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援署的工作比陆一一想象的更纷繁复杂。
这里的当事人皆有一段悲惨的过往,他们大多不愿将自己的私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更有一部分当事人因为忙于生计,他们也不愿意将自己宝贵的时间用在打官司上,所以,很多当事人在了解法律程序后,便毅然决然放弃。
整整一天,陆一一费劲口舌,徒劳地劝说两位当事人诉诸法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一位,是年近八十的老太,和付老太一样,她有三个儿子,却都不愿赡养她,于是她一个租住在一个狭小、潮湿的出租屋内,靠捡拾垃圾为生,日子过得艰难。
要不是因为生病,被好心的邻居送到医院,医院的一位护士在多番联系无果后,便和她熟识的法援署工作人员联系。
为了不让她重蹈付老太的覆辙,陆一一费尽心力劝说她向法院起诉她的儿子,这样可以获取赡养费,她的基本收入就可以保障。怎奈,她固执己见,说自己的儿子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闹上法庭,会让儿子们颜面尽失!
有头有脸的人会让自己的母亲流落街头?到现在这位母亲还在极力维护自己的儿子!
最后,僵持不下之际,老太太借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溜走。
陆一一无奈至极!
一位姓黄的律师安慰她:在法援署,每天这样的社会案件层出不穷,人人往往被亲情的枷锁牢牢锁住,法律意识单薄。
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陆一一翻看电话:
“靠,二少的夺命call!”陆一一差点被一口热水呛死。接着便是夕颜的电话也有三通。
动动脚趾头,便知道事出有因。刻薄大少爷怎么会无缘无故给我打电话?傻子才回电话嘞!陆一一腹诽道。
她胆战心惊地拨通夕颜的电话:
“陆一一,你越来越不老实了!”
“怎么了?”连夕颜姐姐也学着调侃她,这地位,蹭蹭向下降个没完。!
“今天上午,我们律所收了三束花,其中有两束都是送给你的!小丫头,你魅力无限呀!”夕颜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口气,陆一一都能想象得出她那副欠揍的表情。陆一一深深哀叹,都是些什么朋友呀!
“夕颜姐,你知道是谁送的吗?”
“一束是周锐送的,还有一束是段二少送的。小丫头不错呀,连段二少…….”
陆一一的心咯噔一下,靠,段二少明知道我不在律所居然还把花送到律所,不是摆明了向二少挑衅吗?这还是那位凡事息事宁人、对人阳光热情的段二少吗?还有那位周锐,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居然遇到一位脸皮更厚的主……
“小丫头,你好自为之吧。今天早上二少整张脸臭的不行,整个律所的人都等着火山爆发。送来的两束花都被他扔掉了,你这两天还是乖乖地回学校,不要到律所来……”夕颜劝道。
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吗?陆一一撇撇嘴。
这时,刚才那位黄律师行色匆匆走过来:“一一,上次穆律师负责的那个家暴案件的当事人李梅打电话来,她说她的丈夫又在家里打她,这次她一定要告他。而且她情绪很激动,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终于觉醒了?陆一一兴奋不已,立马准备出发。
此时,电话又不合时宜地响了:
“陆小二,胆儿肥了?给我滚回律所,把你的那些花拿走!”二少低沉又愤怒的声音震耳欲聋。陆一一皱皱眉头,将电话移开:靠,又发神经了!
“您不是把花扔了吗?”
“陆小二,你现在还会培养眼线了?有进步!”
“二少,您没别的事情吗?李梅的案子有进展,我现在要去她家,回来再说。”陆一一名正言顺地挂断二少的电话。感觉真是爽呀!她已经可以想象在律所的二少出离愤怒的表情。
李梅家在一栋旧楼里,一共只有六楼。她家在顶楼。还没进门,单元门口就围拢一大堆好事的群众,窃窃私语地讨论着李梅家的事情。楼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陆一一迫不及待地上楼,门没有关,李梅满脸血迹地瘫坐在地上,将儿子护在怀里,儿子惊恐万分地看着父亲。这样的场景,陆一一太熟悉了。李梅的丈夫气势汹汹地站在李梅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根皮带,那张恐怖、丑陋的模样,和继父无出其右!陆一一不禁打个冷战,有些害怕。
见李梅找来救兵,更是凶狠、气恼,抡起皮带准备继续实施暴行。陆一一颤抖地拿出手机:“你再打,我就报警!我们都是目击证人,亲眼目睹你打她的过程,到时候,看你怎么在法官面前辩解!”
她理直气壮,其实内心慌张的不行。要是二少在就好了,他强大的气场定会吓得这个男人落荒而逃。
李梅的丈夫见陆一一搬出警察,瞬间态度转变,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胆小鬼!
“好,我不打,但是要和我离婚,休想!”
李梅定是铁了心,又见有人在场,胆子大多了,斩钉截铁地要离婚。两人争执不下。李梅的情绪越来激动,陆一一和黄律师根本无法劝阻。这时,李梅情绪失控,起身抱住儿子:“你不离婚,我就死给你看!”
那一瞬间,她抱着儿子往客厅的小窗户奔去。
陆一一眼疾手快,飞奔上前,拉住李梅的衣角,可是两个人的冲力巨大,李梅的整个身子已经在窗户外了,陆一一也被连带飞出窗户。
还没反应过来,陆一一已经掉到五楼平台的一角。紧急时刻,她一只手抓住那一角,另一只手拉住李梅的手,李梅将儿子紧紧护在怀里。
因为一只手抓着李梅和她的儿子,两个人的重量拉扯在陆一一的一个手臂上,钻心的疼痛,像是胳膊被人扯掉了!
另一边,年久失修的平台,就只是个薄薄的可怜的预制板,长年累月的冲刷,已经不能负荷他们三人的重量了。陆一一清晰地听见它发出清脆的断裂的声音。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陆一一的汗水情不自禁地使劲往下落,抓着李梅的那只手全是汗水,滑溜溜的。
完蛋了!她往下看看,楼下有一个面积较大的草坪,草坪里种着几棵大树,大树下绿草丛生。要是掉下去,正好落在树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我该怎么办?二少,二少会不会来救我!要是我现在掉下去,摔在水泥地上,摔死了,二少会不会为我难过?还是,过几天又重新招一个小助理......
陆一一,生死攸关,你在想什么呢?
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陆一一感觉抓着李梅的那只手已经汗的不行了,李梅的手在慢慢往下缩,她恐怕也支撑不住了。
楼下一个人的身影好像是二少,可是,她满面汗水,汗水还模糊了她的双眼,视线模糊......
终于,预制板发出一声很大的,更清脆的声音,随后她和李梅一起往下掉。
我是不是要死了!
陆一一闭上眼睛,不敢看,脑袋里一片模糊,只有二少的影子。她一直往下掉,随后听见树枝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挂住她,然后又支撑不住,她又继续往下落,“咚”的几声闷响,全身疼痛难忍,意识模糊。
原来三人一同掉在了最高的大树上,树枝承受不住三人的重量,被压断后,陆一一便掉在了草丛里。
陆一一感觉周遭乱哄哄的,有无数个人说话的声音。一只熟悉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好柔和。
“陆一一!”是二少的声音。
她想张嘴,可是没办法张开,只是觉得疼,疼得她好难受,她只能抓住二少的手......
然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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