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三十。.梁清树转朝廷的嘉奖令送到了顺德府。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澈竟然官升一级,被提拔为守备,彻底摆脱了“协办”两个字。如此一来,李澈的官职已经和萧若清平级,高出刘辰英一级。同时李澈还有了另外一个官职,兼领“巡查使”
,负责真定卫南部三府的巡查工作。守备只能在一州一府,可是巡查使就可以跨越州府了。巡查使无品级,是个特殊的官职,类似于临时任命的“钦差大臣”。不过这个钦差所统领的范围只是三府之地。
这三府中的千总、各县百总,皆受李澈这个巡查使节制,就是说李澈对于府中兵员调度,也有至高的权力。
称呼上,顺德府诸官称呼李澈为“守备大人”,而另外两府的官员,则要称为“巡查使大人”。李澈升职,手下人自然也要水涨船高,除了李澈报请的各县百总没有任何异议,直接被梁清树批准之外,李澈又提请秦天晓、王猛、沈天元、李真升任副千总。黄花峪其余各官员,皆有封赏。特别是韩迅、韩速兄弟,钱有用等人,尽管官职不变,可是品级晋升一级。所得俸禄也跟着多了起来。这些人是朝廷任命的,俸禄自然也要由朝廷出钱。不过那点钱对于这些人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各县百总如马雄、张文显、王嘉、潘文俊、朱浩然等人,都写来贺信和谢表,一方面恭贺李澈升任守备兼巡查使,另一方面也感谢李澈的信任和提拔。
赵完璧也辞别萧若清和李澈,走马上任,到了老虎湾,官升一级,担任副使。至此之后,老虎湾及其大泽,也都收归到李澈的掌握之中。
李澈派人将自己和萧若清商定的驻军、屯田、移民和纳粮的事情通知这些百总,吕正风接到自己的儿子吕定邦的家书之后,主动要求在自己的百户所内屯驻百济军,并将现有百户所的军兵全部转入到黄花峪中,成为军户。
这些军兵,早就对自己境内的黄花峪百济军眼红了,恨不得自己早日投身其中,如今终于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皆大欢喜。
而邢台和沙河两县,也提请百济军驻军,不过被李澈婉拒,建议两县暂时不要有太多的动作。而剿匪的工作,交由秦天晓统一安排。此时的顺德府内,匪患已经不多,特被是百济军驻扎各县之后,由本县出兵剿匪,更是势如破竹,再也不用黄花峪的军队统一协调了。
接下来重点剿匪对象,就放在了南部的广平府和大名府。二月初二,李澈以巡查使的身份,率领沈天元部一百军兵,南下广平府,正式开似乎了自己的巡查工作。
广平府各县早就接到通知,李澈的必经之路上,设立迎接的队伍和仪仗,远远地接出城郭。李澈在广平府城呆了五天,然后继续南下,于二月初十,抵达大名府境内。
大名府的各级官员,也都倾巢出动,迎接巡查使的到来。李澈的这个巡查使身份,让这些人时若神明,因为这意味着,在整个真定卫之内,除了梁清树之外,就数李澈的职位最高了。对待这么一位“大员”,自然是殷勤备至,不敢有任何怠慢。
李澈和两府的官员都打了招呼,将在上半年派兵到两府境内剿匪,让各府各县予以支持协助。这些地方官哪里敢说不是,连连点头应承。而且剿匪这件事情,本身对当地的治安也非常有利,自然是没有人推脱了。
广平府东西长,大名府南北长。李澈出了大名府,一路经南乐、清丰、濮阳、滑县、最后抵达大名府最南部的长垣县。长垣县之南,就是与大名府交界的河南开封府兰考县,再往南就是杞县了。
兰考县,让李澈想起后世的兰考书记焦裕禄。焦裕禄在兰考治沙多年,才取得了不小的成绩。果然到了长垣县的时候,这里的风沙就已经很大了。初春的时节,万物还未复苏,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放眼望去,没有任何的绿色,满眼都是黄沙遮天,让人压抑。
李澈记得三年之后,李自成入河南,那是更是旱情严重,赤地千里。不过看到目前广平府与大名府的情况,料想河南也好不到哪去。
现在洛阳的福王朱常洵应该还在花天酒地地过着荒**烂的生活。京师之外的各府,都有藩王封地,不仅仅是福王,其他像周王、郑王、崇王、唐王、潞王等都封在河南,他们的田庄遍及各地,造成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使得大量的农民破产流亡。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各地寇贼蜂起的根本原因。
