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贲、景,虽为宗亲,自高祖起事便随,无重生死,披肝沥胆,不亦功高荣极乎!
——陈寿《三国志》
“马日磾毕竟是当朝太傅,又是你师父的好友,策哥儿这么对他,是不是有些不妥?”骑着马驹,秦松看向身侧的孙策。
“太傅怎么了?他虽是我师父的好友,此次前来,却是代表了朝廷的利益,假使我对他卑躬屈膝,好像还真欠了他、欠了朝廷什么似的!他也会乘势多为朝廷争些利。与其到时候撕破脸,不如现在就说明白。既然他都没把我当师侄看,我又何必认他这个师叔!”
凝视着孙策凛冽的眼眸、刚毅的侧脸,秦松不由得一阵心惊,这还是他当初认识的策哥儿吗?什么时候,他变得这般冷血了?
“怎么了?”觉察到秦松的目光,孙策侧过头,疑惑地望向他。
秦松正暗自揣度,被孙策这么一问,竟吓得讷讷不能语。
“没想到这个袁术这么不要脸,夺了本该朝廷赐给公子的符印,还假惺惺地封个什么什么『安国将军』,我呸!”亏得宋谦插了话题,也就他神经大条,有什么不快,悉数说了出来。
『前将军』,战国始置,与袁术的『左将军』还有右、后将军同阶,金印紫绶,位只在『骠骑将军』之下,所领更是京都禁军,有护卫天子之责。如今天子降旨,使臣传达,乃是名真言顺。反观袁术所封的这个『安国将军』,听起来威武不凡,可实际上呢,不过是他信口编出来的一个杂号将军,有名无实不说,还不得朝廷承认,见不得光。
“这马日磾也不是什么好人,天子交给他的圣旨、符印都被袁术抢去了,他还想着策哥儿能领这道旨……”秦松急忙接着道。
“就算是给了将军印,还有圣旨,又能如何?”孙策冷笑,道:“什么『安国将军』,什么『前将军』,不过都是些虚衔,空有其名,并无实利。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孙策为其卖命罢了!”
“那公子还答应袁术?”一想到要去丹阳为袁术募兵,秦松总有些惴惴不安,担忧这是袁术设下的圈套。
“去了,还有希望;不去,只会一事无成!”孙策轻声言语,也似提醒自己。
从午时出发,一路过定远、全椒、阜陵,至夜方至历阳。
“公子,前面便到历阳城了!”宋谦一马当先,一指前方。
“我知道!”孙策满是无奈地苦笑,“你都说了三遍了!”
秦松不由笑出了声,打趣道:“策哥儿也别笑话他了,礼让这是太激动了,过了历阳,再渡过长江,便是丹阳了!”
吴郡,长沙,庐江,洛阳,曲阿,九江……这些年他们随着孙策四处闯荡,走遍了大江南北,经历了许多,也见识了许多。可以这么说,泱泱华夏,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地方,他们都能立马将去往那儿的路线一一报出来,而且一定是如数家珍。
孙策仰首瞧了眼夜色,浅叹口气:“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今晚暂且在城中歇息,明日再渡江吧!”
“是!”几人附和。
于是催马入城。
虽已入春,夜里的空气依旧有些寒冷。
伴着孤悬的明月,几人紧了紧衣服,躬身缩脖,进了历阳城。
一座座高低错落的房屋,显尽它昔日的繁华,而现在,恍如一只只森然怪兽,滞伏在黑暗中,等待着可口的猎物到来。
“公子,有些奇怪!”纵横沙场多年的华雄敏锐地觉察到什么,低声提醒。
“嗯!”孙策拧眉回了一个字,便不再言语。
是啊,这么大的一座城池,就算到了夜晚,街道上也不应该是空无一人才对啊。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几人纷纷竖直了耳朵,眯着一双洞察一切的锐目,四下扫视。
“哒——哒——哒——”
寂静的深夜,马蹄起落的声音,格外清晰,也一下一下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嗖嗖嗖……”
细微的声音,五人齐齐回头,霎时却无不脸色骤变。
“跑——!”也不知谁大喊了声。
“啪!”五根马鞭几乎同时打出一声脆响。骏马狂奔,然后,数不清的飞箭稀稀落落地钉落在他们刚刚逃离的地面上。
“聿聿~”没等他们庆幸,伴着坐骑的哀鸣,几人只觉得一阵失重,便朝着敌人早已布置好的陷阱狠狠摔去。
除了绝望的秦松,孙策四人各自凭着超凡的反应和敏捷的身手,在身体刚刚下坠的那一刻,脚蹬马背,纵身一跃。
倏忽间一张大网从天落下,也将刚见到地平线的四人重新打了回去。
“杀~”数不清的喊杀声由远及近。
陷阱中的五人抬头,不知何时,四周已围满了刀剑和火把,天地因此被照得通亮。
突然的光亮,让深坑里的五人一阵晕眩,他们纷纷以手遮目,却什么也看不清。
“狗娘养的土匪们,可知道爷爷是谁,还不快把爷爷们给放了!”华雄恼火,操着一口粗话,大声辱骂。
顶上一人探出了脑袋,戏谑地笑:“呦,这死到临头还嘴硬呐?看老子让你们尝尝这‘无根圣水’的滋味!”说着,那人作势要解衣裤。
周围的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华雄几人更是大怒,涨红了脸大声嘶吼:“狗日的,你他娘的有种放老子上去,咱们单打独斗!”
