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潇便带着楚沉汐赶赴长安,一路上,两人均是沉默不语。叶潇似是有意疏远楚沉汐,整日板着一张脸,几天下来,连瞧都不瞧她一眼。楚沉汐心里很难受,无数次鼓起勇气想和叶潇说话,但话到嘴边,却总是被他那张冷脸吓退。
行至长安城郊,他们又遭遇了一批武林人士的截杀。叶潇手中长剑迅捷无伦,被几名高手围攻,依然游刃有余。楚沉汐虽然也在与人打斗着,但心思却都在叶潇的身上。她无法忍受他这样冷漠的态度,就在一天以前,他们在一起时还是那么的快乐,而现在却仿佛变成了陌生人一般。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为什么一个人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快。想到以前的种种,她不禁有些恍惚,我是在做梦吗?
楚沉汐望了叶潇一眼,此刻,他正挥舞着长剑与人缠斗,那潇洒的身姿,飞扬的神采,让楚沉汐再也无法挪开双眼。为什么明明靠的这么近,却总感觉他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呢。楚沉汐心里一痛,如果我又遇到了危险,他还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呢。想到这里,她放下了手中的剑,慢慢闭上双眼,任凭敌人的大刀砍向自己的胸口。
“铛”的一声,耳边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楚沉汐睁眼一看,面前的敌人已被叶潇一剑穿胸而死。剩下的人见讨不到什么便宜,便也都做鸟兽散了。
“你是在找死吗!”叶潇愤怒的冲楚沉汐吼道。
楚沉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自嘲的笑了笑:“你不是不想理我吗?现在又为什么要救我。”
叶潇面色一僵,沉默了一阵,转过身去背对楚沉汐,冷冷的道:“军师让我亲自送你去长安,若是你死在半路上,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楚沉汐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她一言不发的跟在叶潇身后,向长安城走去。
长安城不愧为古都,只见高爽的蓝天下,楼台丛立,阁宇相连,红瓦青砖,鳞次栉比。天上浮云姗姗地蠕动,地上人群熙攘,车马不绝。都说大隐隐于市,谁也不会想到辰教总坛竟然就建在繁华的朱雀大街边。
辰教总坛从外表上看,就像是一户有钱人家的大宅院。叶潇带着楚沉汐步入总坛之中,见到了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辰教教主,墨天威。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不怒自威。当他的眼神扫向楚沉汐时,楚沉汐便感到呼吸一顿,心中莫名的紧张起来。这便是上位者的威严,随便一个眼神,都能压的你喘不过气来。
“你就是楚沉汐?”墨天威开口道,声音浑厚而沉重。
“我就是。”楚沉汐道。
墨天威点了点头,道:“你们都退下,楚姑娘留在这里便可。”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立刻走了个干净,叶潇对墨天威一躬身,也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从始至终,都没看楚沉汐一眼。
“你过来。”墨天威冲楚沉汐招了招手,楚沉汐见状,便走到了墨天威的面前。
墨天威道:“本教叫你来的目的,军师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吧。”
楚沉汐点了点头。
墨天威伸出右手,放在楚沉汐面前,楚沉汐的手指轻轻搭在墨天威的手腕之上。过了半晌,楚沉汐慢慢松开了墨天威的手腕。
“楚姑娘,如何?”墨天威问道。
楚沉汐道:“教主的病确实是二十年前重伤所致,之前我并没有替教主看过病,不知这些年来教主的身体是否有过好转?”
墨天威闻言面色沉重:“楚姑娘,本教可以跟你说实话,这二十年来本教用尽了一切办法,但这病却丝毫没有好转。”
“哦?”楚沉汐有些惊讶,“按理说以教主的武功修为,无论是多么重的伤,只要悉心调理便可复原,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墨天威冷哼一声:“如果有人不想让本教的身体康复呢?”
