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铁砚磨穿青灯尽（1）

“都是我干的……我承认……这都是我财迷心窍，人是我抓的……啊……不……是这庙里和尚让我干的啊！我没想要害人……是和尚要害人……是他们啊！”

嘶声突然嚎叫起来的铁军让周围一片哗然，众人的眼光一下子都聚到了崇明寺的僧侣身上，离他们近的甚至下意识躲出了好远，仿佛是怕被什么晦气沾染到似的。

“和尚？”

柳建国的眼眉一下子立了起来，他的目光移到了痴行方丈脸上，看着这个眼珠不断乱转的枯瘦僧人，满腹狐疑。

“你……你胡说！”

痴行的双腿发软，他不好的预感终于成为了现实——结结巴巴地申辩着，他向四周讨好般投去求援的目光。但所有人的头都低了下来，没有人回应，只是怯懦地退了出去，包括身边的僧人们也是一样。

“不……不是我……啊……对了，是痴月……是我师弟痴月他的错，我什么都没做啊。”

痴行被叶玄的目光注视着，也开始慌乱了起来，他一边狂叫着，一边左右寻找那个罪魁祸首的踪迹，寄希望于痴月突然出现，来解脱自己的罪责。

“究竟是怎么回事……痴行，我需要你好好解释一下，你刚才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建国招了招手，立刻从人群里挤出来两个巡逻到此的警察，他一脸严肃地瞪着痴行，眼角余光却撇向叶玄，仿佛若有深意。

叶玄心里突地一跳，暗道不好。

他忘了他这个养父是多少知道自己有些与众不同的。早在几年前，他就在柳建国身上实验过自己的天赋异能，而此刻一时技痒再次施展，有曾经的当事人在场……又怎么可能不被人家有所怀疑呢？

虽然首恶已经毙命，余者帮凶也不可能不惩处，但终归是叶玄他使用迷魂幻术催眠对方才达到了效果，而这种手段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出现，并且同时也暴露了他本身的一部分心机出来，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

叶玄看着柳建国的脸，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明朗起来……

柳建国安排人打电话叫来了本片的派出所巡警和联防队员，加上一些街道上热心人的主动参加，百十口子一起过筛子似的把崇明寺仔仔细细搜了一边……

在后院的菜地下面，人们发现了数个早年的深坑和大堆乱七八糟的骨殖。恶臭逼人，里面看上去有些难以辨认的样子。可以确定的是，里面不只是一些家畜牲口，其中更不乏有个别是人类的遗骸。

柳建国看了一眼，冷冷哼道：“把他们带回去……请批建立专案审查，务必要让这件事水落石出。”

再往后，也就和叶玄他们没了什么关系。

铁军和痴行等接受了相应教训，该关得关，该押得押……

只不过，叶玄在这次之后在没有见过白虎夫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躲过了当时的大搜查，早早就躲了起来，然后行踪渺茫。

叶玄事后也发觉自己的口袋里，那个命魂牌子早就不翼而飞，而且装血云丹的小药瓶也少了一瓶。他知道必然是白虎夫人动了手脚，好在那个妖丹一直被他贴胸放着，所以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事情就这么在众人的默契里慢慢成为了回忆……

转眼就是又七八年过去，当年的那个小孩子变成了一个书卷气十足的青年人。

而高中毕业之后的叶玄在表姐柳若梦本人的强烈“建议”下，也投考了她所在本地的一所二类大学，就读了和柳若梦相同的历史系专业。

一切仿佛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

依然是两个人一起按时上下学，男的总是发呆，女的偶尔会大发雷霆，接着便是貌似很暴力的手段施加在男的身上，然后在嬉笑怒骂里，一男一女去路边摊吃零食，忘了回家的时间，再被家里大人揪着耳朵押送回家……

熟悉的一幕幕不断在一年年重演，仿佛生活开始步入正轨，平稳安宁的日子也终于在一家人翘首期盼里顺理成章地到来，所有人都满足地沉浸在这幸福当中。

事实上，某种表象让太多人被蒙蔽了……

入夜，柳家所有人都沉沉睡去。

不，应该说是除了叶玄之外的所有人……

房间里，叶玄小心地再次检查过房门，做到了床边。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有四粒红褐色丹丸和一颗白色鸽卵大小的妖丹。

