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靠近茶几端坐的宁王不断往后缩,两片薄唇抿成一条线,看着林昭月递过来的黑漆漆的药汤,心里不断犯嘀咕,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林昭月用勺子翻搅了几下碗里的药,让它快点凉下来,而后舀起一勺递到宁王嘴边:“来,王爷,乖乖喝药,喝了药身体才会变好。”
宁王还是紧闭双唇,打算誓死不从,嘴唇间的缝隙呢喃冒出几个字:“不喝,苦。”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吃苦,林昭月话到嘴边还是默默咽下去了。谁让宁王此时正用盈满水雾的桃花眼看着她,仿佛一只待宰小羊羔在求饶,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反倒自己成了恶人。
林昭月只好放下药汤,去膳房拿了几颗蜜枣回来,连哄带骗地说道:“这个蜜枣很甜的,你喝完了药马上吃一颗,嘴巴就不苦了。”
最后,在林昭月的威逼利诱与不懈坚持下,宁王最终还是皱着眉把那碗药一股脑全喝下去。就在他放下碗的同时,林昭月快速地把一颗蜜枣放进他嘴里。
“甜吗?”林昭月心想,自己何时这么耐心过。换作是别人,敢不喝药自己可能会直接捏住对方鼻子强灌。
宁王一口气连塞了三个蜜枣进嘴里,嘴巴鼓鼓地不停在嚼动,只好连连点头以示回应。
林昭月扑哧一下笑出声,她家王爷居然那么可爱,圆鼓鼓的腮帮子像极了偷吃松果的小松鼠。
宁王含着满口蜜枣渣子缓缓吐出几个字:“不、许、笑。咳咳咳……”结果一不小心就被噎着了。
宁王原本苍白的脸因噎到咳嗽变得绯红,连弯弯的眼尾也染上几丝红晕,看起来十分委屈。林昭月赶紧倒了一杯凉水,小心地喂到他的嘴边,另一只手不断拍打他的后背来顺气。
在外面忙活了一整天的齐管家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宁王府,第一时间就是马上去云凌阁给王爷报告好消息。
“王爷……”直接冲进房门的齐管家没料到屋内竟然还有另一个人,话才说出一半便马上怔住了。转而恭敬地对正在给王爷顺气的林昭月说道:“小的见过王妃。”
同时心里泛起了几丝疑惑,王爷昨天还对这位新王妃爱搭不理,今天怎么就如胶似漆了呢?看来这个王妃有两下子。
“齐管家找本王所为何事?”宁王的呼吸已经平顺许多,抬眼看向齐管家。
齐管家还在犹豫,眼睛时不时地瞟向一旁的王妃。林昭月是个懂察言观色之人,柔声对宁王说道:“没什么事的话,臣妾就先退下了。”然后端走空碗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宁王恢复清明的眼神紧随着林昭月直至她走出云凌阁的院门,而后递了个眼神给齐管家:“说吧。”
齐管家带着几分激动说道:“秦先生之前和岚苍国联系的那几位已经陆续秘密地进入了邺州各部,随时听候王爷差遣。”
宁王点点头:“这个不急,先把人安排妥当,静待时机。”
“王爷,还有一事,当年和莘姑姑在宫里共事的一位嬷嬷已经找到,此人现居住在离邺州六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县城。”
听到“莘姑姑”这三个字,宁王握着白玉杯子的手不断收紧,内心泛起一阵不可名状的酸楚,沉痛的回忆正一片片侵入脑海。
莘姑姑是娘亲当年从岚苍国嫁过来时的陪嫁丫鬟,自从爹爹因谋反之罪含冤而死,娘亲生下自己不久后也随他而去。莘姑姑成了自己身边唯一可以相信和依赖之人,如果没有她,恐怕自己早已夭折在宫中。
可无论自己生活得多么小心翼翼,还是躲不过宫中暗藏的利箭。在自己十岁那年,莘姑姑无故失踪,至今生死未卜。是何人如此歹毒?连自己身边唯一的依靠也要清理干净,宁王誓要找出幕后真凶。
宁王稍稍平复心情吩咐道:“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那位嬷嬷带回邺州,我要亲自查清当年真相。”
“是,王爷。对了,今天下午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小九去过一趟药铺抓药,据线人回报都是些滋补益气通肺止咳的药物,并无可疑之处。”
宁王点点头:“好,你先退下吧。”
往后的几日,林昭月每天都会准时备好药汤来到云凌阁,伺候王爷喝药,然后陪王爷聊聊天散散步,小日子也算过得悠闲自在。确实有那么几分新婚小夫妻的感觉。连下人们都惊异于之前病恹恹卧床休息的王爷,居然变得神清气朗了。
“月儿,你看外面天气晴好,不如陪本王到庭院晒晒太阳吧。”宁王假装不经意地对正收拾着药碗的林昭月提议道。
林昭月点点头回了一个好字,便起身从内室里拿出一件外袍帮宁王披上,随着宁王出了房门。
