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林赋

第二十一章一个人的回归

第一节

我看都再没看一眼公主，匆忙跑下山，找到中行说的帐篷。

他的仆人们凶悍地过来挡住我。

我道：“我是汉使张骞，大阏氏让我来给中行军师看病！大阏氏随后就到，莫要阻挡，耽搁了军师的病，阏氏定要怪罪！”

没想到，以前说什么都不让进的，这回一提大阏氏，那些看门狗马上闪开，掀起门帘，恭敬地让我进去了。

中行说躺在榻上，紧闭着双眼，我走过去，搭了下他的脉。那脉息已经很弱，并且很不稳，果然病势沉重。我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又看了看他肿胀的腹部。可以断定，他的病就是肠痈，跟此前伊稚斜得病症是一样的。而看他现在的样子，一定是拖延了治疗，或者是根本没有得到治疗，身体持续高热引起了大量的细胞脱水坏死，整个人都在衰竭中。在这个时代，没有适合的药品，就算我再怎么给他手术，估计也不管用了。

“中行说！中行说！快醒醒……”我唤道。

他痛苦地瞪开眼睛，看见是我，便紧紧握住我的手：“你……你怎么才来，我快死了呀！”

“快，叫你左右退下！”我用更低的声音道：“我是小林呢，你肯定认得我的！”

他挣扎地喊道：“退下！”

周围的人消失了。

“我是小林呢！你病得很重，快把你的返回器拿出来，我有返回芯片，组合在一起，咱俩就都能回去，回去就能救你的命！”我真诚地对他说。

“你本人就能救我的命，为何不救？”他痛苦地说道。

“我就是来救你的呀！中行，你相信我！”

他苦苦笑道：“伊稚斜那孩子上次回来就高兴地跟我说，他大难不死是有高人给治病，还给我看他肚子上的刀口，我见那缝合的针眼就跟现代医院里似的。那时，我就知道有现代人来了，伊稚斜还说汉使张骞是个高明的大夫，我就想着，我一定要会会这个张骞。你来匈奴时，我马上就认出你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直派人找你给我看病，你就是不来？这里只有咱们两个现代人，你还不帮我！现在干嘛还要来找我，要我的返回器吗？你要自己回去吗！”

“不，我不会自己回去的！我每天都有来找你，你的仆人们根本不让进，说你不想见我！”

“我知道

了，原来就是公主害我的，小贱人！”

“快把东西拿出来！快！”说着，我就拿出匕首，在肩膀上割了一下，咬牙忍痛把那块芯片取了出来。

他见到那带着血的芯片，知道我是认真的，便抖着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像白玉环一样的东西。

此刻，我的胸口很闷，觉得心里塞得满满一般，隐隐间还有几阵像肩上的伤一样的痛。临出使西域前，我答应过lucy要把返回器带回去，跟她一起回现代。当初，她来到古代，我并没有追随她，等我到了古代，她已经在古代熬了十几年，这么久，心里很苦，我现在又要失言，叫她白等，我还算什么男人。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快死了，没有现代的医疗技术，根本没法救他。而只要能回到allen的实验室，那里面就有药品，他就有救了。不管中行说做了什么坏事，在我眼里，他还是快递员小王，也是一条人命，莫明其妙被人弄到古代，不能叫他就这么死在这里。

对了，我们可以先回去！如果，本次往返穿越成功，我们就解决了这项技术难题，allen那边就可以改进系统，再做出新的返回器。我马上可以再带着一套完整的返回器穿越回来再把lucy带回去，这也是个办法，只好先这样了。

我下了决心，便把那芯片擦干净，叉进那小圆环。小圆环马上就闪了几下，并从环心释放出一道紫色的光。一开始，那光束像手电筒的光束一样。接着，那光束就越来越大，很快，把我跟中行说都笼罩起来，我俩都惊喜地望着它。

我的心跳也开始加快……

突然，帐外传来雷声，倾刻雷声滚滚，还有闪电偶尔射进帐篷。

小圆环又闪了几下，便像是断了电一般，“啪”地一下，光束消失了……

我用手晃了晃返回器。它怎么也不亮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中行说几乎绝望了，叹口气道：“我就知道这破玩意不好使，lucy这个坏女人，就是不值得信，拿老子做实验，妈的！老子本想进城打工，多攒点钱娶媳妇的，送个快递吧，还不小心叫她给送这儿来了。她就是个‘731工厂’！这回，她又是拿什么破玩意骗我！”

