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圣诞假期,大街上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连成一片的圣诞树,挂在树上的节日彩灯,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各色圣诞老人。虽然离圣诞节还有段时间,但感觉上圣诞的气氛已在一夜之间降临。
老板和她女儿的争吵进入白热化状态,我想上去劝两句,但又觉得上去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因为我觉得两边都各有道理,而他们这次争吵的焦点已不是一个多星期前的女儿要和男友去私奔。这次的争吵缘于女儿同男友分了手,而她将分手的原因归结于父亲的阻挠。但其实,老板除了口头上坚决表示反对外什么也没干。
“Aimi你动脑子想一想,这种人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吗?”老板吵到头上沁出了汗,外面身穿圣诞装的商品推销员打窗前走过。
“不是你他会趁我不在的时候跑吗?”叫Aimi的女子说。
“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有感情的话就算我再怎么反对也是没有用的。”
“我们的爱,是被你破坏的。”
“要是你觉得这么想会好受些的话那就是我破坏得。”老板走入柜台从收营机内取出一把硬币塞到口袋里,“你也该成熟点了,有些事,是不能玩的。”
老板这么一说我才记起上次Aimi用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我不怕他在玩,因为我也在玩啊。”可既然这么认为了,又为什么现在要把分手的责任扔到养父头上呢?
我将大筐的竹笋、番茄、土豆等材料搬到冰库,出来时,老板已经不在了。Aimi一个人坐在窗边喝着咖啡看着店外下午两点的中国城街道。我注意到在她的身上一个星期前的七八个耳钉不见了,头发也变回了原有的黑色,脸上什么妆也没化,变回了一个正常的女子。
“音山。”在看到我后她手捧咖啡杯喊我,“休息会儿吧。”
“还有四五箱水果没搬,”被她忽然这么温柔的一叫,我全身不禁一阵哆嗦。
Aimi点点头,百无聊赖的趴在玻璃桌面上“爸爸还真会找人,找了个又不要钱工作又勤快的回来,最棒的是,完全没有怨言。”
我没理她,将屋外的一箱香蕉和新西兰橙搬了进来。
“听他说以前你是做小麦品种改良的?那钱一定很多吧。”
“没多少。”
“为了找一个几乎不可能找到的人跑到这来干苦力,还真是伟大。”Aimi不知是佩服还是讽刺的说,“哎,别搬了,放一会儿又不会死,看你从早上一直干到现在不累吗?”
“不累。”我扛着西瓜口喘粗气地说,“能从早干到晚才好呢。”
“奇怪。”她嘀咕了句跟着说,“喂,把你和她的事告诉我吧,我已经找到在这里的两家曾拥有DMG的医院了,你告诉我的话我就帮你去打听她的消息。”
听了这话我的心一颤,手上的西瓜差点没摔得粉碎。放下箱子我跑到她面前用惊喜的眼神看着她,“真的找到了?”
“找到医院并不难,困难的是找到十年前的病人资料。”她依旧趴在桌子上,伸出手将我推到椅子边,“那么,能告诉我了吗?你们的故事。”
我在椅子上缓缓坐下,“我们的故事是不会有第三个人能明白的,所以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随便说说嘛,我正无聊呢。”
“这不是用来消遣的玩笑。”
“哦,对不起,我没有要当玩笑听的意思。”Aimi收起刚才的样子,“不愿意说的话那就算了,不过医院真的找到了,你如果想去我能带你去,还能帮你联系。”
见她这么说我的脸上也露出一些抱歉与感谢,虽然说结果十分渺茫,可能走出第一步,能在一片黑暗中看见几处微乎其微的光点,我已觉得欣喜。
“那明天好吗?”我说,“今天晚上我去向老板请假。”
“哪天都行。”女子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忧伤的看着店里的一对白人情侣。
“刚才听见你和老板在吵架?是和男朋友分手了?”我去饮料台拿了瓶汽水回来后说。感觉上Aimi这么关心我的事如果我不问些她的事从心底上来说有些讲不过去。虽然我对她的事其实一点也不感兴趣。
“对啊,他说我顾虑太多不适合在一起。”
“顾虑太多?”