这是他还没有服用过的血云丹和白虎妖丹，经过十多天的深思熟虑，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要进行一项秘密的实验。

谨慎地把妖丹放在了一个小碗里，叶玄沉吟着，脸上阴晴不定。

他在衡量着得失，这颗妖丹是他这八年里修炼的凭仗，源源不绝的妖气虽然无法顺利吸收，但对于身体里杂质的粹炼倒是很有好处。每每在他怀揣妖丹一觉醒来，总发现汗出如浆染透床褥，身上的轻快自在无以言表。

而剩余的那几瓶血云丹他也没有丢弃，并且在他一次偶然拿出检查时，一只从窗口蹿过的小猫曾趁他不备叼走了一颗。

当时的情形，他还记得。

那猫儿就在那一瞬间全身涨大，连尾巴也多出了一条，而那猫儿回头看时的情景，是他直到现在还忘不了的。那已经不再是一只兽类的目光，他分明看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那种惊慌、恐惧、无助、莫名的激动和喜悦交织在了一起的眼神，让他的心剧烈跳动着，隐隐约约一个不好的预感藏在心里，或者他的失误可能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后果。

如果没有妖丹的帮助，自己修炼过程一定不会像这八年来这么一直顺风顺水，可那猫儿的变化又紧紧抓着他的好奇心。

终于在十几天之后，他下定决心。

妖丹没了大不了更加刻苦一点来弥补，只不过会耗费些时间罢了，可这丹药一旦被自己琢磨出其中秘密，配合妖丹的力量，说不定会出现一些让自己无法想象的好处，到时候没准这浸泡过妖丹和血云丹的药水，就可以让自己的精元增长，顺利突破炼气入门的这道门槛，到达他向往已久的炼气二阶境界。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立刻把血云丹和妖丹连同一些清水盛在了小碗里面，满怀期待地静静等着，看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变。

让他有些失望的是，不仅妖丹毫无反应，而且竟连那血云丹都没有化开。水还是水，清澈见底的碗里，一大一小两颗圆溜溜珠子纹丝不动，连一点点的变化都不曾发生。

叹了口气，叶玄把碗往旁边一推，心里郁闷之意不可言表。

而就在他刚刚想要把妖丹和丹药取出时，一个奇异的景象出现在了他面前。皎洁的月光从明亮的窗户里投射进来，不偏不倚正照在了碗里。

妖丹在水里发出了绿色的幽光，那原本不为所动的血云丹也渐渐融化，整个碗里的水变成了淡淡绿色。不大一会儿，碗内液体一股清香渐渐散出，让人一闻顿感心旷神怡。

轻轻呀了一声，叶玄担心这气息会引起旁人注意，立刻把门窗又检查一遍，凑过去仔细观察许久之后，发现血云丹已经完全化开，妖丹的光芒也暗淡了下来。

叶玄沉思少许，把碗放在床边盘膝坐好，开始打坐吐纳。

呼吸渐渐平稳，他这八年来虽说还是没有摸到突破的门槛，但对于这种呼吸方式却已经熟悉，不再如之前那般，坐不了多久便有喘不过气的现象。

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呼吸频率，平时即便不打坐时也大都如此呼吸。

一夜时间过去。

清晨，叶玄睁开了双眼，这才想起自己身边的灵液，连忙从床边把碗拿出。

绿色液体少了一半，不过那颜色更浓郁了很多。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将灵液喝下，而是把碗重新放好后，从瓶里又倒出一粒灵丹投入水里。

