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结罗寄住一事,阿崇有点无奈,他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小家伙已经睡了。
“你现在应该格外注意身体,照顾孩子很消耗精力的,不能找个保姆吗?”
“放心,结罗很乖。”
阿崇躺在浴缸里一脸无奈的笑,朝花泽伸出手,“一起吧,你知道我根本不在意那些伤疤。”
热乎乎的蒸气弥漫着,镜子和玻璃也蒙上一层水雾。花泽微笑摇头,她才把头发吹干。抱着浴巾坐在浴缸旁的椅子里,摸了摸阿崇湿漉漉的头发。每天见面的时间几乎只有晚上,所以洗澡的这点时间也显得弥足珍贵。
“组里有什么异动吗?”她有点在意美智的话。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美智让我最近不要出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亚洲黑帮头目聚会定在东京,黑川组一直是西宫负责出面,不用在意。”阿崇一笑置之,闭上眼睛,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两年一次的聚首几乎是黑道众所周知的,只是第一次听说在东京举行。
花泽欲言又止,然后拿起旁边的梳子,一边梳头发一边很随意的说:“我和泰约了明天上午见面。”
“终究还是要见面啊……”阿崇突然笑了,虽然心里明白上次在会场后台的见面不会是最后一次,也明白她现在完完全全是他的人。
花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坦荡从容,“要他退出乐队虽然有些蛮不讲理,但为了安妮必须这么做,你明天有空的话……”她不希望阿崇误会什么。
“只是不出道就可以了吗?”阿崇平静的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凝聚的水滴,懒洋洋的说:“不论是艺人还是律师,都会结交不同层面的人,会有很多人认识他,更何况你能保证安妮一生都不出名吗?他们两个的血缘关系迟早会曝光。”
“等安妮长大以后自然有这样的接受能力。”花泽无奈的看着他。
“所以我要抚养一个迟早要喊别人爸爸的女儿吗,这样的话,高木泰士出道不出道你可以不用在意。”阿崇抓起花泽手放到唇边,无比珍惜的闭上眼,过了许久,缓缓开口:“把安妮送出国吧。”
花泽完全没料到阿崇会说出这种话,怔愣片刻,愤然起身把浴巾摔到他脸上,“安妮是我的女儿,是谁口口声声说会把安妮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
“可不论你怎么努力,安妮的存在都会把你和他绑在一起,这才是最让人不甘心的!”阿崇把浴巾从脸上拿开,低声说道。
“那就拜托你自己想清楚,我只想保护安妮!”花泽抽了抽鼻子,竭力压下怒火和委屈,双手放在小腹,哽咽道:“古贺崇,如果你早点说出不满,我也不用在你身上浪费感情,你以为我离开你就撑不起黑川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崇沉默了很久,脸上露出痛苦和挣扎,“明天多带一些人,注意安全。”
“咣!”
回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他在书房彻夜难眠,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酒,双目通红。电脑屏幕上是不断变化的数据列表,钻石集团自从把股份分给黑川组元老和高级成员们,就变成一架庞大的洗钱机器,甚至成为拉拢官员、笼络控制其他附属帮派的手段。
他唯一的心血就这么毫无保留的献给黑川组,因为他爱花泽,不可救药!
即便黑川千南不信任他,要他把高层的人际脉络全盘交到西宫手中,他也从未因此动摇过。
本以为一生的婚姻就是保证。
本以为孩子的出现就是全新的开始……
错了……都错了。安妮是无辜的,只是因为安妮的存在,不论两个人距离多远,多少年不见面,一旦见面就会深深意识到对方的重要性,回忆起爱过这个人。这种不可违逆的关联,与他的包容没有半毛钱关系!
越是清晰的感受到胎儿的生命力,就越觉得这张关系网无法挣脱……她说得对,他应该自己想清楚,因为此时此刻不存在任何解决办法———不论杀掉谁。
可是他还没到丧心病狂也要完全占据的地步。
花泽很失望。
她辗转难眠,无声的流泪,寂静黑暗的屋子里仿佛有一双手在推着空气向她挤压过来,似乎伸手便会碰到冰冷坚硬的墙壁,伸直腿便会踢到什么东西,于是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心跳如鼓。
这样下去即便孩子没有因为药物畸形,也会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畸形……古贺崇这个混蛋!
勉强睡了几个小时,匆匆做好早餐就带着结罗出了门。
书房的门始终紧闭。
花泽不知道,阿崇在桌边坐了一夜没合眼。听到她出门的声音,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放下手中的空酒杯,刚要关闭电脑,突然页面上蹦出一条邮件信息!
“妈的……”阿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邮件,手中的酒杯发出一声轻微声响,一道裂痕从杯口蔓延到杯底!
黑川组本宅。
剑道场,黑川千南将木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动作敏捷有力,每一击都精准无误,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对攻持续几分钟都不见她呼吸紊乱,西宫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木刀被击飞!
他也不以为意,很捧场的鼓掌叫好,换来黑川千南一个白眼。
“高层内部已经一致通过那项工程,现在就差最后一步,大选胜利的话批文合同就能落实,外人还不知道我们在和山口组争什么,这次多亏了阿崇的内线……”西宫不免有些唏嘘,总的来说还是很欣慰。
两个人沿着外廊散步往回走,清晨七点阳光已经有了热度。
黑川千南望着盛开的朵朵郁金香,阳光刺眼似的眯起眼睛漫不经心道:“财力,人脉,来路不明的雇佣兵,天才一般的手段……太优秀。”
太不可思议,反而令人觉得另有真相!