楚沉汐心中暗惊,不知是否该继续接下这个话茬。
墨天威盯着楚沉汐,道:“楚姑娘,本教这次让你过来,不只是看病这么简单。”
楚沉汐急忙站了起来,她已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教主,沉汐只会看病和制毒,至于其它事情,教主恐怕所托非人。”
“你不管楚家了?”墨天威淡淡的道,“现在楚家已在辰教的控制之下,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楚家的存亡,楚姑娘可要考虑清楚。”见楚沉汐面色已变,墨天威又道,“楚姑娘不妨先听听本教想说什么,再决定要不要帮忙,如何?”
楚沉汐苦笑一声,如今楚家已经成为了她的软肋,无论是谁,都可以以楚家为筹码来胁迫她:“教主请讲吧。”
墨天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本教刚才跟你说过,有人不希望本教的身体康复,你可知那人是谁?”
楚沉汐沉吟了一下,便道:“是君不仙。”
“聪明!”墨天威哈哈笑着,只不过那笑容里却充满了怨毒,“多年以前,君不仙与本教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二十年前那场大战本教身受重伤,于是便任命君不仙兼任代教主一职,各类教务交予他全权负责。但让本教没想到的是,这二十年来,君不仙在教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己,遍布眼线,图谋教主之位。给本教看病的大夫都是他找来的,药方也都是那些人开的。本教一直怀疑这药有问题,但遍访名医也没看出其中的猫腻。”
“教主是想让我检验药方?”楚沉汐道。
墨天威点头道:“近些年来本教已经不再吃药,但身体仍然未见好转。所以本教猜测,或许在二十年前,本教就已经中了毒。”
楚沉汐越听越心惊,墨天威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她查出他究竟身中何毒,并且帮他解毒。但最近这段时日中,楚沉汐在辰教本就处于一个相当尴尬的地位,随时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如果她再卷进墨天威和君不仙的权力争斗中去,这条小命就更加难保了。
墨天威忽然笑了笑,凝视楚沉汐:“你也应该知道,现在楚家已经被君不仙攥在了手心里,你就真的愿意永远给君不仙当狗?”
楚沉汐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她还能怎样呢?
墨天威道:“如果你能帮本教这个忙,待本教除掉君不仙后,就还楚家自由。”
楚沉汐心里一颤,她明知墨天威可能在骗她,但这个条件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让她无法拒绝。
墨天威看着楚沉汐犹豫的神色,便道:“先考虑几天再回复本教也无妨,这是那些大夫开的药方,你先拿去看看。”说着,便将几张纸递到了楚沉汐的手上。
楚沉汐接过药方,恍恍惚惚的走了出去,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心又破碎了。忽然之间,她想到了他,想到了他笑口常开的脸和一句句温暖的话语。叶潇,我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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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鸦翼织成的密网,向看不见的远方无限延展。今夜无月,天空似墨块一般凝固。
此时正值午夜,林家却依旧灯火通明。自从辰教占领了中原武林的半壁江山后,林家便加强了守卫,每一个人都变得敏感而紧张。
忽听几声风声掠过,十几名身穿黑衣的辰教杀手手脚麻利的翻过林家的围墙,跳入院子之中。几点寒光闪过,几名林家的守卫便被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
但林家始终是武林中实力强劲大家族,在他们严密的戒备之下,几名杀手没前进几步,便被发现。一时间,林家的院子里便打成了一团。
此时,埋伏在外面的龙渊见此情形,便放弃了暗袭了计划,改为强攻。他一声令下,杀手们便如潮水一般,涌向了林家的宅邸。林家的人拼死反抗,刀光剑影之中杀声嚯嚯。辰教杀手们的进攻虽然猛烈,但却也攻不破林家的大门。
黑暗之中,容卿远远的注视着一切,他隐藏了身形,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现在还好,只要辰教的人攻不进林家,那她就还是安全的。
渐渐的,一个时辰已经过去,辰教的杀手们竟然没有前进一步。不光如此,他们居然慢慢的放缓了攻势,瞧这模样,似乎颇为懈怠。
容卿皱了皱眉,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奇怪。突然,一道霹雳划过他的脑海。不对!这只是佯攻,他们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从正面突破!想到这里,冷汗从容卿的额头上冒出。不好!后院!
