叶玄在偷偷嗤笑，于是狠狠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肩膀上面，又气又急的骂道。

“难道我急得哇哇大哭就管用了？嘿，我说表姐……要不你哭一个试试看？”

叶玄早就默默运转了两个周天的内息，感觉到整个人都精神爽利起来，仿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他心里盘算着出去的方案，隐隐有了些把握，嘴上却忍不住逗身边这个气急败坏的小丫头，拿她打趣道。

“滚一边去，这种时候还要开玩笑。你个臭家伙……”

柳若梦恨得极了，把手往旁边划拉一圈，正抓到了叶玄的腮帮子，手里用力一扯。

顿时就听哎呦妈呀的惨叫，刚才还一脸嬉笑地小子立刻变成了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急急火火地大喊道：“别介……你再拽就掉了！”

“呸！掉了才好……替你再开上个嘴巴，省得你笑掉了大牙，没地方找补去！”

“得……我谢谢表姐您的好意嘞！放……放开，我想办法让咱们出去还不行吗？”

就算是学会了行功炼气的本事，这遇到了不讲理的人，照样没辙。叶玄扒拉开柳若梦的手，苦着脸揉了揉腮帮子说道：“咱们在这里既然有人给解开了麻袋绑绳，那必然也会有来照看咱们啥时候醒过来的……安心等等，我估计这当口应该就快有人下来了！”

他可没打算说出，是自己听见了远远有人的脚步声往这头顶走过来，按照一般他这个表姐蛮不讲理的个性，恐怕非要追问个清楚不可。但问题是自己也是糊里糊涂地学了这行运灵力的法门，你又让叶玄他该怎么和这位解释清楚呢？

才静气凝神安静了没多久，就听到头顶一阵吱嘎乱响，隐蔽的门板被一把掀开，接着便有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扭扭捏捏顺着软梯走了下来。

这有了光亮，才看出他们所在的地洞其实并没有多大，最多不过几步方圆，是一个上窄下宽的漏斗形状，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泥土，看来应该是新挖成不久的产物。

叶玄看着那下来的女人微微一笑，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之外，这次遇到的还真就是个熟人，正是他在矿洞里见过的那位白虎夫人。只见她身着件妖艳裸露的古典长裙，酥胸半掩、嘴角含春，而肩头披散着的长发却不知什么时候由白转黑了，此刻倒看起来平添了不少的青春气息，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很多的模样。

“少年家、小丫头……原来你们已经醒了啊？”白虎夫人笑眯眯看着他们，嘴里一条柔柔嫩舌轻轻舔了舔红润丰满的嘴唇，那倒未必是诱惑，反而更多的像是一种发自内心，馋涎欲滴的贪婪模样。

“你就是那个妖怪！”

叶玄还没说话，倒是柳若梦已经尖叫起来。她是认识这位白虎夫人的，当初在矿洞里就是这虎妖差点把她吓个半死，自然印象深刻。此时一眼看见，她立刻就把这位大名鼎鼎虎姑婆儿歌里的原型人物认了出来，马上情不自禁哆哆嗦嗦地钻到了叶玄的背后，指指点点说道：“叶玄，小心……她可是妖怪，真要吃人的那种！”

“好眼力！丫头，没想到当时那么混乱，你迷迷糊糊还真看清了我的模样……不过你不用害怕，我这次可没什么恶意。先坐好了，咱们好好谈谈怎么样？”

白虎夫人大概是勉强忍住了内心那择人而噬的欲望，脸上表情渐渐变冷，说话间也慢慢严肃起来。

“你打算和我们谈什么，这么正儿八经的口气……总不至于是问问吃我该选择红烧还是清炖吧？”叶玄张开了一只胳膊，尽量身体挺直护住了背后的柳若梦，然后半真半假地冷冷讽刺了一句。

“我不是说过了……没打算伤害你们的，用不着这么拒人千里之外……我可以放了你们，不过这么做的前提是，你们需要帮我从和尚手里拿到我的本命魂牌，还有他那面该死的邪器血云幡……也必须一起破坏掉才行！”