刚来到庭院,林昭月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昨日庭院里只有几棵孤零零的翠竹伫立着,忽然一夜之间,这里竟变成了花团锦簇的繁花庭园,紫红相间的牡丹,还有只露出点点淡粉色含苞欲放的桃花……
林昭月自然知道是谁有这本事在一夜之间把庭园变了个样,却猜不透他因何而为之。林昭月转身看向身后表情不断变换的王爷,那人本来盈满笑意的嘴角看到她转身时又故作严肃。林昭月轻笑着问道:“王爷,这庭园为何……”
宁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撇撇嘴委屈地说道:“昨日散步之时,月儿不是抱怨本王的府邸走到哪都只有几根破竹子,看起来冷冷清清毫无生机……”
当时自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当真往心里去了。林昭月明亮的杏眸看着还在闹别扭的宁王,拉过他的手微笑着安抚道:“无论王爷的庭院里是繁花满庭还是只有清翠的竹子,月儿都喜欢。因为这是月儿另一个家。”
家,这个字对于宁王来说真的是遥远而又陌生。自己在那道冰冷的宫墙内早已失去了一切,他从来都不敢想也不敢奢求,自己的将来还能有一个家。
宁王反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着几分震动与疑惑,他急切地需要一个答案:“月儿,为何对本王这么好?”他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只有宁王自己清楚内心多么渴求这份温暖。回想起小时候在冷宫里自己受尽嘲讽唾骂,连太监宫女也毫不避讳地对他指指点点,自己还曾经被一起玩耍的小太监推入池中差点冻死。
如果当时不是莘姑姑出来寻找迟迟未归的自己,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不过最后还是落下了痨病这个病根。
林昭月微微抬头抿嘴浅笑,波光灵动的双眸坚定地看向那让人迷醉的桃花眼,缓缓说道:“自从月儿第一次看见王爷,便生出了好好照顾这个人的想法。臣妾想,将来他的病好了,他一定是一位气宇轩昂文韬武略的翩翩公子。”
宁王心中掀起几番悸动,轻轻将人拉入怀中,右手轻柔她头顶的发旋,郑重地说出承诺:“本王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昭月把绯红的小脸埋进他的怀里,低声呢喃:“那到时候月儿一定得把王爷看牢了……”
“嗯?”宁王疑惑,怀里的人儿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林昭月抬眸看向宁王,嘟起小嘴娇嗔道:“月儿是怕树大招风,那些莺莺燕燕不断往王爷身上扑。到时候臣妾辛辛苦苦养的小肥猪就跟别人跑了。”
宁王收紧了臂弯,深情的桃花眼看向怀中人的眼底:“放心,本王除了月儿谁也不要!断不可能跟别人跑了……”等等,什么叫小肥猪!
林昭月趁着那人恍惚的一瞬间挣脱开他的怀抱。宁王终于反应过来:“竟敢取笑本王是小肥猪!”
宁王本想把她抓回怀里好好惩戒一番,岂料那人早就三步并作两步跑远,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喘着粗气追赶自己的“小肥猪”。
林昭月就是一下子太得意忘形了,只顾着频频回头逗弄宁王,没有看前面,结果就被刚好走来的侍卫迟域撞了个踉跄,身子没站稳后退了几步。
“小心!”
莲池上的栈道十分狭窄,宁王担心她没站稳会摔入池中,悄悄运力一个箭步便来到了她的身后并且稳稳地扶住了她的细腰。
林昭月勉强站稳后疑惑地看了一眼搀扶着自己的宁王,明明还相隔了几米的距离,常人也不可能一步就来到她身边,更不用说这个跑几步已气喘吁吁的宁王。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样?有没有扭到或者崴到脚?”宁王满是担忧地问道,扶她站稳后还不断查看她的腿脚有无大碍。
林昭月的思绪马上被拉了回来,略带尴尬地笑了笑:“让王爷见笑了。臣妾没事。”随后又把眼神看向刚才与自己撞了个满怀的人。这个人先前在云凌阁见过好几次,据说是宁王的贴身侍卫。
迟域颔首抱拳,分别朝宁王和王妃行了礼,毕恭毕敬地说明来意:“王爷,庆王求见,现已在主厅等候。”
庆王,当朝皇帝云煜的二皇子云逸钦。宁王平时行事低调加之外界盛传其常常卧病在床,与这些皇子相交甚少,怎么会突然登门造访?宁王眉头微蹙,肯定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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