李自成如今躲在山里,几年后出来,能够使得队伍迅速壮大,就是因为河南的饥民不断加入的结果。河南地处中原,地理位置异常重要,李澈之所以选择巡查三府,除了寻找李岩,其根本的目的,还是要将河南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从而在李自成再次起兵的早期,将其堵在河南。
不过,那些藩王,李澈自然不想去管他们的死活。而解决土地兼并问题是整个河南问题的根本,这一定会触及各藩王的利益,如何协调其中的利害关系,李澈现在想起来就有些头疼。
二月十五,李澈将沈天元部留在长垣,自己秘密带领八名护卫,换了便装,骑了马,向南进发。此去的目的,李澈只是略微向沈天元透露要去找一个人,具体是要找谁,去哪找,都没有和沈天元详细说明。
沈天元想派出一百人马跟随李澈,被李澈拒绝。这么多人太过招摇,轻装简行,行动起来更加方便。而且此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找人,料想也没有太多的麻烦。
八名护卫平时所携带的火铳全部不能携带,否则太过明显,每人除了军刺之外,每人佩戴一把腰刀。
三天之后,一行九人抵达兰考县境内的黄河北侧大镇朱家集。一路之上见到的难民数不胜数,有些往北投奔京师而去,也有些向南,想要去往江南富饶之地。
到朱家集之时,正是中午时分,再往前走就是黄河了,需要摆渡而过。李澈下马,找了间靠近黄河岸边的酒楼,准备用些午饭。
这家酒楼,离着黄河边还有二里之遥,不过在二楼之上,仍然可以眺望不远处的滚滚黄河之水。现在正值早春,河中的冰封虽已开封,不过冰凌还有一些。河水的水量不大,可以看出原来水量大时,水流冲刷出来的河床痕迹。
酒楼名曰“万和楼”,万和谐音就是“望河”。各处的酒楼如果临水,都爱叫望江楼、望河楼之类的,这家酒楼的老板却取了谐音,不落俗套,看来有些头脑。
酒楼从外面看,装修的不错,门脸很大,也很气派。里面的桌椅、地面非常干净。中午已是用饭时间,可是却少有人进来。想来是这家酒楼花费甚高,普通人不敢入内的缘故。
九人上了二楼,楼上已经有几桌人在了,便临窗找了两桌子坐下。小二热情地跑过来,使劲擦着本来非常干净的桌子,满脸笑容地问李澈等贵客要些什么。
李澈随便点了几样,便将目光投入到远处的黄河之上。河上有几只小舟,看来不是摆渡的,就是打渔的。
李澈刚想问问此处离杞县还有多远,忽听的靠近角落的桌子上,传来了一阵琴声。这张桌子上侧对自己坐着个锦衣公子,面对窗外,身边站着四位身材壮硕的侍从和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厮。
那锦衣公子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瑶琴,刚才的琴声正是他弹奏出来的。只听他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然后坐直身子,开始边弹边唱:“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流水,岂必委芳尘……”正是当初李澈所做的《临江仙》。
弹唱完毕,那锦衣公子摇头晃脑,轻声叹道:“好词,好曲。”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杯,悠闲地品了一口,又摇头道:“可惜不是好茶。”
旁边那小厮笑着道:“爷,这村野间的茶叶,哪比得上咱府里的上等茗茶?”
锦衣公子笑道:“琴心,你这就不知道了,府中茶叶虽好,可是却没有眼前这景色,古人云:游目骋怀,便是形容眼下我的感受了。”
那小厮皱眉道:“爷,此次背着老夫人出来,是不是有些唐突?如今离着卫辉府好不算太远,不如我们……”
锦衣公子不悦道:“琴心,你怎么又来啰嗦。早知道这样,就不带你出来了。”
那小厮忙点头哈腰道:“奴才哪里是啰嗦,只是想着爷您离开卫辉已经有好几天了,府中上下都很惦记。”
锦衣公子笑道:“咱们临走,不是留下书信了吗?”
小厮苦笑道:“爷您在书信上只是说外出散心,可并没有说去往何处,何时返回。”
锦衣公子道:“要是这些都写明了,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我娘一定派人来寻找我的,说不定到时候出动州城府县的差人,真是麻烦至极。”
小厮道:“爷,一路上您也看见了,如今世道不太平,再往南走,情况可能更糟。而且擅离封地…..”