白虎夫人一脸沉静地看着叶玄，她已经知道这小子体内，有着某种不知道什么神秘法门在不停运转着灵力。单就他身上那份功力，已经是算奠定了炼气的基础，白虎夫人还敏锐的发现这小子身上隐隐带了一丝妖气，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也是抽空才钻了进来的。那个妙僧痴月这时还在休息，在他的隔间门口却挂着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用来防备别人打扰。白虎夫人早就试过，别看那铜镜不起眼，却不论是什么邪魔想都别想从那下面混过去。估计那也是什么镇寺的至宝，居然让他从掌门师兄手里给借了出来。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只要趁着那秃驴睡着的时候把我本命魂牌偷出来就好，还有那个血云幡……顺便也一起带出来当然是最好，要不恐怕对付他是愈发麻烦得紧了！”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对付那个和尚？人妖有别，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借机害人……这话还是讲清楚的好吧！”

“你也是见过他的，仔细想想看……”

“是他！”

叶玄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的形象，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对，就是那个该死的淫僧！”

白虎夫人恨恨地咬咬牙。她作为一个成道数百年的大妖，迫不得已竟被妙僧痴月当成了练功的炉鼎，实在是一件太让人抬不起头的经历。

“这个佛门败类用血云幡把我一丝本命魂魄炼成魂牌，借以威胁我为奴为婢不说，如今他更还打算把你们的精血炼成血云丹来疗养伤势……小子，说起来咱们都是同病相怜，为什么不能联合在一起，索性除掉这个家伙？”

“怕的是，你打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吧？”

叶玄翻了个白眼。面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可根本就是个异类，就单单只她看自己和表姐那种贪婪的目光，心里就总不能踏踏实实地与之合作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小子，假如不是因为我看出你的修行也已登堂入室……你当我会这么轻易就提出来和你联手对付他么？”

白虎夫人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她按耐住暴躁的情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就算你心里有顾虑，但眼前可只有我才能救你们……难道这还不值得你冒上一次险？”

“我需要一个保证……”

叶玄说得并不是空口白话，他打算再逼一逼白虎夫人的底线。

白虎夫人自然知道这个人小鬼大的少年是什么打算。她毫不奇怪叶玄如此精明，能在稚龄之年就突破后天桎梏达到了炼气初阶的水平，自然是天赋异禀，不能真按照他外表来判断其心智如何。

“老娘除了眼下这身皮肉，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笑魇如花地轻轻捋过鬓角长发，白虎夫人一对眼睛眯了起来，瞳孔渐渐成了绿色的两道竖纹。

“咄！”

叶玄下意识双眼一瞪，两道寒光直接逼视了过去。

两相接触的目光狠狠撞到了一起，仿佛无形激出了火花般，滋滋直响。

“啊！”

白虎夫人大叫了一声，立刻收起魅术闭住了眼睛，短短一瞬间的交锋，她大意之下竟是吃了一个大亏！只觉得双眼酸痛无比，脑袋里被从眼里冲进来的寒意来回搅动，令白虎夫人无法遏制地跪倒在地。

“你……你做了什么？为什么竟可以压制我的魅术……”

白虎夫人紧闭双眸，眼角流下了两行血泪，在黑暗的地洞里显得诡异无比。

“唉！既然你知道我并不是普通人，那就只能怪你太过于贪心了。想要一箭双雕……哼哼，你的算盘未免打得太如意了一些。”

叶玄心头发凉，脸上露出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骄傲模样。虽然是还在后怕，但既然自己的眸术可以克制这虎妖，那就算是有了一些把握来克制对方，他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起来。

“算我失策……没想到你一个区区炼气初阶的小子，居然身怀这么厉害的异能。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既然你有这样的天赋，咱们倒是真可以好好坐下来谈谈了。”

白虎夫人脸色煞白，勉强睁开一双血红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叶玄思索片刻，随即檀口微张吐出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来。

“这是我百年孕育的一颗妖丹，作为信物先质押在你手里……不过为了公平起见，那个丫头必须先陪我一起待在这里，待你从痴月贼秃那里盗来我的本命魂牌之后，再让你们团聚。你看这样……”

“不！”

“不行！”

几乎是异口同声，叶玄和柳若梦一起脱口而出道。

“怎么，你们这对小情人就连这一时片刻都分不开吗？”

看到两个人都毫不犹豫拒绝了自己的建议，白虎夫人脸上不禁露出了一副揶揄的表情，咯咯娇笑起来。

叶玄看了看柳若梦一眼，脸上微微发红，正色对白虎夫人说道：“我总要为表姐的安全多考虑一些……她可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万一你要是起了什么歹念，那我就是再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

