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到单人间病房后,环境安静些。趁韩冰下午输完液,睡觉的功夫,乔帆急踩油门,风驰电掣地赶回家。他要给韩冰做一些有营养的粥,医院周边能买到的饭,不是太辣,就是太咸。医生嘱咐,出血情况停止后,可以少量进食,喝一点点温热好消化的流质食物。乔帆一刻也不愿耽搁,到家就一头钻进厨房,查看家里是否有现成的材料。几乎同时,向欣予的电话打进来。电话里,她担心地问:“乔帆,我收到你的电子邮件,也接到唐双的消息,知道你请假的事。老家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走得这么急?”
“哦,我……”乔帆有些支支吾吾,但很快调整情绪,假装很焦虑地说,“哎,别提了,我妈和我爸闹点矛盾,我妈更年期更得太厉害,我回家看看,顺便调节调节。”
“原来是这样啊。我妈也跟我说过,女人的更年期症状一般比男的严重,过激情绪反应会很厉害。不过,既然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过程,你就不要太担心,顺其自然就好。”
“恩,我知道。欣予,谢谢你的宽慰。不说了,我煮点粥给我……妈……喝。”乔帆差点没咬到舌头。白海棠活了大半辈子,还真就没福气喝一口乔帆煮的粥。年少的时候,不会;会做的时候,已经离开娘亲。
“呵,想不到你还会煮粥。那你快忙吧,我回头再跟你联系。”向欣予挂断了电话。乔帆的孝心之举,让她更坚定把终生相托的心意。上次和唐双逛街的时候,聊起乔帆的家庭背景。信息不多,很碎片,但也基本拼凑出一个孝顺、有能力、很拼的励志男形象。向欣予很清楚,她妈杨叶卿要是知道她找个农村男,一定会没完没了给她上课。杨叶卿哪里知道女儿留学后的经历,更没可能从向欣予嘴里得知此时她心中莫大的恐慌和因此而生的迫切?一定要嫁人,在bradley找到她之前!表白虽然被接受,她也算是被认可的女朋友,但谈婚论嫁的事情,要是按照乔帆的性格,大概不会太快。向欣予决定主动出击,为尽快握住幸福做点什么。她启动车子,并没有着急驶出,而是拨通唐双的电话,“小双,你能不能查到乔帆老家的地址?”
“你问这个干什么?”唐双很是惊讶。
“乔帆急匆匆回家,肯定不会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我觉得,他妈妈的情况可能比较严重。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主动过去看看,也许能帮上点忙。”
“哟,”唐双啧啧地说,“这明显是下定决心要给乔经理当老婆,准儿媳上门慰问公婆的套路啊。你可想好了,确实要去?”
“好小双,你就帮我找找。乔帆这人比较沉稳,要是等他决定带我上门,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你帮我想想办法,越快越好。”向欣予央求地说。
“好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恨嫁小女人,败给你了。我问问人力的同事,看看能不能给你导出来个大概地址。你等我消息吧。”对于闺蜜的迫切,唐双有些费解,但也愿意相助。
向欣予打算好,要给乔帆来个意外惊喜,然后,一步站到他眼前。唐双找地址的功夫,她拨通杨叶卿的电话,“妈妈,你在做什么呀?”
“宝贝女儿今天怎么这么闲,有时间关心妈妈做什么?”杨叶卿一边看护士递过来的患者资料,一边跟向欣予讲电话。
“想你了呗,问候问候。”向欣予撒娇地说。
“哎哟喂,小予同学,你每天不是出去约会,就是在家刷手机,这会儿有时间想我了哈。说,这回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嘻嘻,杨大夫就是杨大夫,病人啥毛病,一看一个准儿。”向欣予这边忙不迭地恭维杨叶卿,做好求助的铺垫。
“哼,我就说女大不中留,想妈必是有求。说吧,什么事?我这边还忙着呢。”
“妈妈,你说女性更年期如果症状严重的话,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谁要更年?你问这个干什么?”杨叶卿诧异女儿提及的话题。
“是乔帆的妈妈,听说很严重,乔帆都请假回家照顾了。你快告诉我,有没有什么食补或者药补的方法?”
“你这个丫头,还没嫁人,就操心起人家妈妈的事情,什么时候你也问问你妈妈更不更年?”
“嘻嘻,我的妈妈,貌美如花,永远18,怎么会有更年期的苦恼?”
“这嘴上是抹了几斤蜂蜜啊?真是拿你没办法。”杨叶卿既感动,又有些失落,掌心里捧着护着长大的女儿,终究还是要送给别家的。可作为妈妈,谁能耐住性子看女儿当嫁不嫁?她对着电话,耐心地解答:“女性更年期综合征多发于46~50岁之间,之所以叫更年期,其实就是中年向老年阶段的过渡更替。大多数女性都能较平稳地读过更年期。少数女性会有一定或比较严重,甚至非常严重的症状表现,比如失眠、盗汗、抑郁、躁狂等。不幸的生活事件或者自身疾病会加重更年期症状,一般不需要药物治疗。家人多陪伴,舒缓情绪,培养爱好等都是目前公认比较有效的方法。饮食上,以少油、低脂、绿色、健康的食品为主。临床认为过度的更年期反应,可以采用激素治疗。所以,你得了解乔帆目前的具体情况。”
“杨大夫就是杨大夫,解释的太专业了。也就是说,只要让她吃好喝好心情好,综合证就会慢慢痊愈,对吧?”
