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零年。
此时的华夏国刚刚取得解放战争的胜利不到一年的时间,随着战事的停息,这一历史悠久的古国终于可以安心的舒上口气,静待它的复苏之旅。
立海市,作为曾经列强侵略华夏的入闸口之一,由于长期被把持在外国人的手中,加上这里各国入驻呈分片相互制衡的趋势,所以实际上并没有受到战争太多的影响,反而是保留了往常的繁华景象。
这座城市的西边,有一座标志性的大型公墓,它一侧的不远处立着一栋法式风格的三层小楼。没有人知道这小楼是何时又是被何人建造而成,因为普通人肯本看不到这座建筑的存在。
这里,是属于‘地府’的一处办公点。
小楼最顶层的一间屋内,一名青年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着手中的文件。
他面前的桌面上,四周已经摞了几摞高过他头顶许多的文件。青年身旁两侧各站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他们一人负责将青年批阅好的文件封档装订,一人忙着将前者装订好的文件送往屋内一侧的档案存放柜中,在那里有序的摆放整齐。
随着青年手中的钢笔在面前仅剩的一张文件底部匆匆划过,他如释重负的放下了手中的笔,将那文件随手扔到一旁成堆的档案上方。
“亲爹啊,终于是整理完了。”青年大大的舒了口气,起身抻了个懒腰。
一旁负责装订的西装男子,一边整理着手中的文件,一边对着青年男子恭敬的附和到,“查察使大人,如今外面人类的世界已经趋向和平,少有战事再发生。想来这些文件忙完,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这么大的工作量了。”
青年赞同的点点头,“是啊,我的个亲爹啊!外面的人终于是想明白了,没事老打什么仗?打也可以,能不能上别的地界打去!害得我这百年来连一个像样的饱觉都没睡上!烦躁!”
西装男子听完嘴角僵硬的动了动,看摸样他应该是在陪笑。不,不对!他应该不是在笑,身为普通的地府鬼差怎么能有情绪呢?
青年男子自然而然将着这些细微的变化收入眼底,他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在桌前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不光抱怨这没日没夜的工作,还抱怨自己身边连一个能陪自己说笑的人都没有,可悲!
这时,青年面前办公桌上的手摇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青年随手拿起电话将听筒放到耳边,一道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查察使大人,司命大人到了...”
青年被这一句话吓得浑身一哆嗦,他赶忙放下手中的话筒,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板板正正的,之前他批阅文件的时候都没这么正经过。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便又抢来了身旁西装鬼差手中已经装订好的文档,三五下拆掉了外面的装订袋子,将里面的文件取出拿在手上,装作正在认真批阅的模样。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位身穿深蓝色中山装,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没错,此刻走进屋的就是所谓的现任地府查察司命,也是那青年的父亲,名叫刘泺。
说起他的‘一生’也算传奇,他生前本是唐朝李哀帝身边的宰相,当时哀帝继位时尚且年幼,满朝上下全靠刘泺一人主持,而他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忠孝之臣,在位期间不光亲自解决多地的水涝,干旱,瘟疫等灾害帮助百姓脱离苦难,更是把自己几个成年的大儿子全都派了出去镇守边关。奈何,边关战事不断,他的几个儿子几年内相继为国捐了躯。最后,只剩下了最小的儿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刘廷之在身边相伴。
随着哀帝一点点长大,经受了身边小人长期的蛊惑,最后还是忍不住信了谗言,以谋反之罪诛杀了刘泺一家。
刘泺死后,魂魄被带去地府投胎,说来也巧,当时正赶上了地府在扩招人手。他生前也算是一名治国有方之人,顺理成章的就被阎王留了下来做了地府查察司命一职。由于地府要职人员都有保留一位家眷的资格,他便把当时和他一起死亡的小儿子刘廷之,留在了身边。
而那刘廷之,生前本是家中最小的子嗣,因此受尽了宠爱,他的父亲刘泺由于朝中事务繁重也疏于对他的管制,这些导致他成为了一个不学无术之辈,每天只知玩乐享受。
逍遥自在的日子并没有持续的太久,自他的哥哥们战死沙场的消息相继传回来后,他的父亲逐渐开始对他变得严格起来。通常是一点小事做不好就会被狠狠的惩罚一顿,这导致他后来对他父亲产生了很深的敬畏感。
当他死后被地府阴差迷迷糊糊的又带到父亲身边时,他跪在了父亲的脚下,抱着他的双腿,痛哭流涕,“父亲啊,这一生我愧对您的栽培,感谢您这二十年的抚养,我下辈子一定再做您的儿子!”