“哼！你当我妖族都像你们那些人类一样没有信用吗？既然结成了攻守联盟，那我自然不会伤害这个丫头……你要再不信，我可以发下心血重誓，绝对保证这丫头的安全……这还不行吗？”

“赌咒发誓？嘿嘿……”

叶玄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了解所谓心血重誓对于妖族中人有多么神圣，只不过按照他所见过的人，有很多都会把发誓当成了喝凉水一样，就连吹牛打屁都往往会随口来上一句：“……真不骗你，要是我胡说八道，那就天打五雷轰……”如何如何的。

总之，不过是应景的一句话罢了，也没见过人因为这个被雷劈了什么的。

白虎夫人转了转眼睛，知道这个小子压根不信自己的话。她明白这个少年虽然不知道有了什么狗屎运，一步踏进了修行之路，却压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菜鸟。不禁有些焦虑起来，站起来托着妖丹走了两步，忽然回头仿佛痛下决心似的又对叶玄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需要你下个重誓才行。”

叶玄心里也在着急，他明白此时刻不容缓，假如让那个痴月睡醒出来，那眼前三个人恐怕谁都得不了好去，到时候万一这虎妖为了自保再落井下石，自己恐怕连本来一线的生机也没有了……

他本来是打算试试自己的本事，让企图诱拐他们的恶人得上个教训，却没想到冤家路窄，竟然对方是邪魔外道里的翘楚人物，这还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自己太过于自信的缘故。

看着白虎夫人，他低声问道：“你说说看，只要可以保证我表姐的安全，你有什么打算尽管提出来……”

“看来你还真是护着这个小丫头……”白虎夫人激赏地点点头，她伸出了一只食指，那染着丹蔻的指甲慢慢延伸了出来，转眼变长成寸余一截仿佛尖锐的短刃一般。

“借你心头血，立下重誓互不相欺，保证将本命魂牌到手之后便交给我，并且一同对付那个淫僧……我便任由你们离开，这颗妖丹我也借给你们，助你们一臂之力。”

“别……”

身后瑟瑟发抖的柳若梦终于鼓起勇气，一把抓住了跃跃欲试的叶玄阻止道：“你别上她的恶当……万一她是想要你的命呢？”

“小丫头，你放心……就算我现在想要他的命也没那么容易，你当他一身充沛的灵力那是假的？”白虎夫人现在脾气倒是好了不少，她早看出了叶玄是胸有成竹有办法脱困，只不过眼下是那丫头拖累了手脚而已。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叶玄此刻完全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就像大人一样安慰着表姐，自己往前凑凑，把衣服揭起露出了白生生的皮肉。

“你尽管施为，该怎么发誓……我跟着你说。”

白虎夫人心里暗暗敬佩，她这一生见过太多小孩子在生死关头的模样，或者痛哭流涕，或者亡命逃窜，或者干脆就晕了过去，像这样坦然面对的却真是头一个。俨然是对自己的安全毫不在乎，反而只尽力去保护他身边的人。

“好！可能有些疼，你且忍住……”

指甲如刀刺入胸膛，立刻一抹殷红的鲜血流出。

微微一挑，血花嘭地炸开，白虎夫人口中喝道：“以血为誓，以神为祭……天地可鉴，互不相欺……此心可表，此意可察……心血为证，誓言为凭。”

叶玄听她一句句说出，自己也跟着说了一遍，却见白虎夫人忽然把抹胸一掀，露出了晃人眼球一半肥硕，那指甲又反手在自己胸口划过，一溜血珠随之扬起，和刚刚在空中爆开的血花汇合到了一起，唰地散开成一朵血红色的莲花状，转瞬便化作星星点点的璀璨星光向上腾起，一眨眼消失不见。

只觉得心里仿佛是多了一丝阻塞般久久不去，叶玄不禁微微皱眉，带着疑惑的目光向白虎夫人看过去……

“这就是心血重誓的威力了……只要你违背了这誓言，自然会在你神念中化为心魔，慢慢滋长膨胀，最终……嘭一下！”

白虎夫人做了个爆炸的手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叶玄却是听地猛皱眉头，他倒没想到这誓言的威力如此巨大，看起来刚刚这个虎妖是下了血本，当真要和自己联合对付那个痴月妖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