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铜嵌珐琅兰纹香炉里盈出淡淡袅袅的青烟,那是上乘的‘暮宁香’,有安神静心的功效。傅霓嘉端坐在楠木椅上,左手搭在右手上,轻轻地抚摸着右手白银护甲上镶嵌着的琉璃珠,眸光左右扫了一遍,倒将高绮蝶与叶嫤姝的神色尽收眼底。
高绮蝶垂着头,只管看着手中捧着的那盏茶,眉目低顺,是一副温柔和静的模样。便是如高绮蝶这般的温柔和静,却也显露出她只愿置身事外的心思。与之相比,叶嫤姝倒是大不相同,她面露悲色,眼角还有湿润过的痕迹。
这良久的沉默,终于还是傅霓嘉先开了口,道,“昨儿夜里,馨芳斋的贤妃娘娘没了,想必二位妹妹也已经知晓了吧。本位今日让二位妹妹过来坐,就是想问问二位妹妹,你们觉得这贤妃娘娘的身后事该如何操办啊?”
高绮蝶这便抬起头来,望着傅霓嘉,依旧和婉地笑道,“虽说,小妾也算是从王府里伺候过来的老人了,可小妾在贤妃娘娘这件事上,着实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谈。其实,小妾倒是愿意替昭仪娘娘分忧,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傅霓嘉对高绮蝶这般回答丝毫不意外,反倒是笑道,“既然高才人都这样说了,那么叶昭训呢?”
叶嫤姝赶忙起身,又福身道,“小妾才入宫不久,对宫规都尚未能够熟记,何况是操办贤妃娘娘后事这样的大事呢?小妾亦是爱莫能助。”
叶嫤姝说着抬手扶了扶发髻右边的那支飞天抱玉壶步摇,步摇上垂下珍珠玉珠串,摇晃在脸颊边上,添了几分绰绰风姿。叶嫤姝本就生的鲜妍明丽,再加之勾唇浅笑,便愈发动人心魂了,只听她娓娓道来,“其实,小妾们无法为昭仪娘娘分忧,并不代表这后宫之中就无人可为昭仪娘娘分忧了。”
傅霓嘉望着叶嫤姝明媚的脸庞,沉声道,“你想说的是谁?”
叶嫤姝闻言,从座上缓缓起身,又福身道,“回昭仪娘娘的话,小妾觉得重华宫的姜奉仪不失为一个人选吧。”
傅霓嘉轻哼了一声,又笑道,“你倒是敢说,本位堂堂昭仪,她不过是个奉仪罢了,且还是因着犯了错而受贬的奉仪。然不成,你还要让本位向她低头下问了么?”
叶嫤姝闻言,不卑不亢地说道,“昭仪娘娘,若是不愿,只当小妾的话是耳边风就是了。”
傅霓嘉挑了挑黛色的长眉,只盯着叶嫤姝看,良久,才缓缓笑道,“罢了,眼下除了叶昭训这个法子,倒也没有更好的了。问她便问她吧,也折不了本位什么。”
叶嫤姝微微低下头去,只听殿外的灵越儿领着小应子进殿来。小应子见了傅霓嘉,遂屈身跪下,叩拜道,“奴才小应子给昭仪娘娘请安。”
“本位安,起吧。”傅昭仪端着一宫主位的架子,微微颔首,又道,“你过来,想必是带了圣喻来的吧?”
小应子缓缓起身,点头道,“昭仪娘娘心明目慧,奴才的确是带着圣喻过来的。陛下与皇后娘娘商议过,贤妃娘娘生前贤德仁惠,恭谨慈孝,追封为贤谨皇贵妃。”
傅霓嘉闻言,却丝毫不意外,只淡淡道,“好,本位知道了。有劳你跑这一趟。”
小应子这边才告了退,外间的小婢子素萝却已然入殿,禀告道,“启禀傅昭仪,姜奉仪到了。”
“快请进来。”傅霓嘉一面说着,一面又转过头去吩咐素莓道,“去把本位的杭菊茶拿来,好生伺候着姜奉仪喝茶。“
傅霓嘉话音落下,姜舒雅已然跟在素萝身后入殿来。
傅霓嘉抬眸,平视着姜舒雅,只见她梳着随云髻,发髻上簪着一把素银镶南珠绿松石的梳篦,两鬓压着三两朵烧蓝嵌银花钿,显得清韵优雅。她身着湖蓝宝瓶妆花绸衫,内搭嫩黄色齐胸襦裙,裙幅上绣着白色辛夷花,尤为雅致。
从前,傅霓嘉见了姜舒雅需得行礼,如今姜舒雅却要同傅霓嘉见礼。姜舒雅自己心底膈应,傅霓嘉却也不例外。
傅霓嘉见姜舒雅提着裙裾就要跪下去,便从座上起身,亲自上前去握住姜舒雅的手,将她定定地扶着,不让她矮身,又道,“好了,这儿也没有外人,你我都不必过于拘礼了。“
傅霓嘉说着,素莓已经搬来柔软的红锦矮凳,傅霓嘉便指着矮凳,对着姜舒雅道,“姐姐这儿坐吧。“
傅霓嘉说罢,自己也回到自己的座上,又道,“此番请姜姐姐过来,是有些事儿想同姜姐姐讨教的,还请姐姐不吝赐教,本位多谢姐姐了。”
姜舒雅便道,“昭仪娘娘言重了,小妾何德何能,能替昭仪娘娘分忧,是小妾的荣幸。小妾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傅霓嘉自然是与姜舒雅细细论起贤谨皇贵妃的丧仪事宜,而一旁的高绮蝶则静静听着,叶嫤姝也跟着听了片刻,却是着实坐不住了。
于是,叶嫤姝随意扯了个缘故便从碧鸯宫的主殿内退了出来。
愉葵扶着叶嫤姝缓步走出碧鸯宫,往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愉葵忍不住便问了一句,道,“昭训是不是早知道傅昭仪请了姜奉仪过来?否则昭训怎敢提议傅昭仪去请了姜奉仪来呢?”
“起初,我也只是猜想罢了。只要是明眼人,都想得到,如今宫中除了姜奉仪还有谁有那样的经验与实力去操办一场皇贵妃的丧仪呢?哪怕陛下没有追封贤妃娘娘为贤谨皇贵妃,那么以贤妃的尊位,她的丧仪也不会轻巧到哪里去的。”
“何况,如今已然有了明确的圣喻,她成了大夏朝第一位皇贵妃,那么贤谨皇贵妃的丧仪自然也不能容得丝毫的怠慢。”
愉葵便又道,“那昭训为何不在内殿继续听听,若是将来……”
叶嫤姝不等愉葵说完,便道,“什么将来,不会有那样的将来。我从未想过要去争权夺宠,我只愿能在这宫中安安稳稳地过着我自己的日子罢了。”
“难道上回那朵蓝花楹珠花,还不足以显露出傅昭仪想要除去我的决心么?何况,因为我的缘故,还差点儿连累了陆之勋呢。”
“倒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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