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赴京治病
在向阳厂面临着市场变化,现有产品受到挑战,正奋发图强,全力以赴开发新产品的时候,段桂芳的家里却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王文儒在近一段时间里,总感到上腹部隐隐作痛,且食欲减退。他自以为胃病又发作了,去县医院就诊,门诊医师反复询问了他的症状,开出好几张检查单,让他先去检查。他按单一路检查下来,拿着一大把检查后的单子,又回到医师面前,医师接过检查单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最后皺起了眉头,对王文儒说:“王部长,你这可不是胃病呀。”
“不是胃病,那是什么病?”
“从这些检查单里,发现你胰腺内有一颗肿瘤,可以确诊你患的是《胰腺肿瘤》。复部疼痛,就是由它引起的。”
王文儒彷佛知道,《胰腺癌》,这可是个不治之症。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将不久于人世,一阵本能的恐惧向他袭来,不禁“啊”了一声,脸色也随之变得惨白。
医师又说:“王部长,我建议你,立即去北京或上海的大医院做手术,趁早切除肿瘤。”
王文儒问道:“能有用吗?”
医生说:“我只能说,切比不切要好。”
王文儒又“啊”了一声,说了声“谢谢”,双腿发软地离开了医院。
回到机关,把病历交给了县委黄副书记,黄书记看后吃惊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得这种病?难怪你最近这么消廋。”他注视着王文儒消廋的身体,沮丧的神情,继续说着:“一定得去治疗,尽快去最好的医院做切除手术!”
王文儒没有信心地说:“算了吧,黄书记,这种病的治癒率极低。”
黄书记坚定地说:“一定要治!那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咱也不能放弃!”
黄书记坚定的神情,王文儒只得服从,说:“那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黄书记说:“别犹豫了,首先你自己得有战胜病魔的信心,不要自己在心理上就先跨了。就这么定了,去北京协和医院做切除手术。今晚你稍事准备一下,明天起程,让桂芳陪你一块去。飞机票和住院手续我会托人帮你办妥。”
“这么突然,快过年了,还是过了年再说吧。”
“不行!一天也不能拖了!过年算个什么。”
黄书记的果决,王文儒只好尊从,悴然回到了家里。
段桂芳已做好了饭菜正等着他,见他脸色异常难看,问道:“今天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出啥事了?”
王文儒顺口说:“没啥事。”一会儿,又觉着这事再怎么也瞒不过她,不如跟她直说了,便平静地说着:“桂芳,咱们在一起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段桂芳听了,觉得很是反常,她的夫君怎么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没头没脑的话来,她瞪着眼睛,惊疑地问道:“说啥呀?什么日子不多了?发生啥事了?”
王文儒从衣袋里掏出了病历,默默地交给了妻子。
段桂芳虽然看不懂病历上全部的内容,但“诊断:胰腺肿瘤。”这一行字赫然在目,她还是认得的。她当即意识到,夫君失常的神色和刚才说出的话,是真的。一种难言的痛楚骤然湧上心头,她不禁泪如泉涌,一下子抱住王文儒伏在他肩上哭了起来,喊着:“天呀,怎么会是这样啊。”
王文儒也紧紧地抱着妻子,默默地流着眼泪。
夫妇两一直抱着伤心地哭着,稍后王文儒先止住泪水,在妻子耳旁轻声说道:“桂芳,黄书记说,要你明天陪我去北京做手术。好吗?”
段桂芳松开了丈夫,睁着满是泪水的大眼睛,看着丈夫坚定地说道:“好!一定得去!我陪着你一块去,陪着你一块去战胜病魔。”
王文儒诚恳地点头,表示着对妻子由衷地谢意。
段桂芳又说:“吃饭吧,饭还是要吃的。”
俩口子草草地吃完了中餐。
县文工团几年前就解散了,演职人员被分流到县里各个企事业单位,段桂芳被安排到县文化馆,做普及群众文化的辅导工作。她现在不用下乡了,天天在文化馆上班,下班能在家里干着做饭洗衣的家务活。他与王文儒生的一儿一女,都已长大成人,儿子大学毕业后,在省城一家重点中学当语文教师,去年结婚后给他们添了一个可爱的小孙子;女儿上的是护士学校,分在地区的一家医院里当护士,女婿是一位主治医师。儿女们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就剩下他俩,出门也没什么率挂。当日下午,夫妻俩收拾了准备去北京的行李,晚饭后两人也就早早的入睡了。
第二天上午,县委的小车来接他们去省城,司机把他们装着简单行装的行李箱,放到小车的后箱里,段桂芳搀扶着丈夫上了车。驱车三个多小时后,到达省城机场,司机把两张飞机票交给王文儒,临别时,司机深情地说:“再见,王部长,祝你早日康复,到时我再来接你。”
王文儒也真挚地对司机说:“谢谢你了,小刘,辛苦你为我跑这一趟。”
段桂芳还是第一次坐飞机,可却是陪送丈夫去治病,这满腹的愁绪,让她一点兴致也没有,只是紧紧地挽着丈夫的手臂,与他依畏在一起,希翼着此行能把丈夫的病治好。飞行约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段桂芳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挽着丈夫,随着人流向机场的出口走去,出口处省驻京办的同事迎接了他们,王文儒与前来迎接的同事握手,并向他们介绍了夫人段桂芳,夫妇二人乘坐驻京办的小车直抵市区,在驻京办宾馆内的一间套间里住下。
次日上午,驻京办的一位年青人,拿着王文儒的病历为他办理入院手续去了。两人在宾馆内候着,王文儒对段桂芳说:“桂芳,还是第一次来北京吧?”