水里沸腾四溢，一股幽幽香味立即从碗中飘出再由口鼻吸入，体内出现了一股热流汩汩进入丹田之内。

叶玄在每天都要经历这样地运功过程，心中暗喜连忙轻车熟路地吐纳调息，运用灵力将这股热流汇入全身流转起来。

许久，他缓缓地呼出一口长长地白气。

心里舒畅之余，却突然想起应该上学去了，不禁苦笑自语道：“真是麻烦啊！每天都要去学校里上课，要是能给我再多一点时间来好好修行多好？真是的……干嘛要自寻烦恼和表姐一起考那个学校？听那里老师念经似的课程，还不如让我安安稳稳去做正经事，唉……都怪表姐实在是强势，让我压根就失去了想要和她对抗的勇气，亦或者……难道是她还真是我这辈子的克星，一身的本事，偏偏在她面前一点都施展不出来，还要小意应付她的那些小脾气，真是……嘿……这大概也是我的冤孽吧。”

自言自语着，他不禁又轻叹了一声。

好容易挨过了白天的课业，傍晚回来吃过饭，叶玄就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已经在炼气初阶被困了整整八年时间，回忆当初可以在短短一夜就就练成凝气期第一层，叶玄心里颇为感慨。

天资悟性，果然是缺一不可。

虽然已经太久没有什么进步，但以叶玄地性格却不允许他轻易放弃。

他暗自思酌自己有妖丹、灵药，虽然现在暂时未有进益，可这么坚持下来，时间长了自然会成功。

“八年了……”叶玄紧咬下唇，深呼了口气。

从床下拿出碗一看。

那些液体已经只剩下一点了，妖丹也依然毫无反应，房间里的灵气倒是浓郁了很多，正适合自己晚上练功。

他立刻又拿壶在碗里面的倒了些水，这次的水略多了点，一直倒满才停下了手。舔了舔嘴唇，叶玄索性在碗里倒进了整整一瓶五颗丹药，将碗放在月光下，然后继续吐纳。

果然不出所料，这次体内升起的热流要比之前要浓厚太多，几乎达到实质般的在他身体内慢慢流动，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出现，浑身上下热血沸腾，仿佛置身洪炉之中，转眼便大汗淋漓了起来。

叶玄咬牙，继续按照习惯的方式吐纳着，没过多久叶玄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体内灵力并非像以往那样慢慢汇入丹田，而是随着呼吸越聚越多，一丝丝胀痛在经络里出现，叶玄有种错觉，自己仿佛是一个不断胀大的气球般，已经达到了极限，马上就要涨破似的。

惊骇之下，叶玄连忙停止了调息，可那身体的胀痛依然存在，他睁开眼睛，随即看到了全身血管青筋根根暴起，仿佛一条条狰狞的根须吸附在体表，让人见到顿时惊骇莫名。

叶玄不知道他以前身体蕴含的灵气实际上并不很多，即便他一直都吸纳天地自然灵气，而在世界里，灵气本来就少的可怜，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身体灵气流失的速度快。

而每逢关键时刻，体内那附身的莫名神秘人更会抽取一部分去，所以体内凝集的灵气一直都未达到突破门槛的需求。但现在他房间里蕴含的灵气远远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远超他体内消散的灵气量，这个时候他若是不吐纳倒也罢了，可他一旦吐纳便等于是火上浇油。

心知自己闯了大祸，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经络高高鼓起接近崩溃。

此时此刻，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笨蛋……快点行功入气海、命门、膻中、沟通天地之桥，再往眉心印堂，行运大周天来融外力于己身，干看着这么下去……难道你是想要自爆吗？”

叶玄来不及思考，连忙一咬牙按其道而行，大口喘息着将全身的灵力依次流转至胸腹之间，方才通过了膻中要穴，突然一层微弱阻隔出现于灵气运行的路径之中。

随着他的呼吸，一丝丝灵气肉眼可见从他全身每一处汗毛孔内散出，刚一出现便如被吸扯般又从鼻孔口中被吸纳入腹中。

上下交汇一起内外夹击，耳边仿佛是听到了咯的一丝轻响，立刻阻涩变为通途，全身灵力仿佛洪流似的一股脑涌入了头顶，灵台一阵空明，早就空虚无比的意识海立刻把大量灵力接纳了进去，身体里的膨胀感觉为之一松，本来房间里浓郁的灵气立刻如长虹贯日般，被叶玄风卷残云地吸了个一干二净。

