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顾相正是觅得一把鸦九剑赠于苏长泓，他这才收下顾淙顾渊为徒。而这一次，他则是为那早已失传于世的沧海雪孤剑法。

顾青虞听明来由，既喜且忧。

忧的是她一时疏忽，不知这剑谱界外已然失传，冒然拿出让顾青安习练，传扬出去，恐引灾祸。喜的则是苏长泓承诺，只要能借剑谱一学，便收下三个小团子为徒，并言明只要顾府这几个孩子愿意习武，苦得下心智，他绝不藏私，必将毕生所学尽传于人。

顾家人皆是震惊，没想到顾青虞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一本武书竟是连藏剑山人也趋之若鹜的绝世秘籍。当下也不敢草率答应，送走苏长泓后，顾相便留下顾青虞问话。

“青虞，这剑谱你从何得来？”顾相拿着剑谱翻看一番，他虽不习武，却看得出武书年代久远，书中墨色日久呈赤，是以上好的再和墨写就，如今已是罕见。

顾青虞神色淡定：“回外祖父，之前青虞与娘亲定居江南无劫镇，曾于镇外一小山游玩，这古书便是自那山中小洞内发现，当时我见其纸香墨醇，很是少见，也就携了回来。”无劫镇外确有一小山，至于山中是否有洞她就不清楚了，但如此说道，也无人能够验证。只望外祖父勿要深究，只当她做了回话本子里山深处遇高人遗物的幸运之人吧。

“之后可有人在那附近寻此剑谱？”顾相问道。

“无人，此书年久日远，应是无主遗物。”顾青虞回。

顾相捏着剑谱的纸张沉思几瞬：“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顾青虞知道事情圆过了大半，心头也松了口气，回到院中与母妹二人统一口径。顾相与顾老夫人虽值得信任，但莲中世界滋事体大，其中不世奇书甚多，顾青虞原以为只有半架医书绝版，没想到其它领域的书籍也已于界外失传，若是这消息不慎传开，顾青虞一家必是杀身之祸不断。

第二日一早，苏长泓又来访顾府。顾相知苏长泓的性子，若不能借其一学，恐抱憾终身，他昨日已问明了剑谱由来，又见顾青安确是想要认真习武，便应了下来。

苏长泓得了剑谱，兴奋地直接让三个小团子跪地拜师，三声“师父”应得那叫一个爽快。顾青虞颇无奈地想，若这藏剑山人知晓她手里还有数十剑谱，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把整个顾府都纳入门下。

不论怎样，寻师一事暂告了段落。

倒是魏其侯欧阳家的世子喜得麟儿，于府中设宴，请了京都众勋贵之家。顾府自也在邀请之列。顾月萧一家重回芜阳，正好趁此机会将圈中众人重新结识一番。

“前日我瞧那云锦坊新推的堆雪叠绣十分精美，便给你和青安慕雪三个丫头各制了几件夏衣，这会儿已经送到你们院里了。届时穿入宴中，定是芜阳头份光艳。”顾老夫人对着三个丫头笑说。

王氏给老夫人添了杯新茶：“小丫头们本就灵动，配着颜色鲜亮的衣饰，自是叫人看得欢喜。”

顾青虞边给老夫人捏着肩膀边无奈道：“外祖母可别再叫沈绣娘来了，回回都制新衣，前几日刚送到的，青虞几个都还没穿完呢。”

老夫人把人拉到身前，佯怒捏了下她玉白的小脸：“怎么，外祖母宠人，倒还招你小丫头的嫌了？”

“哪能啊，外祖母疼爱，青虞高兴还来不及。”顾青虞歪头笑，“这不是怕夏衣堆着没用，白白浪费了外祖母的心意么？”

“就你会哄人。”顾老夫人瞥她一眼，“既怕堆着，那就勤换着穿，一日换个六七件，还怕穿不完？”

顾青虞心底无奈又熨帖，还偷诽了下老夫人的财大气粗。

一旁的顾慕雪小团子闻言亮了眼：“那我襦裙脏了也不怕，左右都要换，娘亲可不能再骂我。”以前府里只她一个女孩儿，便整日跟着顾慕寒一道，老夫人养孩子本就不爱拘着，久而久之，顾慕雪也跟个男孩儿似的，颇爱上蹿下跳。奈何手短脚短，又不似她哥哥那样敏捷灵活，是以常常灰头土脸地被王氏训斥。

老夫人知她小心思，戳破小丫头的美好愿景：“衣服是要换，但要是上一件弄脏了，还是得骂骂。”她见顾慕雪一脸哀切，暗笑，又对王氏提醒一句：“要实在不行就罚跪祠堂，免得老不长记性。”

王氏笑回：“谨遵老夫人言。”

顾慕雪顿时小脸皱得更紧了。

——

初九的天儿难得地爽朗，云叠于空，长风微动，很是宜人。

皇城脚下，利益交错，消息最是灵通。顾月萧带着两个女儿回京，各府如今自然都已得了信儿。

与之交好的自然乐见其回，纵然多年未见，有的情谊已淡，但顾家嫡长女的身份摆在那儿，自然还是值得来往的。

无甚牵扯的好事者便多看笑话。顾家近前宣称，武安侯九年前已写休书，顾月萧不再为唐家妇。大夏朝民风开放，女子可入朝为官，被休之妇亦可回府再嫁，是以顾月萧最多名声不算好听，但却无可厚非。但她两个女儿怎么说也是武安侯府的血脉，又不是父家没落，养在顾府，身份实在有些不清不楚，惹人闲话。而唐城青，也未必肯任自家血脉流落于外。

至于仇结怨深者则最咬牙切齿。顾云嫣在得知无劫镇的线人失踪后，即知谋事有误。正打探消息，没想到顾月萧已好端端地回了京都。她就知道这贱妇不会安生，没想到躲至江南九年，还是卷土重来，只恨没能更早斩草除根。如今顾月萧回来，身后有顾府庇护，且天子脚下势力繁杂，她想再动手，就得掂量掂量了。

众人众思，却也挡不住顾月萧一家的重回。

顾老夫人携着女眷入府，三位少爷则跟着大爷二爷，顾相受皇上召见，已入宫，未来参宴。

进了府，顾老夫人先带着小辈们问安欧阳老夫人。顾青虞几人见了礼，欧阳老夫人各送了份金雕而成的桃花坠子，小小一朵，很是精巧。

“你有福，这外孙女生得真是好颜色。”欧阳老夫人看着一旁安静立着的顾青虞，对顾老夫人赞道。

顾老夫人笑谦，心底却是美滋滋。想着几个小丫头陪着老辈有些无聊，便放了她们出去自寻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