“怎么回事?!”嘈杂的黑夜里,远远传来一声喝令。
两旁的火把自觉地让出条道路,先前还在解裤子的那名小头领一见来人,麻溜地重新整理好衣服,低头讪笑:“督尉,这下面的小土匪他不老实,嘿嘿嘿!”
那督尉怒瞪了他一眼,再俯身打探时,眉头渐重:“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督尉,我跟弟兄们把这儿围得水泄不通的,就看到这几个人啊!”小头领慌忙解释。
“孙贲兄长?孙贲兄长是你吗?!”底下孙策将信将疑地高喊着。
刚开始听那个督尉开口,孙策便觉得有些耳熟,待抬头一对目光,更是既惊且喜。
是孙贲兄长无疑!
“阿策?是阿策!”督尉大惊,慌忙组织人手:“快!快把他们拉上来!”
大伙儿这才知道底下抓着的正是『破虏将军』孙坚之子、己家上司孙贲堂弟——孙策。
“刚才是你个小兔崽子要把尿撒老子头上的是吧!”华雄一上岸,逮着那小头领要打。
“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少将军和各位好汉……”小头领连忙道歉。
“好了,人杰,都是自家人,算了!”孙策制止。
那边孙贲也斥责了手下一番,这事儿才算了结。
“对了,阿策,你怎么到历阳来了?还有其他人呢?”
孙策叹息:“说来话长。”
于是又将如何从曲阿到寿春、又是如何被袁术胁迫赶往丹阳的种种过往一一道来。
众人听完,无不愤慨,大骂袁术卑鄙无耻。
“那兄长呢,不是应该在丹阳吗?怎会停驻在此?还有这大半夜劳师动众的,又是为何?”
“丹阳?”孙贲居然显得很是惊讶。
“是啊,袁术不是派你和舅父去镇守丹阳的吗?怎么,他又玩什么花样了?”
孙贲冷笑:“呵,镇守丹阳不假,可阿策你可知道,这丹阳原本就有个太守,便是朝廷亲任的前太守周昕。他袁术是想让你舅父带着你父亲的那些精兵老将替他打天下!好,丹阳我们也替他打下来了,可他二话不说又派个什么亲信楚甫来接手,还真把我们当冤大头了!”
“岂有此理!”孙策怒喝。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孙贲叹息,“就在前不久,刘繇带人进攻丹阳,你也知道,刘繇虽是扬州刺史,手中兵将不过千余。可那楚甫呢,足足一万之众,在丹阳城中只守了不到一日,便弃城而逃,丹阳顺理成章地被刘繇取了去。袁术无法,重新命你舅父和我夺取丹阳。可自从刘繇有了丹阳,兵势渐大,他又派樊能、于麋往东驻守横江津,张英驻守当利口,守得跟铁桶似的。我们就这么点人,无法,只得退守历阳,以静待嘉时!”
“那今晚的一切,也是为了埋伏刘繇的偷袭?”
“当然不是!”孙贲尴尬地笑了,刚想再解释,小校来报,太守大人召见。
这太守,自然便是孙策的舅父吴景。
“哈哈,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竟忘了吴叔还在府中等着呢。诸位也别站着了,阿策,你还是先随我去面见吴叔吧。这么多年未见,看到你来,吴叔一定会高兴坏的!”
“好!”一想到昔日舅父的飒爽英姿,孙策也是一阵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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