本以为是转世投胎前一袭临别的话语,他还特意挑了些好听的说,但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吾儿啊,你有此孝心也不枉我这一番心血!其实,不用等到下辈子了,你我以后长长久久皆是父子!”
随之而来的是他父亲欣慰的笑声。
如果人死后的灵魂还有血液的存在,当时的刘廷之一定会将自己吐成人干儿。
视线转回屋内。
座椅上的刘廷之用余光看到自己的父亲迈进屋后,装模做样的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起身前去迎接。
“父亲,您来了。”
“嗯。过来看看你这头一次上任的一区查察使干的怎么样。”说话的刘泺面无表情,不怒自威。这让已经到达他身旁的刘廷之,被迫低着脑袋,尽量躲避着不与他照面。
在恭敬的把他的父亲引到了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后,他开始了详细的汇报工作。
“回父亲的话,这边的工作还算顺利,刚刚处理完近段时间大量的亡魂记录工作,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呢。”
“汇报?你不打算出去玩一阵子再来向我汇报么?”
“孩儿不敢,您也知道,人间之前战乱不断,直到去年才逐渐停下。我这儿也是工作量太大了,好不容易才处理完毕的。”
刘廷之耷拉着脑袋,越说声音越小,他那点小心思怕是早就是被他父亲识破了,现在说起话来也是没有多少底气。
“算了吧你,我给你争取来的这片区域是战争波及最小的地方,其他重灾区的地方都早就处理完工作了,你在这干什么以为我会不知道?”
低着脑袋的刘廷之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头顶上那道咄咄逼人的目光,头皮不免一阵发麻不敢再答话。
“你看看地府的办公区让你弄得这都是什么东西?法式的小洋楼,还三层!要不是我开着感知过来的,都得迷路!”
“还有,你手底下的鬼差穿的那叫什么东西啊?”
“回父亲,是西装。按现在人类的话,要与时俱进,孩儿以为未来的人间肯定都是这种装扮,咱们地府早晚也都会改革的!”
“放屁,地府是个严肃的地方,工作就要统一穿中山装。”
刘泺说着站起了身,伸手扯起面前刘廷之的衣领,面露不屑。
“就这,花里胡哨的,一层套一层的,哪有点正装的样子!”
说罢,他又拽了拽刘廷之的头发
“你看你头顶这是什么啊?头发长就不说了,还满头卷,平头短发不懂么?当年的剃发令,地府总局没给你发过来么?一会赶紧给我剪了!你这是一区查察使该有的样子么?”
“...是...爹!”
刘廷之是又气又无奈,但心里纵然各种不服,嘴上还是得点头答应,面对身前这个男人,顶嘴的下场只会...更惨!
好在,门外的鬼差及时将沏好的茶水送了进来,刘廷之见状急忙上前去接,能逃的一会儿是一会儿。
再回来后,他小心翼翼的将他老爹引坐下去,开始亲自服侍起他来,希望借此能让他中断之前的话题。
刘廷之在桌上随手翻过一只扣着的茶杯,将茶水到了进去,一边倒一试着转移话题。
“父亲,您此番下来是有要紧的事办么?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要不您先去忙?”
“嗯,确实是有要紧的事,不过不是我办,是你去办。”
“我?父亲说笑了,我这还有好多公务没处理完呢,要不...”