“嗯。”段桂芳嗯了一声。
“上午没事,我带你到附近的王府井大街去看看吧。你来一趟也不容易。”王文儒说。
“我可是陪你来看病的呀。你都这样了,我那还有啥心情去逛街呀。”段桂芳满脸愁容地看着丈夫。
王文儒看着一脸愁绪的妻子,反而开导着她:“光是愁有啥用呀,你再愁我的病也好不起来啊,不如陪着我去街上看看,散散心,心情或许会好些,对病情可能还有些好处呢。”
听丈夫说得也还有些道理,段桂芳只好同意:“好吧,既是这样说,那咱就去街上看看。”说罢二人穿上外套,挽着手走出了宾馆。
王府井大街,也称《金街》。街道宽阔整洁,道旁的建筑雄伟气派,装饰豪华。街上人流如潮,熙熙攘攘。初来乍到的段桂芳被这《中华第一街》的盛景所慑服,她轻声对丈夫说:“文儒,这首都可真是美丽繁华啊。”
“是啊,首都就是首都吗。现在改革开放了,以后还会更好的。”王文儒说。
“嗯。”段桂芳应着。
两人挽臂在街上信步走着,看着街旁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段桂芳满眼的新奇与兴奋。王文儒又说:“去附近的《东安市场》看看吧,那儿的东西更多。”
“去吧。”段桂芳随口应着。
进入《东安市场》,商场内异彩纷呈,各色柜台一眼望不到头,他们沿中间的通道一路走着,一边看着,商品是按类别划分的,有服装区,化妆品区,首饰区,百货区,品种更是名目繁多,叫人目不瑕接;柜台前的售货员,个个衣著整齐,端庄大方,和蔼可亲。王文儒带着妻子走过了服装区,来到首饰区的一个柜台前,俯身看着柜台内的各式首饰,售货员迎上前来,看着眼前的一对中年夫妇,笑容可掬地问:“先生,您满意那一款?”
王文儒看了一会,指着一款样式精美的金项链:“就这一款吧。”
售货员从柜台内取出项链,微笑着说:“是给夫人买的吧?这款挺合式的。”
王文儒接过金黄色的项链,要段桂芳戴上,段桂芳惊奇地小声说道:“干吗呀,还真买呀。”
王文儒肯定地说:“当然是真买啊,一定得买。”说着把项链戴好在段桂芳的脖子上。
售货员又帮她稍许整理了会,看着段桂芳笑着说:“这款项链戴在夫人身上,配着夫人庄重的仪容,还真是华贵得体,雍容大雅。买了吧!”
“买了。”王文儒爽快的说。售货员当即开了票据,王文儒拿了票据去收银柜台付了款。
段桂芳见木已成舟,在商场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由了他。待王文儒交款回来后,就催着他快些离开,生怕他再给她又买什么,可若大的商场,初来乍到的她,早已辩不清出去的方向,不知怎么走才出得了商场,只是跟在王文儒后面,随着他走。
左转右拐,段桂芳也无心再看,终于出了商场,已是中午了。王文儒问:“饿了吧?”
段桂芳说:“还真是有些饿。”
王文儒说:“那咱去《全聚德》吃烤鸭吧。”
“吃烤鸭?还从没吃过呢。”
“那就趁这次来,嚐一回吧。”
“好吧。”段桂芳同意了。
走不多远,就到了《全聚德》,《全聚德》又是一家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商厦,夫妇俩上了二楼,一位胖呼呼的女服务员迎面走来,问:“二位是吃烤鸭的吗?”