外面又是雷声滚滚……

中行说说话都没有力气了，但他似乎很想跟我说话：“那是闷雷，草原上常有，可是……不会下雨的……”

“我想，可能是那闪电磁场干扰了返回器。别急，不再闪电打雷可能就好了。等会儿，咱们再试一次！你再歇会儿吧，省省力气。”

“那更完了！我在草原待了这么久，太了解这里的天气了，这种雷会打上很久的，晚上差不多才能结束。可我……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别泄气，等会儿，在打雷的间隙，我们再试！你要坚持，我给你唱首现代的歌听听？你很久没听过了吧？”我见他很绝望，只好这样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这雷何时会有间隙。

他轻轻闭了下眼睛，喘了口气，道：“你这就是要送我了？别唱了，听了就更闹心，更不想死，更想回去！”

“那咱们说说话吧！对了，我刚来时，你既然已经认出我了，那宴会时你怎么不见了？为啥不来找我？”

“我回来去拿这破玩意呀！我想着，我得拿出这东西，你才能信任我吧！我得表示诚意啊！我还想着，不管你带没带来芯片来，我也得跟你说明白，看在咱俩还一起工作过的份上，也得一起回去啊，我太想回去了！结果，一回来就晕倒了，再也没出得了门！我觉得公主敬我那杯酒是有问题的。她真是跟她娘一样，妈的，母女俩长得一样，心肠都一样地坏！这回，她跑到匈奴来又折磨我！非得把我搞死才甘心，贱人！”

“你当初抓了公主，为什么把她送回于阗？”

“我哪有抓她，是我救了她啊！她自己要去于阗的……”

……

第二节

中行说喘了口气，接着说：“当时，她一个人在沙漠里，半死不活的。我的人救了她，把她带给我。她就说她要使什么计骗于阗人什么的，要回于阗！我想着，她到于阗来也不会再回来了，就让她去吧。那个于阗女王是我们匈奴扶植的。于阗万事都会跟我们商量的，两股势力还玩不过她这个小姑娘？她要真能骗了于阗人也无所谓，匈奴也不想让于阗好？于阗越乱越好。我也不想叫她待在匈奴，看着她我就想起lucy，更不想送她回大汉，送回去不是太给lucy面子了嘛！所以，就把她送回去了，假装抓她也是她自己要求的。”

“啊！”这个答案，真是叫我震惊，我觉得自己的头也热热的。

“她的随从呢？”

“没有随从，她说你们要送她回大汉，她不想回去，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天哪……”

“嗨，算了不提她了，咱说点别的吧！”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真的很厌恶这对母女。

我只好换个话题，真的有很多话想问他：“老单于死时，是你策划的乌曼‘夺位’？”

他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帮伊稚斜？”

“伊稚斜？帮他干嘛？他是挺能打仗的，也很有本事，但他母亲那边没靠山。乌曼就不同了，他娘是乌孙公主，乌孙是西域最强大的国家。要能跟乌孙加强联合，那匈奴就能成为整个西部主宰，大汉就别想跟我们再玩了。把我送这破地方来，我恨死了，我一定要在西部折腾点动静儿出来。到时候，我们西部联军整天攻打大汉，叫lucy和她老公担惊受怕，气死她，每年都问她要公主和亲，吓死那些金枝玉叶，叫大汉的后宫不得安宁，哼……”

“呵呵，你这一套夺位大戏是参考电视剧《步步惊心》搞的吧？”

“嗯，那部剧挺好看！好想回现代呀，要是我能回去，我一定下载个讲汉朝电视剧看看，好像有个叫《汉武大帝》的，是讲汉朝的事的。我得看看，看他们拍的跟我见的是不是一样，对，一定要下载个‘未删减版’的……”

“这么说，你不知道有个伊稚斜单于？”

他摇了摇头，道：“伊稚斜？他也当单于了？真的吗？《汉武大帝》里说的？你来前看过《汉武大帝》？”

