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妈妈很快去而复返，“靳大老爷不见了。”

何采薇诧异。

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人影？靳二爷是靳大老爷的亲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必定会闹上一闹，怎么就不见了？

方妈妈遣人四处打听靳大老爷的下落，何采薇不放心，又让莲香去米铺捎了口信，哪怕将县城翻个遍，也要把靳大老爷找出来。

或许靳二爷的死，靳大老爷知晓内情，否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失踪。

几天过去了，米铺那边终于传回来消息，说是有人在城南外的一处农舍见过靳大老爷。

何采薇立即动身前往。

天阴沉沉地，看似要下雨一般，头顶像是有个锅盖罩着，让人心里闷闷的发慌。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树林外停了下来。

“小姐，这里马车进不去了。”莲香掀开车帘探出头来。

何采薇颔首，“我们走进去。”

从马车下来，往树林里处走了快半个时辰，总算见着传话人口中的农舍。

靳大老爷应该就在里面。

何采薇正准备敲门，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何采薇只觉头一阵眩晕，眨眼的功夫人就藏进了一旁的林子里。

“不许说话。”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何采薇心跳如鼓，缓缓抬起头来。

那人眉如远山，眸子如墨玉一般幽深，皮肤白皙，鼻梁高挺，脸上的轮廓如刀削般硬朗，石青色长袍在风中飞舞，左边袖口上绣着的半朵海棠花尤其醒目。

见到此人，何采薇顿时没有好气，一掌打开他的手。

“堂堂醉香楼的东家倪老板，竟然喜欢干这些偷偷摸摸的行径，说出去也不怕旁人耻笑。”

倪湛似乎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也不回答，目光一直注视着林子外的那座农舍。

何采薇转身就要走，却被倪湛一下拉了回来，鼻尖猝不防撞上了他的结实的胸膛。

“你做什么！”她咬着牙道，抬手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肚子里憋着一股怒气。

倪湛仍然没有回答她，像是嫌她话多一般，眉头拧在了一块儿。

这分明就是在戏弄她。

何采薇终于忍不可忍，眼看就要发作，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倪湛这才正眼看着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她沉下眼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蒙面人从农舍里走出来。

何采薇惊讶不小。

这蒙面人是来找什么的？靳大老爷？还是别的东西？

何采薇这时看见黑衣蒙面身侧悬着把长刀，顿时心惊不已。

难不成这人是来杀人灭口的？

柳儿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靳二爷为何会突然死在牢房？靳大老爷与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一下让何采薇陷入沉思。

“那人走了。”片刻后，倪湛开口道。

她转过身来，直直盯着倪湛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倪湛听后只觉得好笑，“我不过是一个商人罢了，靳二爷欠了我家酒钱，我便遣人打听靳大老爷的下落，谁知......会碰上这么晦气的事。”

何采薇心里清楚倪湛不会说实话，也不再多问。

“倪公子，告辞。”何采薇不想与倪湛多做纠缠。

“莲香，我们走。”又对身旁的莲香道。

莲香方才被人捂着口鼻不能动弹，之后又看见那黑衣蒙面，吓破了胆，这会儿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不解气，一想到被一个男子这般欺负就火冒三丈，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倪月垮着脸，抱着腿嗷嗷直叫。

“别以为我们姑娘家好欺负，哼！”莲香冷哼一声，跟着何采薇离开。

倪湛看着前面主仆二人走远，说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倪月不服气道：“若不是公子出手相救，她们主仆早就命丧黄泉了，脾气还这么大，不说感恩戴德以身相许，至少说句谢谢吧，哪有这么蛮横的。”

倪湛伸手拍了一下倪月的头，“这么多废话，走吧。”

倪月无奈应声是，谁让公子心肠好呢。

“我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倪湛说着这话眼眸变得深沉幽暗。

倪月闻言愕然了半晌，看着公子的背影只觉得心酸不已。

......

城南虎跳崖下河水湍急，在月亮湾的弯道处有捕鱼的农户撒网捕鱼，日头渐渐西斜，农户收拾渔网准备回家，突然看见一处大石旁似乎有个人影。

农户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目光落在大石头后面，一张惨白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嘴角还有深褐色的血迹。

“死了人，死人了......”农户大叫，慌慌张张往衙门的方向跑去。

......

几天后，方妈妈带回消息，靳大老爷酒后失足落崖，死了。尸首现在安放在城南的义庄，靳家人都得知了此事，纷纷前往义庄认尸做法事。

靳二爷的死，靳家还没缓过劲来，靳大老爷也死了，靳家人一气之下跑到县衙大闹。

何蔚礼尤其头疼，想了好些法子才将靳家人安顿下来。

县里的人家都是愤愤不平，何县丞是好官，靳二爷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是报应，一命抵一命，靳家人恬不知耻，还有脸来衙门闹。

“骂的好！”莲香举起拳头挥了挥，“靳家人没一个好东西，柳儿沉冤得雪，在天之灵总算能得到安息。”

方妈妈闻言板着脸斥道：“靳家说什么也是与何家沾亲带故，我们这些下人不能妄议主家人的事。”

莲香这才讪讪住了嘴。

何采薇没有说话，而是在想靳大老爷的死。

为何这么巧，靳二爷死了，靳大老爷也死了，若是那黑衣蒙面真是杀人灭口，靳大老爷岂不是死的冤屈？

酒后失足？

验尸的仵作不可能验不出实情，除非仵作已经被人收买。

何采薇道：“今晚我要亲自去一趟义庄。”白天有靳家人在，只有半夜行动才不会被人发现。

......

夜风呼呼的吹着，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何采薇从义庄的后门进去，左拐右拐总算是找到停尸的地方。

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亮着，灯光昏暗，在夜风中轻轻跳动，半开的窗户“吱呀、吱呀”响着，忽地一阵大风刮来，窗户“啪”地一声关上了。

“找到了。”莲香捂着鼻子，几欲作呕，一只手指了下旁边的尸首，赶紧躲到了柱子后面。

何采薇神情不变，走过去仔细查验尸体。

靳大老爷已经死了几日，身体因泡在水里发胀，面皮发白，嘴唇呈现青紫色，耳孔内有暗红色的血迹，身躯骨节完整，脚骨无损，这并非酒后失足落崖，而是有中毒的迹象。她学过医术，对用毒也有所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