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害得俞含星落水,又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害他难过了许久,桑若寜心里很是歉疚,回到长风寨以后,亲手做了晚饭,并让绿意把俞含星请来了岚芷轩。
岚芷轩里,灯火通明。
帘影重重,被夜风微微撩起,屋内,氤氲进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桑若寜屏退了一屋子伺候的人,与俞含星对面而坐。
看着眼前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俞含星愕然失神。
良久,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桑若寜,说道:“你不必为了我如此费神的。”
“都怪我任性而为害你落水,这顿饭就当是我为了谢罪做给你的,你若是不吃,就是不肯原谅我,那我可就要委屈了……”桑若寜挑眉看着俞含星,眸中闪着精光,说着故意瘪下嘴。
俞含星无奈道:“好,我吃。”
若是不吃,肯定又得被她好一番纠缠。
说罢他提起筷子,在桌子上摆放的各色碗碟里夹起菜来。
凝视了他良久,桑若寜忽而说道:“相公,我想清楚了,白天里你说的话很对。我们本来就只不过是协议夫妻而已,有名无实,无权过多干涉彼此的事。今日乱吃飞醋扔了你的白玉簪子是我不对,那是你想送给心爱姑娘的吧,我明儿让人下山去重新买一支赔给你,等以后我们和离了,你再拿去送给她吧。”
她眸底蕴满了真挚,俞含星一怔,半晌无言。
桑若寜又道:“你说得对,你本就不喜欢我,你喜欢谁,确实与我无关。倒是我恍惚了,竟不小心以为你是我真正的相公呢,今日冒犯你了,很抱歉。”
俞含星凝望着她,心中突然涌入了些许惘然。
他还是……令她伤心了吧。
其实那白玉簪子也不过是在小摊上随意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儿,丢了一支,再买一支便是。
“你无须如此自责,丢了便丢了,不必下山再去买。我们吵也吵过了,如今也和好了,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至于你的道歉,我接受。你的性子确实有些过于急躁,以后还是改改为好。”
“嗯……”桑若寜颔首,也提起筷子开始夹菜。
她已经想清楚,他们二人本来就没什么联系,往后也不会真正在一起,今日是她逾越了。
与他成亲十多日,她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嫁做人妇,把俞含星当做了自己真正的相公。
今日既然知晓了他心中另有他人,那么以后,她也该梦醒抽身了。
看她面色有些苍白,俞含星心里也不好受,又柔声道:“阿寜,我也该与你说声对不起,今日吼你是我不对,往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不会再对你发脾气了,请你原谅。”
桑若寜这才终于笑开了:“无事,我也有错,以后我们好好相处,都不要再发脾气,再起争执了。”
“嗯。”俞含星颔首,微笑着回应她。
“对了,你母亲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没有早点知晓你母亲的事,你伤心之时我也无从劝慰,我这个你三个月的临时妻子,当真不太称职。”桑若寜自嘲地笑道。
俞含星顿了顿,思绪又被拉回了十三年前。
须臾,他回过神来,扯出一抹浅笑道:“我也从未告诉过你,你又何须自责?”
若不是俞含星的母亲也是在他幼时便已离世,白日里他受惊那般失态,倒是要露馅了。
“嗯……你说得也对。”虽然面上故作轻松地笑着,桑若寜心里却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对俞含星再好上一分。
她与他,都是自小便失去母亲的可怜人,惺惺相惜,总好过相爱相杀。
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桑若寜道:“谁在外面?”
“阿寜,我有事要和你说。”
听这声音,是公孙长安。
桑若寜赶忙过去打开门,看见公孙长安站在门外,便问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们进去说吧。”公孙长安说道。
桑若寜点头,将他迎进屋内坐下。
“师父,您吃饭了吗?我做了一桌菜,您要用一点吗?”
“不必了,我已经用过晚膳了。”公孙长安挥手拒绝道。
俞含星站起身来拜见公孙长安道:“侄女婿俞含星拜见姑父大人!”
桑若寜告诉过他公孙长安、桑珺、桑若筠三人的身份,不过只说了他们与她的亲戚关系,知晓公孙长安既是桑若寜的师父又是姑父,俞含星不便跟着桑若寜唤公孙长安为师父,便称呼他为姑父。
公孙长安这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俞含星,之前他受了伤一直在养病,二人从未有过见面的机会。
见他低着头拜见自己,他也并未认真注意他,只是说道:“不必多礼,请起。”
俞含星站直身体,又重新坐回位子上。
桑若寜也重新坐下,问道:“师父,都这么晚了,您来找我,所为何事?”