“我也没看过，这剧热播时，我还在留学。我看过《史记》，还有很多别的书里都是这么说的，他也是一位有名的大单于。”

“嗨，有文化的人是不用看电视剧的啊！我刚来古代的时候，不要说不知道伊稚斜是谁，连单于是啥都不知道啊，也不知道还有个匈奴。汉朝的事，我啥都不懂，谁是皇帝我都不知道。到现在，lucy的老公是哪位皇帝，应该叫汉什么帝，我都没搞清楚。就剩一天到晚担惊受怕的，吓也快吓死了。哪像那些‘穿越剧’里的人呢。啥都懂，万事还有个准备的，来了古代还能左右逢源的，那都是扯淡！lucy见我啥也不懂，尽是骗我，骗得我团团转。我当时那个后悔呀，后悔没文化。心想要是能回去，我得好好找个地方上个学，找个大学当保安，晚上还能上个夜大啥的。妈的，没文化害死人呢！其实，我挺喜欢伊稚斜这孩子的……完了，这回站错队了！”

“别担心，乌曼是大单于，你没帮错人，他先当的单于，小伊后当的，你没有违背历史。再说了，你这不挺好的嘛，在匈奴，你还是‘智者’呢！”

他的脸又红起来，我摸了下他的头，他的体温已经非常高，我拿了水给他喝，他喝了水便想昏睡。渐渐地，他的眼睛更加无神了，这让我很害怕，rachelle死时，她的眼睛就是这样的。

过一会儿，他又想讲话。言语已有些不清了：“骗匈奴人还好骗些，我人不笨，还能混……可是，有文化的人当骗子，骗术更高呀……lucy那个女博士，就是个大骗子，我哪能玩得过她呀。这回完蛋了，就得死在这儿了，叫她们母女给玩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又要昏睡过去。

我摇着他，“别睡，我得带你回去，睡了就难再醒了，再坚持一下！”

他再次挣扎地睁开眼睛：“小林，你是好人。以前我来收件时，你总给我烟抽，我多算了快递费，你也不计较……我刚来古代时，录史官里有个姓张的大人，家里有个小公子，长得很像你，那时他才十几岁。我当时想着，你小时候估计就那个样。他常被叫进宫，陪lucy的儿子小彘儿玩。lucy那三个女儿也都喜欢他，有两个女儿还为了他经常吵架。这回来古代，你是不是冒充他来的？他好像就叫张骞，我上小学时好像也听过一个什么‘张骞通西域’故事，那不会就是说你们俩个谁的吧？……”

我苦笑了下。

他的口齿更加混乱了，道：“你冒充他了？那他呢？去哪儿了？……被lucy那个坏女人害死了吗？可怜的孩子啊……这坏女人整天装神弄鬼的，生了三个女儿，长得一模一样，分都分不清，太可怕了。那个小张骞还跟我说过，他喜欢最小的公主，我都奇怪了，三个人一模一样，还能分出更喜欢哪个吗？！我看她们都不是好东西……lucy还招了很多双胞胎的宫女。她住的宫里到处都是长得一样的人，就跟闹鬼似的，前面有一个……一回头，后面就有一个一样的，你没有体会过，这感觉好可怕呀！尤其是在夜里……我真不习惯呢。她还找了很多美女献给她老公，把老公身体搞得很差，根本没功夫管她，这些女人都怀孕了……宫里莫明奇妙死了人，明明死了，过几天又活着回来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死了，不想再想这些了……她恨死我了，她不会让我再活着回来了……小林，你不要把她带回去，她在哪里都是个害人精……张骞……不，小林……不，张骞……”

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真怕他撑不了很久了。而这雷不知还要打上多久，真是天灭我们呀！

突然，一道如刀劈般的闪电穿透帐篷的缝隙，钻进帐篷，照得整个帐里雪亮雪亮，那返回器小环又闪了几下，便整个都亮了起来。一束紫色的光似腾空而起，能量比刚才的那道强大了很多，光束迅速将我们俩个都罩了起来，照得人热热的。

这紫色的光通向帐篷的顶端，似乎在帐顶开了一个圆洞。那洞口越来越大，瞬间就大到可以把我俩都吞下去的尺寸。头顶上已明显感到一股吸力，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那是另一个时空的召唤，我们俩个的身体也被慢慢地吸到到半空。