锦衣公子瞪了他一眼,怒道:“住嘴!”说完又看了看楼上其他座位上的人,见好像没有人听到,低声道:“琴心,你要是泄漏了我的身份,我让你再也回不去卫辉。”
那小厮吓得赶紧用手捂住嘴巴,退到一边,再也不敢说话了。
李澈坐在不远处,却将这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在那锦衣公子环视周围时,赶紧低下头,免得被对方发现自己偷听了人家的对话。
那锦衣公子又喝了几口茶,忽然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敲击起来,然后开口低声唱道:“今日同饮庆功酒……”正是李澈当初所唱的京剧选段。
唱完,又是一阵摇头晃脑,轻叹道:“真想见见这个李澈,能做出这词,这曲,此人必定是风雅高士。”
旁边的小厮琴心,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锦衣公子道:“琴心,你要说什么?”
琴心道:“爷,你天天提起李澈,可是他现在正在顺德府,听说当上了守备,爬得这么快,不是阿谀奉承之辈,就是有勇无谋的武夫,爷,您为何如此推许此人?”
锦衣公子笑道:“李澈的诗文,我也都见过,试问当今大明有谁能做出如此绝唱?说他是武夫,太过偏激了。而且李澈能够在顺德府剿灭闻香教,又协助梁清树一战而定真定,说明此人确实有些能耐,可不是你说的什么阿谀奉承、有勇无谋之辈。”
李澈听到此人将自己如此吹捧,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锦衣公子的桌边,躬身施礼道:“这位仁兄,小弟这厢有礼了。”
那锦衣公子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澈,旁边的四名侍从都有些紧张起来,琴心更是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们爷称兄道弟?”
锦衣公子朝琴心和四名侍从摆了摆手,见李澈穿着并不像普通百姓,笑道:“这位兄台,不知有何见教?”
李澈道:“在下刚才听闻仁兄抚琴唱曲,又提及此曲的作者,心中感慨,特来拜会。”
“哦,这么说,你也知道这些词曲?”
“略有耳闻。”
锦衣公子忙让座道:“兄台请坐。”
李澈也不客气,打横坐在锦衣公子的对面。四名侍从和琴心下意识地往锦衣公子的身后靠拢。李澈也不在意,笑道:“多谢仁兄。”
锦衣公子道:“在下见兄台打扮不俗,看来不是平常的百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李澈道:“在下姓李,家中行十,人称李十郎。还未请教仁兄?”却是报了个假名。
锦衣公子笑道:“在下朱中和。”
李澈心中一动,刚才那小厮琴心提到封地之事,现在这锦衣公子又自称姓朱,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面前这个朱中和,很可能是某个藩王,而封地在卫辉府的藩王,只有一个可能,那边是潞王朱常淓。
李澈心中有了计较,也不说破,笑道:“朱兄,刚才在下不小心听到您的弹唱,还听到您提及顺德的李澈李守备,敢问朱兄,您可认得李澈此人?”
朱中和摇头道:“朱某并不认识李澈,不过久闻其大名,盼望着能与其相见,
畅谈一番。”
李澈道:“朱兄,此地离顺德府并不远,为何不北上顺德,探访此人?”
朱中和道:“实不相瞒,朱某家住卫辉,说起来卫辉和顺德相距不远,可是听闻去年岁末之时,顺德闻香教之乱,余波仍未平息,兵荒马乱,让朱某如何敢前往?”说道这里,抬头看了看李澈,问道:“听李兄的口音,似乎是顺德一带的,李兄可是顺德人士?”
李澈道:“在下正式顺德人,此次从顺德前往开封府探亲。”
朱中和眼前一亮,忙问道:“李兄,这么说你见过李澈了?”
李澈笑道:“见过,不过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罢了。”
朱中和道:“听闻李澈年纪轻轻,文武全才,他长相如何?可是生的温文尔雅?还是高大魁梧?”
这两个形容词,都和李澈毫不沾边,李澈心中有些好笑,当下说道:“李守备相貌普普通通,并无过人之处。”
朱中和摇头道:“不可能,如果李澈相貌普通,为何顺德千总萧若清会将女儿嫁给他?”
看来这个朱中和对李澈的了解还是蛮多的,这也难怪,李澈是去年忽然冒起的名人,而且顺德和卫辉相距不远,这些人尽皆知的消息,在卫辉自然也就知道了。
李澈岔开话题道:“敢问朱兄,要去往何地?如果方便,我二人可以顺路同行,如何?”
朱中和皱眉道:“朱某打算要去往金陵,听闻刚才李兄说到要去开封府,正好可以同行至开封。”
李澈点头道:“不错,金陵卧虎藏龙,人才济济,想来必定有朱兄要找之人。”
朱中和笑道:“李兄可听说过李香君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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