看着一旁的俞含星,公孙长安眸色辗转,想了想才说道:“你大哥马上要继承家主之位,行册封未来家主之礼了,你父亲飞鸽传书与我,说你既然已经成婚,他也管不住你了,让我转告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便是。我必须得带着你二姐和四弟赶回去参加你大哥的册封礼,我是特地来告知你此事的。”
桑若寜怔了怔,很快就想明白了。
师父是怕俞含星知晓,才故意说得如此隐晦。
大哥继承家主之位,多半是大哥被封为东宫太子,册封未来家主之礼,肯定是授予大哥太子之位的册封礼。
桑廷玉膝下儿女不多,总共就他们四个孩子,珺儿年幼,大哥素来才华出众,又贤名在外,最得皇桑国百姓的拥戴,这太子之位授予他,再合理不过。
大哥如今才年方二十,如此年轻便被册封为皇桑国皇太子,当真是少年英才,显赫一时,她也不禁为他高兴。
大哥桑珏,虽然是姨母的儿子,长姐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不过他对弟妹们素来一视同仁,不论生母是谁,一直都很是疼爱弟妹们,于桑若寜而言,他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
而且虽然桑若筠与她多有不和,姨母却是百般疼爱她的。
母亲与姨母一同入宫,母亲是姐姐,封了皇后之位,姨母是妹妹,被封为惠贵妃。
母亲过世后,姨母登上后位,她怜悯她从小就失去母亲,又被寄养在宫外,凄苦伶仃,加上姐姐淑纯皇后的嘱托,她对待桑若寜一直视如己出。
而桑若筠之所以会那么讨厌桑若寜,与她诸般为难,便是不服气自己的母亲和哥哥都将别人的女儿看得那么重要,百般疼爱,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亲生妹妹倒是被冷落了。
不过桑若筠虽然与桑若寜针锋相对,但心里也总归是疼爱她、怜悯她的,只是性子高傲,拉不下脸,又不善言谈,平日里与桑若寜才总是拌嘴,话不投机,志趣不投。
没想到师父长姐和珺儿才来这几日便要回去,桑若寜很是不舍,问道:“你们……何时启程?”
“明日便启程,册封礼七日后便要举行,我还得回去做些事前准备,不能再在长风寨耽搁下去了。”
桑若寜闷闷道:“那好吧,明日我让阿锦送你们下山去。”
虽然很舍不得他们,但大哥的册封礼最为重要。
师父是皇桑国的国师,朝政大事有无数都等着他回去处理,大哥册封太子乃是国政中的头等大事,只怕师父回去以后有得忙了。
“嗯。”
俞含星突然说道:“阿寜,明日我与睿音神医一起送姑父长姐和珺儿他们下山吧,与你成亲这些时日,我还未曾代你向你的家人尽过孝,你的父亲我暂时是见不到了,只能向姑父他们尽尽孝,聊表我对你家人们的敬意了。”
桑若寜扬唇而笑,心里流过一阵感动。
“那好,明日你便与阿锦一起送送他们。”
本以为这俞小公子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公孙长安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此刻见他居然颇有礼貌,有些震惊。
他说话的语气也温和得体,他怔了怔,莫不是传言有异?
他以深究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俞含星,良久,倏地浑身一震。
发觉他的异常,桑若寜道:“师父,你怎么了?”
紧盯着俞含星的面容许久,公孙长安反复观察后,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无事,为师只是见你这相公生得分外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公孙长安搪塞道。
桑若寜满心诧异,师父素来是个沉稳自持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俞含星长得好看了点儿就如此失态?
不过见他并没有对自己详细解释的意思,她也不便多加询问了。
“孩子,你多大了?”公孙长安忽然一本正经地问起俞含星来。
俞含星怔愣了一会儿,对于公孙长安突然的询问也感到很奇怪,不过还是如实回道:“正好十八,姑父可是有何疑问?”
“无事,无事,只是问问而已。”虽面上不以为然地笑着,公孙长安心里却颤动得更为厉害了。
十八,十八……正好十八,与师妹的孩子,年岁相仿。
长得与师妹如此相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年岁正好,他不得不怀疑……
绕着俞含星转了一圈,他更加仔细地打量着他。
俞含星和桑若寜都是一头雾水,对于公孙长安突然的奇怪举动虽感不解,却都不好出言说些什么。
转着圈打量了俞含星半晌,不知是看见了什么,公孙长安忽而眼前一亮,旋即连连点头。
桑若寜和俞含星相对诧异,用眼神交流着,表达着彼此对于公孙长安此举的迷惑。
而后公孙长安突然停了下来,对桑若寜道:“阿寜,为师先回屋去歇息了。”
说罢开始迈步往屋外走去。
桑若寜怔怔地回道:“嗯,师父请慢走……”
与俞含星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满眼的无奈和不解。
走出门外后,公孙长安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想起方才转着圈打量俞含星时,在他左耳之后看见的那朵细小的梅花印记,他叹息了一声。
凡是山河镇出身之人,都会在左耳之后纹上一朵梅花印记。
俞含星的左耳之后赫然纹着梅花印记,根本无需他怀疑,俞含星的身份确定就是有异。
他根本不是什么俞府的小少爷俞含星,他还记得,师妹那唯一的孩子,似乎是叫做……萧尽泠。
天邺国靖安王萧仕津之子……萧尽泠!
他假扮成俞含星与阿寜成亲,肯定是别有目的,然而……
夜色朦胧里,传来他幽幽的一声慨叹。
“罢了,有些事,总该得让她自己经受之后……才能学会承受。”
与萧尽泠的相遇,或许是阿寜命中的劫数吧。
有些事,他不便说明,得让阿寜自己去经历过了,方能悟出人生真理,帮助她更进一步地成长。
只盼,那萧尽泠,莫要伤了阿寜的心才是……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