“哦,交给别人去处理就好了,你先办我交代给你的任务。”
他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了,只好放下了手中的茶壶,扬着笑脸将盛着茶水的杯子递了过去。
“孩儿领命,父亲请吩咐吧。”
刘泺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也不知是这茶水合他的胃口,还是儿子的态度令他满意。
放下茶杯,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扔到桌子上。
刘廷之见状拿起信封拆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上面是用毛笔写着的两个字‘郭恒’。
他反复盯着这两个字,面露疑惑,他不知父亲到底要传达的是什么意思。他一会低头看看信纸,一会抬头偷着瞄瞄父亲,想出声询问吧,又不太敢…
半晌后,刘泺将空茶杯放回桌上,缓缓出声为他解释起来。
“之前地府受人间战乱影响,一直处于忙碌状态,许多悬案一直积压在档案中没来得及处理。最近人员空闲下来整理了一下这几千年来的一些历史遗留的悬案名单,这个就是其中之一。此人一千四百多年前名字曾短暂出现在了生死簿上,但不知为何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又消失了。当时的地府工作人员以为他可能机缘巧合下续了一命,就只是简单记录了一下没当回事。而我们查察司最近在核对档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后续有关此人魂魄的归召记录,也没有任何投胎的记载,这个人的魂魄应该还飘荡在外面,所以来派你去调查一下。”
“父亲,此事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现在想找他犹如大海捞针啊?”刘廷之听完父亲说的这个任务面露苦涩。
座位上的刘泺不自主的斜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平常能不能多学习学习地府的知识,能不能别出来给我丢人?”
“...”
“你好好看看你手里的纸!这上面是用判官笔写下的名字,你将你的查察印盖在名字上,如果他出现在你一百里的范围内,这信纸就会给你指出一个大概的方向,等你到了他身边五里范围内这张纸自会带你找到他的。”
“这件事,就给你一百年的时间,去查清楚,办不好别回来见我。”
“是,父亲,那我这就准备启程。”
说完,刘廷之叠好手中的信纸塞进信封里,将其揣进了自己的西服口袋,心里默默想着‘其实我还真不想回来的!’
“你给我好好装起来,破衣服,口袋连个扣都没有,别再给我弄丢了!”
“...好的,爹。那儿臣就去忙了。”
说罢也不等他父亲应答,一个拱手,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立海市西侧方位,还是这座公墓,绕过它,后方不远处有一片外国列强当年入侵时修建的临时机场。
那机场现在已经接近荒废,只有一些来往的国外报者还在使用。
前往机场唯一的道路上,一群人结伴而行。他们其中有一部分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肩膀上扛着臃肿的照相机,还有一部分身穿长卦,黑发黄肤,手上提着大包裹。这些应该就是来访华的外国记者正准备返乡,还有部分华夏本国的学者准备出国深造。
这个队伍的最后面,跟着一名青年,他头发梳着标准的三七分,鼻梁上架着一副圆片的金边眼镜,衣服也是标准的学者打扮。青年的身边并排走着一位年龄稍微有些大的中老年男子,两手各提着个行李箱。俩人在队伍的最后方,一边走着,一边交谈着些什么,声音很小,让周围的人听不清楚。
“亘主,我看您刚才脸色发白,是身体不舒服么?”
“刚才有一刹那,灵魂突然出现了一种被牵扯得感觉,不过现在没事了。”
“亘主,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墓地,会不会是周围游晃着的一些孤魂野鬼盯上了您。”
“也许...是这样吧。”
与此同时,在这个队伍的前方不远处的拐角,突然冒出了一名身穿西装的青年,迎着队伍的方向走了过来。两方都没能引起各自的注意,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就当这支‘正装军’与‘游击队’相互交汇到了最后的一刻。
‘正规军’的末尾处,郭恒之前的那种来自灵魂的牵扯感突然又涌了上来,他不自觉的朝着隐约中牵扯传来的方向看去。
巧的是那列属‘游击队’的西装男青年也是在这时候胸口突然一热,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不由自主的偏过了头。
俩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然而接下来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他们只是相互笑着点了点头。
转过头去,继续着他们各自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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