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谷回眸，没有更多的言语。

“程叔叔，我能解释一下这件事吗？”谷雨早就认清，这家谁做主了，自然要挑最厉害的角色解释，这样，就不用多费唇舌了！

她下意识的站在苏先生身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走！”

“其实，我们相信苏谷的眼光，他认可的女孩，人品肯定没问题！”程大舅突然悠悠道，这话一听就是对谷雨说的，他自动选择忽略了自家倔强高冷的外甥，谷雨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了！

“只是，这次的林先生一家，是我们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如果因为你的原因，把生意搞砸了，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吧！”

“是的，我很抱歉！”谷雨诚恳道。

“不必，你还小，我看跟程辉还挺和得来呢！”他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人，然后从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缓缓点上一支：“很多事，不是你能左右的，包括你对事情的看法！”

饶是谷雨长了一颗玲珑心，也还是在离开之后的很久，才想明白，程大舅指的是，你的阶级、你的出身，决定了你看问题的高度，所以，这件事，不怪你，但，你配不上苏谷！

谷雨红了眼眶，是啊，这件事情倒放一遍，哪怕像网络小说中重生一回，做一个人生的作弊者，她也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吧！怪不得苏先生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的紧了紧握着自己的手。

自己，终究不是苏先生的良配呢，门当户对这个传统，真是古人的大智慧啊！谷雨深深觉得小说写的太夸张了，所谓的豪门，智商也是豪门，人家要拒绝你，根本不用说什么狠话，便让你无地自容。而且，程大舅那样的语气说出来，纵使苏谷想维护自己，也没有发声的理由啊！试想，如果程大舅声色俱厉，大概苏先生会男友力爆棚，真的演一把视情生死吧！可是，面对那样温和的长辈，我们又能怎么办？谷雨突然觉得呼吸都很痛。

原本她很相信《蝴蝶梦》，虽然女主角并不美丽、身份卑微，但，只要得到男主角义无反顾的爱，便会华丽转身，可以自信的走下去、爱下去、生活下去。而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苏先生对自己是真心的，但，这样一场简单的宴会，这样一个并不复杂的冲突，那样一句并不带感情色彩的话，便将谷雨狠狠地推回现实。

生活不是艺术，没有人为你的快乐喝彩，更没有人为你的悲伤配上哀婉的音乐，但谷雨的心，依然沉到了湖底。

程颖慧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脸消沉，谷雨便不好意思再将自己的苦恼强加给她了，谁想，一贯坚强独立的程颖慧，却主动坐到谷雨的床上，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快23岁了！以前总觉得自己比被人成熟，看得透，谁知年龄越大越看不开了！”她抬起头，对着谷雨苦笑，眼里氤氲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了心疼。

“怎么了？”谷雨轻轻的问，伸手理了理颖慧的头发。

“我可能，爱上刘楠了！”她淡淡道。

“那就在一起啊！”

“可他并不爱我，而我，也不想与他共度余生！”

两个姑娘一时沉默。

“我仿佛能体会你的感受！”

“是啊，相爱都不一定有结果，何况是单相思，还是那样一个人！”

谷雨只听了前半句便被狠狠戳中了心脏。是啊，相爱也不一定会在一起。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那个各自赴死的焦仲卿和刘兰芝，那个天各一方陆游和唐婉，那个独活于世的李清照。那些永远不落幕的生离死别……

人生在世，何来圆满。谷雨此刻想到程大舅那严肃的表情，心，突然冷了！即使自己不顾尊严、死缠烂打到最后，又真的可以幸福吗？能把并不美好的开端架到幸福美好的彼岸，不光需要真心和毅力，大概，还需要技术和金钱。自己，到底要如何选择。

程颖慧见谷雨沉默着流露出伤心的神色，伸出手来拍她的背。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今天晚上见家长，被嫌弃了！”谷雨说的轻描淡写。

“还不是什么大豪门呢，就这么现实吗？”

“没什么，要么努力，要么放弃，我是不会把自己逼近死胡同的！”谷雨抖擞了一下精神，对程颖慧微笑：“倒是你，为什么说，爱上他，却不想与他共度余生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们太过不同了吧！我有太多事要做，有太多梦想要实现，而他，却始终活在过去，他不愿和我一起走，我又背不动他，便只能放弃他了吧！”

“活在，过去？”

“是啊，活在过去！”

…………

那天，程颖慧见了刘楠的母亲，正是酒吧里向人道歉的中年女子。此番相见，程颖慧发现，她与刘楠很像，个子很高，身材保持的还好，虽然已是中年，岁月却没有在她脸上肆虐，一双丹凤眼，粉嫩的皮肤，让她看上去依然娇艳，只是眼底深深的褐色，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她没有多余的询问，好像已然认定程颖慧就是刘楠的女朋友一样，一见面，便将刘楠的过去和盘托出，把程颖慧当做救命稻草般让她不要放弃自己的儿子。

没有坚持过，何来放弃。程颖慧觉得好笑。可是，刘楠的故事却并不好笑。

刘楠的童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生长在军人家庭，父亲是职业军人，母亲是文工团的文职干部。如果说，有什么特别，就是特别的漂亮。两个漂亮的人生了一个漂亮的孩子，这再正常不过，可是刘楠偏偏从小体弱，加上一张漂亮的脸，很多大人都夸这孩子比女孩子还漂亮。这在现在当然没什么，最多不过是个善意的玩笑，何况现在男人还以阴柔为美。可是，在那时的部队大院里，在空气里都叫嚣着勇气和力量的氛围里，刘楠逐渐成了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