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亦寒看着前方疾奔的身影已皱紧了眉头，离留城这么远已出了他的意料，茫茫草原上不是没有人曾经迷路，如果那样的话今晚可能赶不回去了。

姚若落寞的笑容浮上心头令他心颤，何时起她的一颦一笑已主宰了他的情绪，他不是平凡人，他是寒水门堂主，他没有平凡人那么软弱的感情和意志，但面对她时他却和平凡人无异，感到如此剧烈起伏的喜怒哀乐。

前方姚若坐在马背上的身形已歪了几分，似有疲惫之态，摇摇欲坠，水亦寒心一紧，急速赶了上去。

心中阵阵抽痛，隐忍已久的悲哀涌上来，侵袭全身，令她失去抵制之力，视线变得模糊，头昏昏欲裂，手足终感觉到疲惫之感，也许该停下来了。

微勒缰绳，却倍感无力，一阵晕眩，往马下栽去。

乐清然面色瞬白，听得水亦寒失声叫了一声，“若儿”，他已轻点马背飞起往前掠去，身影快如影魅，乐清然亦点马飞起往姚若掠去，不及他落地，水亦寒已抱住姚若，在草地上翻滚着停了下来。

水亦寒面如死灰，目光惊痛，剑眉紧皱，松开紧紧抱着的双手，怀中的姚若髻发微乱，面色发白，星眸半闭，脸上似有泪痕，无力躺在水亦寒怀中。

这是她第二次靠在水亦寒怀中，他广阔的胸膛很有踏实的感觉，一个杀手组织的堂主，居然能给她这般安定踏实的感觉，这让她自己亦迷惑，刚在恍忽中听到他叫她“若儿”，这平凡的两个字她已听过数千次，但水亦寒从未这样叫过她，刚才他定是很惊慌吧，这两个字也便脱口而出了，她是当听到还是没听到呢？

睁开眼，姚若扬起微弱的笑容，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道：“没事，我只是累了。”瞥见乐清然发白的脸色，姚若轻笑两声，“乐清然，吓到你了吧？”

乐清然面容略带僵硬，嘴唇嗫嚅着，半天才低声道：“你没事便好。”

“可受伤了？公主。”水亦寒剑眉微舒，眸中担忧微去了几分。

姚若欲站起，却觉一阵刺痛，身形一歪又跌入水亦寒怀中，水亦寒脸色又白了一分，扶姚若缓缓坐在草地上。

“好像伤在脚踝了。”姚若轻轻苦笑，微挽起裙摆，脚踝已红肿一片，一碰便痛得刺心。

水亦寒眼中流露出深切的痛，压制着，沉声道：“我们马上回天门关。”轻轻抱起姚若，她身子柔软轻盈，特有的暗香袭来，让他觉得是在梦中。

“突然觉得很累，我想睡会儿，要麻烦堂主载我回去了。”姚若声如游丝，微垂眼眸，蜷在水亦寒怀中。如果今天是最后一次哭泣，如果从今天起便要彻底忘掉萧无凡，那就从这刻开始吧。闭上双眼，黑暗涌来，两滴泪水自眼角溢出，滑入髻发消失不见。

江湖之人，若要陪她江湖之远，也许会更潇洒一些吧，水亦寒虽未挑明他的感情，但她愿意从今日开始去试。

姚若的马已经跑远，水亦寒抱着姚若轻轻跃上马背，扶着她倚在自己肩上，向乐清然淡然道：“走吧。”

看看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乐清然蹬上马，道：“我们走出得太远了，不知道他们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无妨，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水亦寒轻扯马缰，怕惊了怀中的姚若，只得缓缓前行。

乐清然微皱了眉，“以这个速度的话恐怕天黑前回不了天门关了，我看我还是先回给轻雪报个信比较好，免她担心。”

