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你，你不会是被你爸爸吓傻了吧？”他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甚至没等木沐和李强两个当事人反应过来，便在他们之前开了口，“哪里会有人要杀自己的孩子呢？”

“打两下，死不了人。”

木沐冷笑，“那是因为没打到你们身上！”

说话间，她心头百转，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时代，人的身体是解放了，心理上却未必，男女平等成为一句空话，大多是家长，还是重男轻女。

农村人为了生儿子，想尽办法把生下来的女婴送人，或者直接丢弃，城里人没有瞒天过海的机会，如果既不想丢掉工作，又想生儿子，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让原先的孩子夭折。

“我没有胡说。”果不其然，木沐刚刚想到这里，李招娣自己就开口了，她看了木沐一眼，不知道为何，心中勇气倍增，既然开了口，索性就说了个痛快，“他，他们昨天还抱怨我，菜小芬没有怀孕，不是打死我的好时机呢......”

她连妈都不愿意叫了。

“这，这不可能吧。”

质疑的声音小了很多，都是邻居，谁不了解谁啊？

有着这前提，他们甚至想起了更多的细节，“我记得，有一次招娣被打的狠了，叫唤的厉害，我还进去劝过，从那以后，再没听过孩子叫了。”

“我本来还以为是他们听了我的劝，不打孩子了，却没想到，有一次我们家小宝回来给我说，老李他们把招娣当猪一样绑起来了，还堵着嘴......我本来以为是我们家小宝胡说，哪里能想到......哎......”

她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人群中马上有人接口：“我们家小薇也这么说过，她还说，招娣挨完打，没有饭吃，太可怜了，非要拿两块糖给她，我还以为她是自己嘴馋说谎，就给了她一块，现在想想，哎......”

她也不由之主地叹了口气，众人心中一软，这下都憋不住了，“仔细想想，招娣这孩子确实乖的太狠了，你们看谁家舍得让孩子大冬天的在外面洗衣服的？”

“平日里啊，蔡小芬老是说招娣这孩子懂事，懂事，依我看，这不是再养孩子，根本就是在养佣人啊......”

“可不是......”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他们越说越“过分”，再不觉得木沐是在多管闲事了，彻底站到了孩子那边，菜小芬，李强夫妇两人可忍不了了，他们还想狡辩，“我们要真想让孩子死，还会让她上学吗？你们也不想想，那学费多贵。”

可惜没有想到，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都开始鄙视他们了。

都是工厂里“见过世面”的工人，谁不知道上学才是孩子唯一的出路？

就是将来想顶替他们的位置，也至少要到初中毕业啊！

“咱们这哪一家孩子不上学？”

他们纷纷叫嚷起来，“当初你就不想让招娣上学，还不是人家校长直接找你，你要面子才答应的？”

“可别说为了招娣了。”

“你，你们......”夫妇两人无话可说，今天算是把面子全都丢光了，他们气的面色通红，火冒三丈，看了一圈也看不出要找谁发，只能再举起手往李招娣那边涌，“你这死丫头，一天天就知道胡说八道，你看我不打死你！”

只可惜这次，还没等木沐开口，他们就被这些邻居给拦住了。

“行了行了，都是做人父母的，你们这样，哪里配当人父母的？”

他们固然思想老旧，偶尔让人厌烦，但是大多数时候，却还是善良可爱的。不知道李招娣的情况也就罢了，知道内情，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被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去死呢？

但是......

“关你们什么事情？”

李强和菜小芬可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看事情瞒不住，这些人又非要给他们做对，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再狡辩了，还是那句话，“我管自己孩子，关你们什么事情？”

“我告诉你们，我就是要打死她！她是我闺女，她吃我的，住我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你们心疼，有本事你们把她领走啊？”

“你们敢么？”

“......”众人突然说不出话，他们因为李强的话，而心中愤怒，但是再愤怒，也不得不放手，谁家都有孩子，谁家都不宽裕，搭把手可以，但是真的直接帮人养孩子？

这确实不是一个能够轻易下的决定。

这样想着，他们心中愧疚，甚至有些不敢回头去看李招娣的眼睛。

“哼，孬种！”李强得意起来了，他大摇大摆地穿过人群，走到了木沐面前，本以为木沐也会像那些伪善地邻居一样让开，却没有想到，木沐不但没有退，反而又向前一步。

“这可是你说的。”二话不说，她领着李招娣，就要走。

“你，你什么意思？”

李强有些懵，碍于木沐之前那一巴掌的劲实在不小，愣是没敢上手去阻拦。

“什么意思？”

木沐气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气了，她冷笑两声，眼中的讥讽化成刀剑，恨不得将这两人一剑劈了，“当然是带招娣离开你们这个狼窝虎巢。”

“你不是不想要她么？”

“我要！”

说话间，她再不回头。

李招娣就这样被带离了李家。

李家的人不是不想阻拦，但是他们阻拦的原因，却不是舍不得孩子，而是觉得“有利可图”。

“买个婴儿还要几百块呢？这么打个孩子，怎么也得一千吧？”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是木沐的对手？

她要脑子有脑子，要武力有武力，听到这话，不怒反而笑了，“好啊，我给！”

她扭头，把李强结结实实地给揍了一顿！

“你要是想去派出所，我就跟你去，咱们去了之后，先不管我打不打你地事情，就好好说说，杀人未遂，要做多少年牢！”打完人后，又一句话唬的两夫妻吭都不敢吭了。

邻居们没有一个帮忙的。

他们当没有看到面前的情况，在了解到木沐本就是出身孤儿院，住的也不太远，手里还养着三个孩子，确定她不会如李强夫妇一样，把李招娣打死后，纷纷回家关了门。

有些心善的，甚至还给李招娣塞了钱。

李招娣在木沐的示意下收了，不是贪图那些钱财，而是贪图——那些善意。

她没再回头。

一切尘埃落定。

李强和菜小芬坐在地上，看着突然空无一人的房子，明明是“梦想成真”，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显得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没事，没事，我们明天就生个儿子，生个儿子......”

或许这种时候，也只有平日坚持的信念，才能让他们再度打起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