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木叶萧萧。
树梢上的叶早就落光了,萧萧的是地上的落叶。一地金黄淹没褐黄色的泥土,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金黄色的毯。
叶小楼和血手踩着毯,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咯吱”声。
两人对峙间,看似谁也没动,可彼此的身形,脚下的重心,却早就调整过数十次了。
数十次身形的调整,就是无形间数十次的交手。
“你不出手?”血手问道。
叶小楼道:“我不着急,就这样僵持下去无妨。”
血手的伤口仍冒着血,豆粒般的血珠顺着他的胳膊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砸在金黄的枯叶上。血与叶的回响激荡,在他耳中听的是那样的清晰。
他拖不得,越拖下去,他就越不利。
所以他先动了。
血手的身形很快,快到地上的无数落叶,像是被旋风搅起,腾腾的随着他的脚步飞舞。血手的一双血手泛出血红色的光芒,狠狠抓向叶小楼的咽喉、胸腹。
狠厉的爪风,抓断了木叶,撕碎了树梢。可叶小楼身形腾移,将血手的凌厉爪功全数躲过。
血爪逼得凶狠,脚步躲得精妙。血手身受重创,又恐后有追兵,招招不留余地,极招频发。叶小楼一退再退,最终退至一处树干,退无可退。
血手一声怒喝:“中。”随即一抓如怒龙出海,笔直的抓向叶小楼面门。
叶小楼一歪头,一抬手,反手扣住血手的胳膊。血手只感觉自己的劲力一泄,那可切金断玉的血爪,只把叶小楼身后的树干抓了一个窟窿。
“果然,是血玉神爪。”
叶小楼看着那五指间的红芒,淡淡的道:“还真是,让人怀念的功夫。”
叶小楼说罢,一掌印上了血手的胸膛。血手只感觉自己想被巨浪迎头击中,顿时倒退了数步。
叶小楼左手行阳,右手运阴,阴阳交织,绝式上手。血手仓皇接招,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海啸,时而面对狂风怒浪,时而纠缠漩涡暗流。本以为至刚至强的一掌,接触后反而生出一股柔劲;本以为至阴至柔的一招,却又藏着霸道凶狠的巨力。
血手苦不堪言,却感觉掌力似乎有些熟悉,禁不住惊呼道:“阴阳散手,这是阴阳散手。你是逆阴阳。”
叶小楼道:“不错,正是阴阳散手。”说罢,他双掌缠向血手的胳膊,顺势一捋。血手只感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卸去,不由得脚步踉跄。他心知不妙,赶忙想提气回防,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一身内力乱成了一锅粥,怎么也指挥不动。
叶小楼趁着血手脚步不稳,双掌顺势拍上他的胸膛。
血手惊叫一声,被叶小楼的掌力打飞,一口鲜血涌上喉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咦?”叶小楼有些奇怪,说道,“你没练琉璃宝身吗?”
血手不答,只是恶狠狠地等着叶小楼,骂道:“该死的阉狗,你不杀我,我迟早要把你碎尸万段。”
叶小楼叹了口气,道:“至少,叫我一声师兄吧。”
“呸。”血手吐了一口浓痰,道,“师父的阴阳散手与昆山玉碎,都是他压箱底的功夫。他传了你如此高深的武学,你却背叛他,还有什么脸自称师兄。”
“哦?”叶小楼道,“他和你们说过我?”
血手恶狠狠道:“掌棋人门下,人人恨不得食你肉喝你血,我们都知道师父有个自小养大的徒儿,背叛了他,跑到独孤城。早知道那个人就是你,那些毒药就不浪费在花潮之流身上。师父养你这么大,还不如养条狗。”
叶小楼笑了笑,也不反驳什么,伸手上前,撕下了他的面纱。
“原来是你。”
血手,或者说花府的盲眼小厮平儿面皮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像是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恶狼,喉间发出了凶恶的低吼声。
“别紧张,我们不会杀你,你们的惩罚会有执法堂的人决定。现在,还请你在这儿乖乖别动,我家小姐一会儿就来了。”
血手骂道:“死阉狗,你不杀我,我和毒命罗刹早晚会把你喂毒蛇。你家小姐还有那个花生,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叶小楼淡淡地道:“这个不劳费心,抓得住血手,就不愁抓不住毒命罗刹,我也曾是掌棋人的弟子,他门下弟子们的感情何等坚固,我在明白不过。”
血手一听,心知叶小楼他们要拿自己为饵,诱捕毒命罗刹。内心闪过一丝决绝,他眼神一狠,便欲咬舌自尽。
叶小楼早在观察,哪里容得他自尽。他连点血手几处大穴,又将一块布条塞入血手嘴里。
血手愤怒的咆哮着,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我们知道,这件事,花家未必干净,我和小姐会查证。如果他们真的有错,我向你保证,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你们为了泄愤,牵连到的无辜,实在太多了。”
血手闻言,讥嘲的看着他,似乎在问你叛师的报应又是什么时候会来。叶小楼看得真切,但他既没有羞愧,也没有愤怒。
“掌棋人跟没跟你们讲,他是怎么收养我的?”
叶小楼折了一根树枝,把一块大理石上的灰扫干净,缓缓道:“他当初把年仅三岁的我从父母那里抱走,阉了还是孩童的我。”
他平静的说着自己的经历,平静的不像是在说他自己。血手愤怒的目光,由愤怒转变成了不可置信。
“别问我他为什么这么做,也别问我之后他为什么教我武功,我不清楚。”叶小楼望着天,说道,“你知道,掌棋人这个人,谁也不知他到底是在利用你,还是真心对你好。他的心思,我猜不透。”
几句话说完,叶小楼,就不再言语,只是呆呆的望着天发呆。过了一段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正是独孤巧一行人寻来了。
独孤巧下了车,上下打量了一下叶小楼,发现他没事,才开心的对他笑道:“楼儿辛苦了。”
鬼人握着缰绳,也冲他微笑:“看来你没伤啊,我的仇好像报不了了。”
叶小楼见到了自己的小姐,见到了自己的朋友,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对鬼人道:”你的仇这辈子都报不了,再说就是我这次伤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能喝酒不成?“
独孤巧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仇?我怎么不知道?”
鬼人哈哈一笑,不回答。
叶小楼无奈的摇了摇头,神情安宁且平静,也不回答。
他走到了自己的小姐面前,那位真正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的人面前,微微躬身,说道:“小姐,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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