时间缓缓过去，叶玄身体里灵气渐渐平息下来，体表的青色血管也慢慢恢复。此时，从他身体内散出的已经不再是灵气，而是一颗颗灰色污浊的汗珠，随着身体外面气流旋转，自行消散掉了。

叶玄机缘巧合下，终于把经络里所有杂质彻底逼出了体外。

易经洗髓，这个在炼气阶段极为关键的门槛竟是在他无意间一步跨越过去，他所达到的已经不再是最初所追求的什么炼气二阶。整个炼气阶段的最终目的，便是他现在所正在做的事情，由后天至先天脱胎换骨，由先天再到炼气易经洗髓，叶玄接下来的修行道路一马平川，已然是隐隐摸到了一丝筑基的痕迹。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三天两夜，叶玄大病一场，虚弱地倒在床上整整睡了两个白天才醒过来。

全家人狠狠埋怨了一通，七嘴八舌都以为是他学习太过于劳累所至，每个人尤其是柳若梦揪着耳朵让他注意休息，然后记着喝水和吃药，看他忙不迭连连点头，大家这才满意地退出了房门。

暗自庆幸自己好歹捡回条小命，懵懵懂懂的叶玄不禁再次泛起困意，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在叶玄沉沉睡着的时候，一片电光从体内慢慢升起，一遍又一遍地从头到脚的捋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玄缓缓睁开眼睛，外面依旧是黑漆漆的。

他从床上翻下来，站在地上活动半天，发觉身体并未有异样。于是从床底把碗拿出，赫然发现碗内液体全都没了，再拿起妖丹仔细一瞧，叶玄顿时惊喜地笑了起来。

洁白无暇的光芒，笼罩着一颗圆溜溜龙眼大小的珠子出现在掌心，叶玄精神百倍地拿着它左看右看，目光里全是好奇和安慰。

想了想，他弄了一大碗水，急急把妖丹放在里面搅动一番，小心喝了口品品，好像和普通的水没啥区别。

他疑惑的看了看妖丹，又放在嘴里一咬，嗯……很硬。

想了想，他拿出了小刀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小口子，挤出血液滴在上面，妖丹依旧只是光华灿烂，却丝毫不见再有什么异状。

犹豫了片刻，他一咬牙抡起个铜镇纸狠狠砸在上面。

原本认为这次妖丹会多少有一些变化，哪知道嘭的一声后，镇纸碎成两截，自己虎口流血连手都麻了，可那珠子却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

用尽了一切办法，可这妖丹仍然未展现出可以吸收的异像，叶玄不禁心痛起了自己白白浪费了偌大功夫，一赌气把妖丹扔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甘心地捡了起来。

看着那流转不定的光华，叶玄忽然感觉一股热流从掌心一直涌了进体内，暖暖地直往头顶蹿去。

他微微一怔，难道是无意中找到了什么窍门？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继续看向妖丹。

而那热流却一股脑钻进了脑袋里，慢慢一点点困意止不住的涌来，圆圆的珠子在他眼中越来越模糊，终于身子一歪，他竟又再次昏厥过去，手里依然紧紧抓着那个闪烁的妖丹，忽闪忽闪地仿佛是在按照某种特殊的频率跳动着。

这是一个很怪很长的梦，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旷世界，这里没有日月星辰，也没有山川河流以及植物和鸟兽鱼虫，只有茫茫大海和一望无际的大地，但四周却有着涛涛雾气滚滚，尽管很清楚是做梦，但他意识却清晰无比，甚至还在奇怪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在这里他没有感觉到陌生，甚至还隐隐有一丝熟悉，虽然心里很明白自己是在做梦，但却不知该如何醒来，只好漫无目的地四下走着。

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

在这儿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开始厌倦这里时，四周忽然颤动起来。

紧跟着，身体仿佛被撕裂般疼痛不已，啊地低哼一声，他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左右看看，自己依然还是在房里，周围没什么变化。

长出了口气，叶玄擦擦额头的汗水，抬头望向一边墙上的挂钟，忽然他神情瞬间变地极其古怪，连忙去看门口的日历上面清清楚楚是翻到了9月3日——已经是在他苏醒的五天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