“黑川家的女人一向吸引优秀男人。”
“你还是这么厚脸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西宫笑了。
他很欣赏阿崇那小子,千南不相信的东西,他早就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大概男人天性热衷权力,所以遇见一个有权力的女人就完全痴迷了。
两个人刚坐下吃早餐,古贺崇就到了,他脸色紧绷,眼睛布满血丝,笔挺的西服也掩饰不住他的疲惫。保镖从身后追上来,脸色难看的向组长鞠躬,没能拦住他。
黑川千南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摆摆手让保镖退下,问道:“怎么这么早过来?”
“组长……”阿崇仍规规矩矩行礼。
西宫看出阿崇的不满,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说:“这次的宴会,让阿崇代表黑川组出面,怎么样?”
黑川千南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意有所指的盯着西宫,“这个不是你一直在负责吗?”
“有什么关系,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西宫呵呵一笑,亲切的招呼阿崇坐下,“有一笔资金从新加坡直接注入最高权限不记名账户,没提前告诉你,这次不是洗钱。新加坡有我们的附属帮派,负责人张新维将出席明天的会议,你有权监督和做主,钱在你手里,争取多少份额你说了算。”
阿崇心中一惊,急忙道:“这不合适!众所周知黑川组不碰毒品,如果由我出面,恐怕会起到反效果,更何况,让人知道张新维是我们的人没关系吗?”
“不公开不就好了,你们可以私下交流。”西宫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钻石集团你管理得不错,之前还担心你的人靠不住,毕竟都是出身干净的专业人才,一个疏漏就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现在可以放心了,我会把我的人都撤出来,免得他们不懂装懂胡乱指挥。”
“这个没关系,”阿崇连忙表态,“于情于理,都应该接受监督!”他知道利用公司洗钱是黑川千南的主意,也是她要换掉各部门的人。他看了一眼黑川千南,不明白这是她的授意还是西宫自作主张。
黑川千南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是不是又跟花泽吵架了,脸色这么差。”
“没有,”阿崇笑着摇摇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少喝点酒,喝酒容易冲动,你们不可能只要一个孩子吧,不要因为大意伤了身体。”黑川千南倒了一杯茶,放到阿崇面前,意有所指。
“是,我明白。”
阿崇顿时正襟危坐,重重颔首。这是警醒,也是安抚。
一时冲动跑来想质问那笔资金是怎么回事,却不料西宫早有准备,他从头到尾插不上话,似乎天上掉馅饼砸中了他:西宫表示不再插手钻石集团的运作,还推举他作为黑川组负责人出席两年一度的亚洲黑帮聚会……
黑川千南认可他这个女婿,但更重视尊卑秩序,不允许他的公司太独立,太干净。
但如今的钻石集团,太扎眼了!
阿崇感到一丝焦虑,耐着性子和西宫详谈了一会儿,然后一如往常去看安妮。安妮和卢卡正在院子里练习棒球,旁边站着两个佣人。
安妮一看见daddy的身影,立刻扔下球棒兴冲冲的奔过来,阿崇远远蹲下身,笑着张开手臂接住安妮,听她兴致勃勃的诉说这几日的新鲜事。不知从何时起,这孩子的一举一动已经令他深深记挂,即便是仇人的孩子,悉心抚养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
把安妮送到国外,他也于心不忍。
“daddy没休息好吗?眼睛怎么这么红,好重的酒味啊!”安妮担忧的看着daddy。
阿崇轻轻摇头,温和的摸了摸安妮的小脑袋,“工作太多,还以为喝酒能清醒点,下次不会了。”
“daddy一整晚没回家吗,妈咪会担心的,daddy出差的时候妈咪总是很低落……”
“出差?”
“对啊,前段时间出差有一个月吧,妈咪来看我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媒体很过分呢,一直说你们要离婚!”安妮愤愤不平的说。
阿崇立刻恍然,笑着说道:“不要相信任何传言,也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什么,这几天不要乱跑,daddy明天再来看你。”
“妈咪最近很忙吗?”
“嗯,用不了多久我和妈咪就会搬来这里住,在这之前稍微忍耐一下,不要惹组长生气。”阿崇亲昵的叮嘱道。
“我知道,其实我和卢卡都不敢去前面,组长安排了紧密的课程,我还好,可是卢卡完全听不懂……”安妮趴在daddy耳边窃窃私语。
阿崇目光灼灼的望着安妮,她稚气的声音充满浓浓的信赖,比以前懂事了很多,不再泪汪汪的央求他多呆一会儿,但眼睛里闪烁的亲近依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阿崇脸上的温柔多了几分愧疚,他忍不住抱了抱安妮。
如果花泽真的只是为了安妮,他无话可说……
九月大选尘埃落定后,黑川千南就退位了。
短短两个月,但愿失去高层脉络掌控权的这两个月里不会出什么纰漏,否则钻石集团这座大厦将轰然倒塌,钻石集团在外人眼里简直是□□的金库!
回到家,桌上的早餐已经凉了,阿崇站在桌边沉默许久,回屋倒头就睡。困意像黑暗迷雾袭来,容不得一丝一毫反抗。
正如挣不脱的血缘纽带……
明明很爱那个孩子……言不由衷的说出那些话,不知道花泽能不能体会他深不见底的无奈……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