“太好了，我们成功了，要回去了！”

中行说，快递员小王激动地坐了起来，紧紧抓着我的双臂，高兴得泪流满面。

……

第三节

这时，大帐的帘子被掀起！冲进来几个人……

“张骞，中行说，你要干什么？”

我低头一看，说话的女子正是公主，她身后还站着大单于。

“我要走了，我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公主，张骞的使命完成了，你好自为之吧，好好爱大单于，不要伤害他，祝你幸福！……”

“我不要你走！”

公主抬手就来抓我，我两脚悬在半空，她用力抓住我的脚，喊道：“快来人，把他给我拉回来！”

几个匈奴人上来，都要拉我的脚。

我心想这下完了，这哪拉得过这么多人呢，我跟小王两个人都要死在古代了。

小王吓坏了：“怎么办，小林！”

“快，小王，你用力踩着我的肩膀，站起来，他们就够不到你了，快！”

“我使不上力呀，你走吧，叫他们拉我，我快死了，就把我留这儿吧，死了一了百了！”

我用两手使劲儿托起中行说：“小王，快使劲上来，让洞里的吸力能吸到你，快踩我的肩膀，快，你回去，就能活下来，你再回来救我，大家都能活！快！”

我的两只脚都被他们拉住，上面的吸力还在吸着我。我整个人简直要被扯成两半。上面

的吸力更大了，我索性把返回器的小环戴在小王手指上，再顺势用力把他往上一拖。我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也塞给他。

“拿着，回去就是实验室，allen一定会救你，等你身体好了，就去找我母亲，她会带你去拍卖行，一定能换套大房子，还能去读书，不用当保安就能读得起，走吧，好好活着……”

一道闪电又照进大帐，那帐篷的“洞口”已开始变小，

我使出最后的力气推了他一下，把他彻底推进洞里。那洞口像一个怪物，一口就吞下他，

“啪！”地一下就关闭了。

帐篷顶上只有厚毛毡，严严实实，什么都没有了，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和那几个拉我的人一起跌在地上……

帐篷里安静下来。大单于走过来把倒在地上的我扶了起来。

他后退了一步，双手合拾在胸口，单膝脆下道：“先生果然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请受乌曼一拜。”

我忙扶他起来，道：“大单于误会了……”

“此前，中行师父送公主来我匈奴，给我匈奴带智慧，让我匈奴富强。现今，上天将中行师父唤回，大阏氏替我将先生留下，大汉果然对我匈奴不薄！还望先生助我乌曼，助我匈奴，从今天起先生就是我匈奴的军师。

“呃……不要吧，张骞只愿当汉使，不想当军师。”

我看了一眼公主，她回瞪了我一眼。

公主道：“大单于，我们先回去吧！上天本来召唤先生回去的，不巧没有唤走。这半天的飞升定是对身体有害的，这个大帐就给先生住吧，让先生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下！你们几个当差的，好好照顾先生，不得再有闪失！”

大单于点头，众人称是。

大单于微笑着像得了宝贝似的带着他的大阏氏走了。

我在这帐篷里便走不出去了，出去也没有用，肯定有人盯着，这大帐上午还在关着中行说，下午就变成关我的了，转眼间我跟小王就时空相隔了。

我一屁股坐了下来，再不想起来，一种真正的绝望涌上了我的心头。

……

过了几天，大阏氏赐了我五十只羊，并派人传话说，我若觉得无聊可以去放羊散心。

有这么散心的吗？

我觉定去放一放吧，这些羊在帐篷周围，咩，咩地叫着，着实很吵。

我带着羊儿来到一个山坡，这里可以望到整个匈奴人的营地。

我把汉使的节杖插在一高处，让它迎风飘扬。

风把它吹向了大汉的方向，我的心也向那个方向飘。我想着，好好看着这地形，看明白了，还是选个时机离开这里。我真不指望小王回去后还能回来再救我，就算他想来，他那身体也不知什么时候恢复，等他好了，我估计也死这儿了。我要逃走……即便是“未经召许永不得回”，我也要回，回大汉，跟lucy解释一下，请她原谅我。景帝的人生没有几年了，而他的皇后还能活上很久，我可以在大汉找个地方混混，若时常能见到lucy，好歹也是个熟人，还有我父亲，再是头猪，那也是我的亲人。我宁可跟他一起混在上林苑，放猪，他当猪，我放他，也不要在这儿放羊。

