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米眉心一跳，预感不好，但面上仍维持平静，反问道:“你什么意思？”自从踏上这艘凤凰号方舟，就像白石正总是遭遇最恐惧的变故一样，王米老是听到有人跟她说一切都太晚了诸如此类的话，接着往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正常的星际方舟航行轨道都是预先设定好的，起点是地球，终点是第二地球。可是何阳删除了中控系统主机上的航行轨道数据，设定时间抹除了航线记忆，使星际方舟丧失了正常航行轨道方向，如今正漫无目的的在宇宙星河中航行，没办法正常飞向第二地球。”

陆赞话里潜藏的意思不言而喻，翱翔在天空的大鸟也总有精力耗尽要停靠休息的时候，星际方舟上供应可航行的能量并不是无穷尽的，如果在能源耗尽之前，凤凰号方舟还没能成功飞抵第二地球，等待他们的仍是命运叵测，或是伴随变成天体的凤凰号方舟悬浮在浩瀚的宇宙星河中，慢慢等死；或是随着凤凰号方舟失去能量支撑坠落或撞上某颗宇宙星体，舟毁人亡。

白石正脸色灰败，颤声道:“何阳，说来说去，还是你动的手脚，你怎么就那么丧心病狂，枉我还把你当成我的好兄弟，想叫他们放了你，现在看来都是个鬼——，就应该让他们关你个十年八年的，你脑子才能好好清醒清醒。”

何阳漠然道:“我说过这就是一个生存游戏，我是设局者，你和王米、凯恩上校是陪玩者，当然还会有一个真正参与游戏的掌控者，当陆赞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成为了那一个掌控者，他掌控了这艘方舟的主控制台，掌控了你们的生死，没错，我是删除了航行轨道数据，设定时间抹除了航线记忆，可当时已经作为掌控者的陆赞，期间原本有阻止的机会，但他没有，这才彻底导致了航行轨道数据活生生地从中控系统主机上消失得一干二净，而你们——命悬一线。”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陆赞是谁？陆赞可是大名鼎鼎的天才科学家，一条小小的宇宙航行轨道数据怎么可能难得倒他，只要他能在系统主机的航行程序上逐个准确地输入航行轨道沿路坐标，坐标线路拼接完成，数据依然会恢复，而你们依旧安然无恙。”

柳暗花明，白石正双眼顿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期待看向陆赞，没想到后者却缓缓摇了摇头。

“星际方舟去往第二地球的航行轨道坐标，我并不清楚，当年我选择滞留在地球研究死亡行星，便是抱了破釜沉舟之心，又怎么会费心记这个，甚至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下不要说白石正了，连何阳都微微变了变脸色。

王米终于理解第一次见到陆赞，他近身在何阳耳畔说完话后，何阳大笑说疯子的意思了，在他的眼中，陆赞的所作所为或许才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玩命的赌徒，在豪赌之前，斩断自己现有的所有退路。

可如果陆赞当年是为了滞留在地球研究死亡行星，而没记忆星际方舟去往第二地球的航行轨道坐标，那何阳抹除航行轨道数据的期间，他没有插手阻止，任由事态恶劣发展下去，是存心的吗？假如是，那他的动机是什么？王米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空气冻结，指挥控制中心内四人三足鼎立，神色不同，内心各有所思。

王米期盼问道:“陆赞博士，难道真没别的法子？恢复航线记忆或者使用什么探测设备探路……”

“……没有。”为了防护安全，中控系统主机上的数据一旦被主动抹除，过往痕迹全面清理，再无抓住漏洞恢复的可能，就像何阳说的除非再次在航行程序上逐个输入轨道坐标。

可是光地球到达第二地球的轨道坐标就高达上千个。

至于探测设备，它是因人的意志而制造生产的，自主性受限于人，你需要它探路，也得大概给它设定一个方向，可关键是王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边去。

四人最终不欢而散，何阳被两个机器人押到了单独的舱室看押，白石正和陆赞相继离开了指挥控制中心，王米站在舷窗边沉思了许久，随后去到医疗室再次观察凯恩上校的身体情况。

王米给凯恩上校扎针输液，搬了张圆椅，坐在病床旁边，单手撑着下巴紧盯着床上的人，腕表上的时钟数字分秒跳动前行，没多久安静的医疗室内响起一道深深地叹息。

现在凤凰号方舟上的五个人当中，大概只有昏迷不醒的凯恩上校活的最自在了，什么也不知道，无忧无虑的，如果方舟遇难了，他兴许还能在最平静的黑暗中悄然逝去，也算得上是一种幸运。

王米使劲拍了拍两颊略微僵硬的肌肉，勉强打起精神头，嘴角试图扯出一抹带笑的弧度，可惜过了会儿仍然勉力失败，不由暗叹了口气，垂下头，塌下肩。

唉，前路未测，终究是意难平。

“他怎么样？”

王米闻声回过头，陆赞双手抄在裤兜，神色淡淡站在门口，她略感意外，但还是据实回道:“凯恩上校身体的各个机能检查显示都十分正常，可不知道为何人就是一直没有醒，当然，也可能是我的医术太差，所以追查不到病根。”

“身体正常，人却没有醒？”陆赞似乎有些好奇，临近病床边站定，凝神观察躺在床上的凯恩上校。

床上的凯恩上校麦色皮肤，唇色稍白，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健硕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只是通过输液补充了些营养品，所以身子看着有些虚弱。

王米苦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他受过伤，我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只不过是睡得太死，喊也喊不醒。”

他是在那些攻击方舟的外星人出现前昏迷的，还是出现后。”

王米困惑道:“外星人？你说的是那些砸窗的蓝体人？”

“对，他们的皮肤是蓝色的或者是发着蓝光的，凯恩上校是在他们出现前，还是出现后昏迷的。”

“出现前，也就是方舟即将起飞之前，凯恩上校和何阳因为方舟起飞问题发生争执，缠打了起来，后来凯恩上校不敌，被何阳甩出去撞到舱壁，伤到后脑，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陆赞追问:“那之后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之后的怪事？之后的怪事可是一箩筐，身份不明的蓝体人平空出现，袭击我们的方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你，离奇出现在凤凰号舱内，暗中操控着一切。”

那之后在凯恩上校身上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发生在凯恩上校身上的怪事？……除了无缘无故昏迷不醒！还真有一件事让我琢磨不透，就是方舟失重的时候，指挥控制中心四个人里边，居然是凯恩上校的身体率先漂浮起来，照常理来说，明明我的体积和重量都要比凯恩上校的要小要轻，为什么会是他先漂浮起来？你知道吗，那时候他看起来就像一张轻飘飘的白纸，还有点瘆人。”

“我看到了，不过我原以为是你们系了固定椅子上的安全带稳固了身体的原因，却没想到还有这层隐情。”

陆赞神情若有所思，王米好奇问道:“陆赞博士，从你的话里看来，你像是知道那些蓝体人的来历？”

“算是知道，因为他们可能来自于即将撞击地球的死亡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