王文儒点头说是。
服务员说:“请先抽个号吧。”王文儒从她手中竹筒里抽出一有号码的竹片。服务员说了声:“请二位稍等会。”转身去了别处。
段桂芳不明就理,问着:“这是干吗呀。”
王文儒说:“客人多,桌席满了,要抽号排队,得候着。”
段桂芳有些大惊小怪:“这吃个饭还要排队等着?稀罕,第一回听说过。”
王文儒笑了:“可不是吗,这下可让你长见识了。《全聚德》,全国就此一家,它可是北京的名片啊,谁第一次来北京,都会到这尝一尝的,没尝过《全聚德》的烤鸭,就不算是来过北京。”
段桂芳说:“还有这一说?”
半个小时后,那位发号的服务员来到他们面前,恭敬地说:“二位请。”领着他们来到里间大厅,里间的大厅很是宽阔,里面摆满了桌席,也坐满了食客,服务员领他们在一个空座前,说:“请二位在这就座吧。”
两人坐下,不一会,一个头载白帽,身着白色店服的男***员,推着一辆小车停在桌前,车上的盘子内放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烤熟了的肥鸭。他把车上的两碟蔬菜,一摞厚厚的方形的面皮,还有几样调料从车上拿下,放在两人面前的桌上。而后他载上薄薄的塑胶手套,娴熟地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从盘内烤熟的烤鸭身上,利索地剔下一片片薄薄的鸭肉,装在另一只盘子内,不过几分钟,一只肥肥的鸭子,就让他剔得只剩下一付骨架。他把一盘满满的鸭肉片双手端到桌上摆好,礼貌地说道:“二位请慢用。”而后推车走了。
跟着丈夫走了一个上午,又坐在那候了一段时间,段桂芳早就有些饿,食欲也上来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放进嘴里吃了起来,点头说:“嗯,这烤鸭肉果然鲜嫩,好吃。”
王文儒看着妻子就这样吃了起来,笑着说:“不是你这个吃法。我来教你。”
段桂芳不知自己又出了洋相,也不知错在哪里,茫然地笑着问道:“这吃烤鸭还有个什么规定的讲究?”
王文儒笑了:“倒不是什么规定,只是这样吃比你那样更有风味些。”说着在那摞面皮上,揭下一张薄薄的四方形面皮,平摊在手掌上,又用筷子夹了好几片鸭肉,两段黄瓜条和几段疏菜,蘸上些甜面酱,放在面皮上,再把面皮连同这些卷成一个园筒儿。对段桂芳说:“卷成这样,再一段段地吃下去。”
段桂芳看后笑了起来:“这么复杂。这京城的人,吃食都这么讲究,俺这乡下人可长见识了。”说完也按着丈夫的示范,如法炮制的卷了一个园筒儿,吃了起来。
鲜嫩的鸭肉味道,渗入甜面酱的香甜,葱丝的辛辣,相互衬托激发下,更显得层次丰富,一阵阵刺激着食欲。吃完一个园筒儿,段桂芳点头笑着说:“嗯,这种吃法,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夫妇两正吃着,白衣店员又推车过来了,车上放有一大碗热汤,他端着送到桌上,说:“鸭架子汤来了,齐活了。二位慢用。”
王文儒看着眼前的一大碗鲜美的,热气腾腾的鸭架子汤对妻子说:“这鸭架子汤,是把刚才剔完肉的烤鸭骨架刴碎了,又加了些葱姜和调料熬成的。可鲜着啦。”
夫妇俩一边吃着用面皮儿卷着的鲜嫩鸭肉,一面喝着鲜美可口的热汤,尽管当时已是“四九”时节,寒气逼人,可两人却吃的一身暖融融的,混身舒尚。餐毕,用结白的餐巾纸抹净了嘴唇,舒心惬意地回到宾馆。
到宾馆后,段桂芳坐的床上,从项上取下项链欣赏着。少倾又带着责备口吻说:“文儒,这次来北京是陪你看病的,干吗要花钱给我买项链啊?”
王文儒听了,也凑到床上与妻子并排而坐,看着妻子的脸说出他的理由:“桂芳,项链这次还真是非买不可。咱俩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从来就没给你买过什么首饰,尽管当时结婚不兴这些,可到了现在,我心里一直觉着亏待了我的媳妇;二来,再过几个月就是咱俩《银婚》的纪念日。再不买,说得过去吗?”