“可以这么理解。”
“妈妈,谢谢你。等我搞定乔帆他妈,回头我天天陪你哄你拿你当宝。”
“但愿我惊天动地大更年之前,能看到你兑现诺言。还有,欣予,你什么时候安排双方父母见面?我得替你把把关。”杨叶卿不放心地叮嘱女儿。
“妈,我都跟你说过,乔帆肯定是你最满意的人选。等他妈状况稳定,就安排你们见面。”
挂断妈妈的电话,唐双那边也把乔帆档案中的户籍地址拍图发了过来。虽然没有具体的门牌号,但只要找到村子,打听乔帆家,肯定能有人告诉她。向欣予决定精心准备一番,第二天一早就开车下乡制造惊喜。
乔帆这边熬好粥,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韩冰已经醒来,半靠在床头。床边还坐着一男一女。乔帆提着保温盒走过来,看到下午的口服药还在小塑料杯里没有吃。便提醒韩冰说,“韩冰,四点就该吃药的,怎么还放着呢?”坐着的女人打量几眼乔帆,感觉面生,就问:“这位是?”
韩冰明明看到乔帆尴尬地站在床边,还是嘴硬地说:“我不认识他!”
女人听出韩冰话里的火药味,立即制止她,“小冰,你再这么凶,姑就得说你了啊。人家提着保温盒,喊着你的名字,你说不认识,谁信?”为了化解尴尬,还顺手接过乔帆手里的保温盒。
“您是韩冰的姑姑吧,我叫乔帆。韩冰以前就说姑姑姑父对她最亲。”
“乔帆?”一旁的袁清山插了一句,“这个名字好熟悉。你该不会是?”
“姑父,你别说话。”韩冰怪罪地瞥了一眼袁清山。
“哦,我也想起来了。你是乔帆,韩冰的高中同学。大学也在元溪一起上的,对吧?”韩文华一拍脑门说。
“是的,姑姑,姑父,你们好。韩冰和我之间十年未见,有些误会,你们不必太在意。现在,她身体不好,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解释。粥我熬来了,也许不好吃,但也让韩冰好歹吃点,一会还有口服药,空着胃吃不好。”
“嗯,好,太谢谢你了,乔帆。我和她姑父一早接到消息,下午才赶过来。真是麻烦你了。”韩文华客气地对乔帆说。
“是的,韩冰一个人在元溪,我们都很不放心。这样紧急的时候,身边能有老朋友,是她的运气哦。”看乔帆对韩冰体贴入微的样子,还有一旁韩冰绷着的脸,袁清山嗅出两人关系的不寻常。
“我不想喝粥。把药拿来给我就好。”韩冰并不打算领情,冷冷地说。
还没等韩文华说话,乔帆就把盛满粥的勺子送到韩冰嘴边,也不急也气,平静地说:“你不想喝粥,我还不想看见你吐血倒地的惨样呢!但我还是看见了,所以你必须喝。”
“你说什么?吐血?”韩文华惊呼。水中石只在电话里告诉她韩冰工作太拼,胃不舒服,进了医院,可能需要休养几天。她哪里想到会到吐血这种程度?韩文华当即紧张起来,抓住侄女的手问长问短。
“要你多嘴!”韩冰没好气地瞪乔帆一眼。
“吐血可不是小事。你这丫头怎么不跟你姑说实话?”袁清山也被这突然的信息吓得不轻。“既然住院了,就彻彻底底地做些检查。找到病因,对症治疗才有效。”
乔帆并不理会韩冰的怒气,对韩文华和袁清山说:“姑姑,姑父,你们也别太紧张,昨天晚上情况确实比较严重,但用药之后,好转许多。医生说,仗着年轻,身体还能扛。不过,还是要住几天院,饮食上仔细些。”
韩文华面露为难之色,说:“哎呀,乔帆,我也不瞒你,韩冰她爸……”
“姑姑,”乔帆打断韩文华,“您不必跟我说,我都了解。您放心,韩冰住院期间我来照顾。”
“不用不用,你也有工作。我和她姑父轮流请假吧。”韩文华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犯难,单位现在忙得人仰马翻,两天假,还被领导狠狠警告一通,几天假,哪那么容易请啊?