水亦寒微颔首，乐清然自打马急急去了。茫茫天地间，只余一马两人。水亦寒轻扬起微笑，她是很信任他的吧？那一声“若儿”，她是听到了的吧！眼眸中阴郁渐去，轻踢马肚徐徐前行。

仿佛睡了几千年般，黑暗围绕着她，仿佛置身夜空，四处星辰闪烁，静谧而宁和，缓缓吸入一口清凉的气息，睁开眼，暗暗的毡顶映入眼帘，看来还在草原上了，篝火的流光隐隐自帐外透进来，有很多人在毡帐外高声唱着、跳着。

微微坐起来，感觉脚踝已好了大半，细细敷了一层草药，裹了一层纱布包着，环视四周，是个很普通的游牧毡帐，毡毯、卧榻都微微带着羊毛的味道，水亦寒在哪里？

刚站起，一个身材高大的妇女微躬着身掀帘进来，见她立起，笑逐颜开，朝外喊道：“公子，你娘子醒了。”

姚若俏脸微红，刚想解释，水亦寒自外进来，朝妇女笑道：“多谢了。”妇女笑着出去了。

走到姚若身旁，水亦寒身上淡淡的酒气飘来，一股醇厚之味，姚若微抬头看着他，水亦寒微带一丝放心之色，双眸闪烁，像极了梦中那些晶亮的星辰，那是他的眼睛在看着我吗？

她轻声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出去坐坐吧，这些牧民都很友好。”水亦寒自卧榻上取了一张羊毛毯子，轻披在姚若身上，微垂头在姚若耳边低声道：“为方便，所以说你是我娘子，公主不介意吧？”

暖暖的气息喷洒在姚若脖间，令她瞬间红透了脸颊，只低低应了一声，随水亦寒出了帐。

帐外有一二十人，男女老少，载歌载舞，每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像眼前篝火那般温暖人心，众人见她出来，皆笑着叫着，“姑娘醒了，快来坐着喝酒！”

看到如此欢乐的人群，姚若不禁轻绽娇颜，点头致意，坐在水亦寒身侧，夜里草原上清冷的空气袭来，姚若微拉了拉毛毯，笑容不禁自唇角溢出。牧民们唱着她听不懂的歌，但歌中的欢乐却是勿庸置疑的，他们淳朴的笑容、爽快的笑声染亮了这一片夜空，这一片草原。幸福，便是如此吧！

水亦寒微侧头，余光中姚若的笑容灿若云霞，不再落寞，她此刻是感到了幸福吗？

正想着一个汉子端着一碗酒过来，朝水亦寒道：“小兄弟，来，继续喝，兄弟我敬你！”

身旁的人都大笑起来，将水亦寒身前的碗倒满了，唱起了歌，似是祝酒辞，水亦寒侧头，正对上姚若含笑的眸子注视着他，心中不由一动，端起酒起身，朗声道：“多谢大哥。”

仰头一饮而尽，众人皆大声喝彩，老少皆纷纷过来举酒而敬，年轻的姑娘们在水亦寒身前跳起了舞，笑意冉冉，舞姿悠扬。姚若依旧坐在草地上，细细抿着热腾腾的牛奶，和身旁的人闲闲聊着。

歌声、舞声、笑声响彻夜空，篝火卷起的暖流温暖着每个人的心，水亦寒喝了一碗又一碗，渐渐脸庞微红，连连摆手，拱手道谢，众人方放了他，又互相敬起酒来，醇香的酒气漂洒在四周，酒不醉人人自醉。

水亦寒缓缓坐下来，带着些许薄醉，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姚若凝视着他面上柔和的笑容，暗想这淳朴的牧民与笑容定是也感动了他吧。

在碗中添满牛奶，姚若微扯水亦寒衣袖，递予他，柔声道：“怎得喝了这么多？”

水亦寒微怔，星眸中暖意渐起，没有答话，只是接过缓缓喝了。

夜深了，众人渐渐散去，笑着向水亦寒招呼着进了帐，草原，宁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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