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在廉清乡这个地方,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大事。
普通家庭,家里有人去世,也就是稍微搞个葬礼,办一场或几场“丧宴”,然后下葬完事。生活条件好一点的,葬礼的规模也就更大更隆重。
说白了,就是一个“面子”的问题。
陈家虽然人不多,但拥有一座小庄子的陈民,也算是廉清乡中上的富户,所以葬礼的规格,是一定不能寒酸的。
前几日的丧宴已经办完,该有的人情往来,大都也了结到了尾声。
两日没有露面的祝银铃,也在一大早,赶到了陈家庄子上。母亲出殡,祝银铃还是必须得出面的。
不知道陈家人在祝银铃不在的这几天又商量了些什么事,总之,当他们再见到祝银铃的时候,态度,也变得收敛了许多。
陈家的亲戚朋友,不知道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风声,相当识趣地,没有再去找祝银铃的麻烦。
再次见到祝银铃,陈民似乎有些不是滋味,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实际上已经稍微有了些缓和。
然而,陈民对祝银铃的态度,只是有些虚伪的客气,祝银铃同样也不是任由陈家安排的小姑娘。所以,终究不是一路人。
内心怎么想的,是一回事,表面的功夫,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家的这些亲戚,祝银铃的伯伯姑姑叔叔姨姨,她还是一一打了个招呼问好。这些亲戚们,说起来,其实跟祝银铃的关系,也并不是如何亲密。
有的跟陈民穿一条裤子,并不喜欢祝银铃这个外来的拖油瓶;而有的亲戚,算是通情达理,对小时候的祝银铃还是不错的。
祝银铃注意到了两个细节。
第一个,是陈才那边,多了一个身着长袍,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上,隐约有一丝灵气的波动起伏,大概这位,就是陈了然的师父。
在上次晚饭吃瘪之后,陈才这家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把那位修士请了过来,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来“镇场子”的。
再深入思考一点,恐怕也不是单纯的镇场子那么简单,陈家人,也许还有更深的一层打算。
对祝银铃不利的打算。
然而以祝银铃跟齐云现在的实力,对这种元聚境界的修士,是不太怕的。小心放在第一位,然后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第二个,就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陈小茹,并没有出现在家中。
按陈民的说法,那就是陈小茹现在正在三山剑派修行,并不可以下山回家。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
不过祝银铃却知道,即便是三山剑派这种地方,即便是最没地位的学徒弟子,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的时候,依然是可以回家的。
拜入山门,并不等同于了断凡尘。
至少廉阳城的三山剑派,并不是那样的地方。
姐妹俩的关系,虽然不亲密,但也没什么矛盾。比起姐妹来说,两人更像是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
不过,祝银铃仍然可以从其他地方,比如同学、邻居的口中,了解到自己这个妹妹的评价。
在祝银铃的印象中,陈小茹是个很听父母话的乖乖女,但是在义学中,却也干出过打架或者欺凌同学的事情来。
一部分人对她的评价是正面的,但那些负面评价,也不是空穴来风。
然而这一切,都跟祝银铃没什么关系。
两姐妹在外面,似乎在有意地避免与对方发生联系。
祝银铃把自己注意到的两个细节都告诉了齐云,也让齐云做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
棺椁依然停放在屋子里,只是比起前几天来,周围多了一些白事物件,一些随身的遗物,也放在一边的架子上,大概是作为陪葬品一同下葬。
祝银铃去看了看,那些东西,只是一些首饰和衣物,并没有什么能让自己留下回忆的东西。
大概,她也不太需要依靠这些东西,来纪念吧。
几人等到了所谓的吉时,便由陈民带着陈家的两个青年男子,以及四个丧事那边来的壮丁,将棺椁抬到了车上,这一路,就要抬到乡西边的墓地去。
撒纸钱,唱哀歌,宣功哭坟。
披麻戴孝不至于,但祝银铃还是讲一块白布,缠在了自己的手臂,作为客人的齐云和秦生秦灭,也同样在手臂绑了一根白线。
一路上遇到的乡民,陈民会发个里面装有若干铜钱的“白包”,乡民们大都也没有推辞,接过之后,讲了几句悼词。其大意,就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之类的。
这大概也是廉清乡的特色风俗。
遇到那种刚结婚不久的,陈民还会递上一个大白包,新婚夫妇还以一条代表着祝福的红布。
不过孩童们,就没有参与到这些活动中来,大概是风俗认为小孩子参与这些事情,对成长不好。
廉清乡西边的墓地早已经准备完毕,陈民跟祝银铃象征性地铲了几抔土,然后由丧事壮丁们,将棺椁放了进去。
做丧事的人,又撒了些纸钱,诵经祈福。
该有的流程结束之后,壮丁们便一铲子一铲子地,将土填了回去。
祝银铃只是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墓碑早已刻好,在看到“爱妻”两个字之后,祝银铃也没有再往下看的心思。因为她知道,这墓碑上,肯定没有自己的名字。
而齐云也看到了下面的落款,果然只有陈民和陈小茹两人。
“就这么算了?”
“算了吧,没什么意义。”
在看到祝银铃和齐云没什么动静的时候,吴虹冷笑了一下,觉得这两人果然不敢在这上面造次。
正面被你拿下一城,那总有地方,可以再扳回来!
不服吗?
不服你就闹呀!
生母坟前大闹,我看丢人的,是你还是陈家!况且陈家人也多,众目睽睽之下,谁是谁非,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母亲的葬礼,祝银铃在心中,其实早已经走完了一趟。
现在的,只是一个不得不应付的表面功夫罢了。
陈家人爱怎么做就怎么做,那是他们的事情,只要跟自己保持距离,不要再来招惹他们,就好。
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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