第四节

我每天像上班一样，准时赶羊出去放，那些盯稍的仆从，见我只是来放羊看风景，每天都做一样的事，也觉得很无聊，时间长了，不要说盯稍，看都不想看我了。

而我每天都在观察地形，策划着我的逃跑大事。

山下的“广场”上有一木制的高台，大单于常在指挥匈奴人进行练习骑射。几乎每隔几天，他就要站在那个高台上训话，讲上一通。这位大单于是个演说家，台下的听众听得高兴时，常常振臂高呼，而他也会很激动，一起高呼，那时候，他就会把蒙面的布扯下来，让他那深红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这时候他的样子也是很有风度和魅力的。看来，有很多人都生错了时代，这位单于要是生在现代，肯定是位成功的政客。

在另一个时空，看着演讲，放着羊，也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放了多日的羊，我发现羊的数量在减少，也可能是我太没有心情看着他们，让它们跑掉了。我心想，这无所谓吧，只要有羊，就继续放，如果全放丢了，大阏氏还会再给，若不再给了，我就每天来山坡上晒太阳，我是现任的匈奴“智障”，游手好闲丢个羊，晒个太阳，估计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又过了几日，当我在山坡上迷迷糊睡着时，似乎在梦里见到一白色的人影来牵我的羊。那是一个长着瀑布一样深红色长卷发，身着白色衣裙的西域女子。她走进羊群，随便找只羊，摸一摸，用手一牵，那羊便乖乖地跟着她走了。看上去，那被拐走的羊儿还挺高兴，边走还边在她裙子上撒娇般地蹭着。不远处，似还有一只通体棕红的怪物在等着她。

我用力睁开眼睛，想再看，那身影便不见了，数了一下羊，果然少了一只。

我又在山坡上连续两日做了这同样的梦。第二次的梦醒来时，我已觉得那不是梦了。我想起了在于阗墨玉城时，那几个被匈奴人捉了的兄弟说起的白衣“女鬼”。

我倒不心疼那些羊，只是觉得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从于阗就跟着我们，一直跟到匈奴呢？很显然，她不是匈奴人，样貌、服饰上与匈奴人有明显的差异，那一头红发跟那位有着乌孙血统的军臣单于有几分像，而她的脸形、发式完全不同于匈奴女子，那部满蕾丝花饰的白色长裙，也不是匈奴的风尚，而她却可以在匈奴人生活的地方来去自由，偷羊也会不被人发现，我是不是可以学着她的行事风格，接下来便可溜走呢！我决定次日好好去观察下。

第二天一早，我打起自己那萎弥多日的精神，带足了吃食，赶着羊又来到我的小山坡儿。

我的心里来了热情，这山下“广场”也很热闹。

原来，这又是一个

“大单于演讲日”。

时间还早，他已登上了那“演讲台”，披着长裘斗篷，双手扶着高台的栏竿，岔着两条又直又长的腿，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露在面纱上面的深遂双眸严肃地望着远方。

匈奴的部众放下手里的劳动，从各处陆续往这里聚集，并未等众聚到“讲坛”，大单于就威仪而热情地向部众伸开双臂。

这时，不知从何处飞过一条灰线，那是一支灰羽箭，“啪！”地一下，这支箭地正中大单于的前胸，他一捂心口，“啊！”地惨叫了一声，一头就从高台上栽了下去。

天哪，我的心一揪！

匈奴部众也震惊不已，大家纷纷往高台下面跑去，我飞身上马，从山坡上冲了下去。冲到山下，我拨开挡在我前面的人，高喊道：“闪开，让我看看大单于，我是大夫，会治伤，许还有救！快闪开……”

众人一听“能治伤”，便马上闪出一条通道，我的马很快就到了那高台下。我打马绕到高台后面去找中箭的大单于。

只见，军臣大单于的胸口上插着一只箭，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已没有了光芒……他死了……

在他尸体不远处，愣愣地站着一个人，是伊稚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