乔帆一边强行喂饭给韩冰吃,一边语气坚决地说:“你们都不用考虑照顾韩冰的事情,我以人格向你们保证。一不冒犯,二不懈怠,她烦我,我不会计较;她赶我,我不会走;直到她康复出院,我把她完好无损交到你们手里,再解决我和她之间的恩怨。”
这一番话,至情至理,让韩文华和袁清山感动不已,也落得顺水推舟。韩文华和祝丽娟早就撕破脸,韩冰也不再回家。曾经公主一样集万千恩宠的韩冰,命运急转直下。如今,能照顾她的,估计也只有眼前有情有义的乔帆。韩文华不敢告诉韩冰她真正的身世。到这会,也还以为韩冰并不知情。水中月精神异常,已经无法再好好履行母亲的职责。与其让韩冰因为血缘再去面对太多的纷乱,还不如就这样独自生活。就连水中石都不知道,妹妹当年背着家人和韩文起偷生下的孩子其实没有死。有些秘密,还是永远藏着的好。非要揭开的话,何止是一地鸡毛?
眼前的乔帆沉稳无惧,迎向韩文华和袁清山的目光,总是透着一股责任和担当。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和韩冰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过往。如果,真是一段长久的缘分,曲曲折折都是幸福到来前的序曲。韩文华和袁清山希望韩冰能早日有个可依赖的人,那样他们作为姑姑姑父的责任,也算阶段性完成。他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对韩冰说:“小冰,你身体不适,不要逞强。就让乔帆代替姑姑姑父承担照顾你的人物。这两万块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安心养病,钱的事情别操心。过两天,我们争取再来。”
韩冰当然不能同意韩文华把她丢给乔帆,当即就反对,说:“不行,姑姑,我才不要让他照顾我,你们帮我请个护工都可以。”说完,挣扎着要起身,被乔帆一把摁在枕头上。
“韩冰,你现在生病,没有选择的权利。往后这几天,你可以不说话,但必须要听话。除非现在有比我更有资格、更适合的人来照顾你。如果有,你叫过来,我立即走人。如果没有,你马上停止胡闹。”乔帆一口气说完,根本没打算给韩冰反驳的机会,就一手捏开韩冰的下巴,把口服药塞进她嘴里。
韩文华和袁清山会心地一笑,一物降一物,能收住韩冰的恐怕也只有乔帆啦。告别韩冰,他们打算去找水中石兴师问罪。乔帆忙忙碌碌地,一会给韩冰喂水,一会又给她揉搓手臂。直到医生喊家属取上午的化验报告,乔帆才离开一小会,顺便上了趟卫生间。等到他回到病房,韩冰好像睡着了,呼吸平稳,脸上也没有清醒时让乔帆恨不得抽她的横眉冷对、不知好歹。就在这时,他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是向欣予的电话。他走到病房门口,按下接听键,不得不继续用谎言来掩盖自己的行踪,“喂,欣予,怎么了?”
“没什么啊,我每天这个点都会给你打电话,日常问候而已。”向欣予使劲克制即将创造惊喜的激动之情,说:“你妈妈和爸爸怎么样,好些了吗?”
“哦,没什么。调整调整情绪,慢慢就会好。我妈在旁边呢,我就不多说了啊。等我回去找你再细说。你乖乖吃饭啊。”乔帆实在不忍心再编下去了,他感觉自己都快成巧舌如簧的大坏蛋了。他心虚地靠在病房门后,心中的愧疚感清晰无比。
暂时沉浸在罪恶感中的乔帆并不知道,韩冰其实根本没睡。她不过就是害怕在如此安静的房间,和乔帆独处。过往的很多很多,她真的说不出口。看乔帆接电话时,那和声细语的感觉,韩冰凭直觉判断,电话那边一定是个女人。说不定就是那天和他一起出现在酒吧的女人。韩冰的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命运劈了那么大个叉,说不定她和乔帆早就儿女双全了呢?
乔帆调低房间的光线,打算让韩冰好好睡上一会。昨晚,在急救车上的半个多小时,他的内心被可能永远失去韩冰的恐惧和痛苦揉得稀碎。此刻,看韩冰安静地睡在那里,乔帆被废的心脏总算重新自动拼接,正常跳动了。晚上要输三瓶液,还不晓得滴到什么时候。乔帆有些累,但也不敢睡,手机里10分钟循环计时,他要强迫自己清醒,以免错过换液或拔针的最佳时机。
夜里九点多,韩冰睁开眼,什么话也不说。乔帆累得没有力气跟她唇枪舌剑地吵,就用热毛巾给她擦洗了手和脸,并递过去挤好牙膏的牙刷,让她刷牙。韩冰没有反抗,一一照做。就连乔帆扶她去洗手间,她也没再推托。韩冰自私地想,就当是老天可怜她,把别人的男人借来用几天吧。十年的思念,太久,太浓。要是永远这么暧昧地陪伴彼此走下去,那该多好啊!可是,命运哦,好像总是不喜欢看到恩爱美满。下一个黎明到来,他可能就不在身边了吧。韩冰认真地把乔帆的样子印入心中,留给未来的日子,一个人慢慢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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