“就是家里的事,学校的事,他说这样让他感觉不到爱。”
我听了有些可笑,不作声的灌一口汽水听她继续说,“分手就分手咯,也没什么要紧。我也想过过安静的生活。你不知道,陪在他身边耳朵都要炸了,他自以为音乐玩的很棒,其实根本就是垃圾玩意儿,他家的狗都不爱听。”
“连狗都不爱听的音乐,那的确是很糟。”喝过汽水我点上一支烟问Aimi要不要她摆摆手,看情形是因为男朋友的关系才吸烟的,分了手,耳钉被取走,头发也变为正常的颜色,烟也自然而然的不吸了。
“你今年多大?”我问。
“二十一,明年就要毕业了。”她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到了就问了。”
“你二十六…..这样来讲我们的年龄差的也不多。”
我漫不经心的吸口烟而后吐出,整个店里静悄悄的,像是能清楚地听到烟燃烧的声音,也能听到咖啡杯中,咖啡溶化的声音。
“你家很有钱吗?”Aimi大约觉得静的有些发闷,随口找个话题问道。
“刚才问我工作是不是赚很多钱,现在又问我家里是不是很有钱,难道眼睛里只有钱吗?”
“才不是,不过是感觉上你很有钱似的。”她晃晃咖啡杯说,“一个人能让人觉得很有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的很有钱,而另一种是对钱一点也不在乎,把钱当成狗屎。”
“我绝对不是第一种,但也不像第二种。家里没什么钱,爸爸是写童话故事的,妹妹还在读书。”
“那这样的话你现在丢下工作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不就等于毁了自己的前程吗?”
“可以这么说。”
“不觉得可惜?”
“世上大多数的事,错过了,以后还有大把机会可以赶上,而有些事错过了,就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了。”
“我不喜欢泼人冷水,也不想泼,可就算找到了医院,就算找到了十年前的病人资料,就算在病人资料里找到了要找的人,你也不可能知道她现在在哪里,除非她死了,那或许还能找到个墓。”
我将烟狠狠掐死在烟缸中,心里虽然清楚这种可能性不小,但被她这么直接的讲出来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疼。就如同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中苦苦游走,在仿佛看到出口时,忽然出现一个人来告诉你,眼前的门不是出口而是通往另一个更为复杂的迷宫的入口。
更为复杂的迷宫……
“说了你不爱听的话,我这人就是这样,说话不经过大小脑思考。”
“没关系。”我表现的尽量自然的说,“既然到这里来了就要一直找下去,就算明知是死路也要继续下去。”
“这样….不觉得很蠢?”
“是蠢的吧。”
“真的有爱那么深?”
“世界上最痛苦的爱不是分手,而是当两个人爱到深处时其中一个忽然不告而别,另一方怎么找也找不到。”
“我不明白。”
“半衰期,”我淡淡的说“爱的半衰期….”
“无法振作?”
“难。”我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可无论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的帮忙。”
“我帮你是因为我好奇啊。”
“好奇?好奇什么?”
“我想看到你失望至极甚至绝望之极的样子,当一个人失去所有希望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只是对这好奇而已。”
“是吗。”我微微笑了笑,“这种样子,你不是已经看了一个多星期了吗?”
“现在就是你绝望至极的样子了?”
“嗯。”
“绝对不是这样子,在你的心里还有希望存在,在我刚才说到那几家医院的时候你的眼睛里就透出了这种希望。”她故弄玄虚般的说,“绝望就是在看到希望时也失去勇气去尝试。”
“随便你怎么想了。”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再不把东西搬进去就要到晚饭时间了,还有大把的事要准备。”
“哦,那你就先逃吧。”她对着玻璃窗中映出的我的脸说,“用干不完的事来掩盖自己那颗随时怕希望破灭的心。”
我当作没听见的扛起西瓜走入厨房,忽然想起似的回头朝Aimi问,“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Anytime.”女子呆呆望着落地玻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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