他展开身形,飞快的赶到林家后院,林家的后院正是家眷们居住的地方。容卿足尖一点,便落在了围墙之内,眼前的景象却让他脸色发白。只见后院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原来这里才是主战场!
这群卑鄙小人,竟然拿无辜的家眷们开刀!容卿的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来。他飞快的奔向林水墨的闺房,只盼望自己不要来的太迟。
几个起落之后,他便见到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林水墨,但林水墨的房间之中却还有另外一人。那人面带冷笑,手持长剑,当着容卿的面,将剑捅进了林水墨的胸膛!
“水墨!”容卿嘶声喊着林水墨的名字,在林水墨倒下之前从身后抱住了她。林水墨的胸前殷红一片,血滴落在了容卿的手上,像绽开的红色鲜花。
“叶、不、凡!”容卿抬起头,这几个字仿佛是从牙齿中迸出来的。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容卿此时的眼神,恨意、杀气,在他的眼神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
容卿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雷霆一般对着叶不凡当头砸下。“来的好!”叶不凡冷笑一声,挥剑硬生生的与容卿双剑相交。“铛”的一声,震耳欲聋,房间内的桌椅柜子直接被震的粉碎。
叶不凡右手虎口被震的生疼,胸口也隐隐作痛。他万万没有想到,和容卿仅仅过了一招就让他受了内伤。而容卿的身体也晃了两下,显然也并不好受,但此刻,他已经顾不得是否受了伤,他只想将面前的人碎尸万段!
叶不凡皱了皱眉,他还要赶回云山镇向君不仙交差,可不能再和容卿纠缠下去了。于是,他冷笑一声,道:“我劝你还是去看看你的心上人吧,否则恐怕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容卿闻言,立刻呆在了那里。
“失陪了。”叶不凡展开身形,从窗户跳了出去,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无踪。
容卿急忙回到林水墨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此时的林水墨已是气若游丝,她看到容卿,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凄美的微笑:“你……来了……”
“我来了。”两行泪水从容卿眼中落下,“我来了。”
“你……是魔教的人吗?”林水墨看着容卿,虚弱的问道。
容卿微微一怔,随即便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他又怎能忍心再欺骗她?
林水墨颤抖着抓住容卿的手,道:“我……我早该想到的,容卿,答应我,脱离……脱离魔教吧……他们不是好人……”
“嗯嗯。”容卿急忙点着头,“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再为他们做事了。”
“那……那就好……”林水墨笑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也滚落下来,“还记得……吗,那年太湖的……夜船上,我……我被你的笛声所……所吸引,然后……然后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你的笛子吹得……吹得真好听,能再为我……吹一遍吗……”
容卿泪流满面,心似被刀戳剑刺,痛的不能自已:“好,我吹给你听。”说着,他从腰间抽出那支玉笛,轻轻的吹了起来。笛声悠悠,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中间的画面一幕幕在容卿脑中闪过,吹出的笛声中是深邃无尽的悲哀,令人断肠的凄婉。
林水墨的手紧紧的抱着容卿的身体,含泪的双眼一直看着他的脸。她想在临死之前牢牢记住他的模样,如果还有下辈子,她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他。
眼泪渐渐模糊了视线,容卿的脸变成了虚影,林水墨的手终于垂下,陷入了永远的黑暗。
笛声停止了,容卿明白,怀中的人儿已经再也听不到了。容卿颓然跪倒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林水墨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嘴角边还挂着一丝微笑,仿佛沉睡了一般。容卿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她还是那样美,那样温柔。
“水墨,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容卿抱起林水墨,向门口走去。他要带林水墨走,去一片没有杀戮,没有死亡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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