“啊。你还记得这事。”段桂芳双眸含情的看着丈夫,为他这般的有心,舒心地笑了。
“我还有一件心事也得在这次办了。”王文儒继续说。
“还有啥事。”段桂芳问。
“下午要去医院,今天是来不及了,等我做完手术后,如果情况还好,我一定要与你在天安门广场上合影。把这项链与合影,作为咱俩《银婚》的纪念和永久的留念。”王文儒深情地看着妻子说着他的心思。
段桂芳先是舒心的听着,待他说完后,却听出了王文儒的话里还隐藏着的另一层意思,盯着他问:“什么?什么永久的留念啊?”接着,她一下子冲动地抱紧了丈夫,与他脸贴着脸说:“文儒,你怎么会这样想啊?”泪水如泉水般湧流了出来。
王文儒也抱着段桂芳陪着她流泪,之后他拿出手绢给妻子擦着眼泪,轻声安慰着:“桂芳,不要这样,放冷静些,放理智些。得了这种病,我怎么能不这样想啊。这些事若没办,我会死不瞑目的。”王文儒清辙的眼波中透露着理智,无限爱怜地看着妻子。
段桂芳哭得更伤心了,双手捧着丈夫的脸,语不成调的说着:“文儒,我要你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啊。文儒,我们都还年青,我还没跟你过够啊....”
王文儒附合着说:“好,好,桂芳,文儒听你的,一定要好起来,文儒也想好好地跟我的桂芳过下去啊。”
夫妇俩泪眼相对,待段桂芳情绪稍许稳定后,王文儒说:“桂芳,等会就得去医院了,咱先洗个脸,把泪痕洗去,放精神点,有你陪着我,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会战胜病魔,一定会好起来的。好吗?”
“好。”段桂芳止住了眼泪,听话地点着头,去洗漱间洗了脸。
下午三点,王文儒住进了协和医院肿瘤科。
第二天,医院对王文儒身体的各个部位,进行了一系列的全面检查,三天后全部检查完毕,第四日上午清晨,王文儒被扶上了担架车,由护士们推着进了手术室。
段桂芳在手术室外揪心地等待了六个多小时,医院的专家们成功地为王文儒切除了胰腺肿瘤,王文儒睡的担架车上出了手术室,护士们把他送回到病房,由护工将他移到了床上。之后,护士又在他身上插上各种输液输气和连接各种仪器的管道,一切就绪后这才离去。段桂芳一人在床边守候着丈夫,夜半,麻醉药失效,王文儒醒了过来,觉得体内的伤口阵阵作痛。护理在旁的段桂芳,把丈夫的情况同护士说了,护士说,这是正常现象,实在疼得厉害时,可稍许挤压挂在床边的麻药瓶,适当的麻醉止痛。段桂芳照此办理,二天后,疼痛逐渐消失。
这之后的日子里,段桂芳一直在病房里陪护着丈夫,侍候着他的吃喝拉撒睡,尽心地尽着妻子的义务。这年的春节,他们也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半个月后,主治大夫签暑了出院通知单,王文儒出院了。出院时除脸色略显苍白外,其余体症都很正常。
回到宾馆休息一天后,夫妇俩乘坐驻京办的骄车来到天安门广场。这天正是个大晴天,气温也稍许转暖,兰天丽日,微风徐徐。夫妇俩约好了摄影师,为他们拍照,以天安门城楼为背景,两人并肩站立在广场上,面露微笑,摄影师精心地为这对中年夫妇,摄下了两人弥足珍贵的“银婚”合影。
天安门城楼雄伟壮观,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显得金碧辉煌;宽阔大气的广场上热闹繁华,游人如织,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高高的旗杆上,迎风飘扬;巍峨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屹立在广场中央,庄严肃穆;***纪念堂前,前来儋仰的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徐徐地挪动着步子,进入纪念堂;宽阔的长安街上,车流如潮,奔忙不息.......
这首都的盛景,没能让段桂芳留连忘返,她心里一直在担心着,刚刚出院的丈夫的虚弱体质,受不了这料峭春寒的侵袭。稍留片刻后,便舍弃了这难得再来的景观,催着司机开车,护着丈夫早早地回到了宾馆。
第二天,段桂芳去广场取回了像片,夫妇俩在宾馆里满意地欣赏了一会,便把它珍藏在行李箱内。之后,他们与驻京办的同志们依依道别,司机送两人到首都机场。回家的途中,段桂芳一路尽心地呵护着丈夫,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省城机场,宣传部的司机小刘,如约把他俩接送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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