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才刚攀上窗台，夜雪还未融，寒冷的空气从玻璃与木板的缝隙间钻进来，吸进肺中既冰凉又清爽。

已经清醒的凌辰手握那一根卷轴，如捋画卷一般缓缓打开来。

古老却没有一丝褶皱的黄皮纸上既不显示线路，也没有任何标识，只是画着一扇门。

凌辰望着那门，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立即又低下头。重复了几遍，少年的喉结微微滚动。

他发现画卷上画的门，和自己的门一样。

凌辰怀揣着狐疑，夺门而出。

那画卷上的图像徙然变幻，变成了一个楼梯口的模样。

凌辰摇头苦笑，实在是难以想象呼延苍到底强大到什么地步。

不过按照道理，即使它拥有这种神奇的指路功能，也不应该遵循正常的行走路径，而应该直接显示方位吧。

比如它应该把房间的某一个方向的景物描绘出来，以此指示路径。

不明白原理，更想不透意图。凌辰便索性不管了，他回到房间，把东西都检查了一遍。

该走了。

凌辰沿着那奇特的栈桥出发，任由漫天风雪掩盖自己的身影。

画卷显示得非常具体，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凌辰无法通过这幅和面前景物几乎别无二致的幻画判断出较长期的计划，这就要求他得一直手捧画卷。

可旅途漫漫，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拿着这样一幅神奇的图画不是件低调的事。

凌辰走过一爿积了些许白雪的杂货铺，见前方一个岔口卡在山麓，于是把画卷轻轻举起。

画卷上所有的景物都和前方一样，但却只显示出了左边的路，右边直接没有画出来。

凌辰皱眉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淡笑着冲上这座大山山顶。

而后，他站在悬崖边上拿起画卷。

果不其然，画卷上显示出了山河万里，以及唯一一条泛着淡光的大路。

路途无尽，凌辰记住了远方路上的一座灯塔，然后举起手，手指微屈，望着风雪中隐隐约约的太阳。

朝北走。

凌辰在图书馆可不是白呆的，判断方位这种事轻而易举。

少年收起画卷，直接朝悬崖冲刺，他用力一跃，纵身而下。

……

墨灵班。

孙妍坐在座位上，神色异常地盯着课本，仿佛在思考什么足以改变她日常生活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元素的‘势’是如何定义的？比亚你来回答。”尤露捧着本小册子，正在进行测试。

“是。”比亚点点头，站起身：“元素的势指的是在某一特定区域，天地元素的浓郁程度的差异而产生的魔法威力不同。

“比如在大海上，水系法师就具有极强的主导权、在荒土中土系法师、矿脉中的金系法师亦是。

“不过，虽然作为六种基本元素的火与雷几乎不会单独、稳定地存在于自然界，却反而拥有强大的爆发力。

“这两种元素平常不占据‘势’的地位，也一样能和其他元素对抗，所以被称为六种元素里最霸道的力量。一旦取得“势”，其他的元素魔法单纯从法术角度上讲恐怕是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了。”

“对。回答得很详细，也很好。”尤露轻笑了声：“那今天就暂时到这。”

“等等。”孙妍最终还是开了口。

“怎么了吗？”尤露关切道。

“我觉得，”孙妍的眼皮还是那样耷拉着，黑眼圈比以往更甚，她站起身，缓缓道：“我们也应该学习魔法。”

“为什么呢？”尤露像是在虚心求教。

“因为我们不能每一次都这样任由别人把我们的门踢开来。”孙妍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王铮嗤笑道：“如果我学魔法能学好，我干嘛来墨灵班？”

“就是。”“谁不想学魔法。”“天赋不行有什么办法。”众人七嘴八舌地反驳着她。

“好了。”尤露轻轻打断众人，对孙妍认真道：“学习魔法确实非常重要，但墨灵班正是专攻知识的地方，往后同学们会通过知识去设计魔具、经商营生等等，这样才能在其他方面取得较大的成功。”

阿尔瓦招生的时候，有多少人被拒之门外？你们怎么可能修炼不好魔法？就是因为认定墨灵班是收容弱者的地方，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孙妍觉得自己总算能够体会凌辰的心情了。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无奈，她拿起自己的东西，迈步走出了课室。

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去吃饭，没有去图书馆，而是走向了修炼室。

……

皑皑白雪阻挡不了凌辰的脚步，他寻得一块大铁板，脚踩于其上，用气流在身后喷射助推。

凌辰极速滑翔，还游刃有余地控制着方向。

于是乎大冬天的，那些土著像是见了鬼似的，看见漫天白茫的雪地中一道黑影飞驰而过。

少年跋涉在险峻崇山与冰河雪原间，朝莫罗国西北部前进。

传说中龙无比高傲，面对无可避免的死亡，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它们是不会死在大地上的，更不会把自己骄傲的身躯埋藏在地底。——那是人类的葬冢。

龙即使是死，也要死在高山之巅，最靠近天的地方；于临死之际，它们仍要展开无力的双翼，睁着迟暮的双眸，俯视天下众生。

不过，传说虚无缥缈，信之则有，不信则无。只是，当力量一步步接近传说，就有机会掀开其面纱，揭示真相。

虽然，那些畜牧于雪原的老牧民仍然悠闲自在地生活着，人们不必拘泥于传说。在这种基础上，龙也确实算不得什么稀罕。

然而，对于渴望冒险、咏唱史诗的人而言，那份血脉中潜藏的精神让他们无法放弃对传说的向往。

凌辰第一次真正驻足仰望的时候，已经是出发之后第四个星期的事情了。

那是一座横亘于数万米外的是一座巍峨雄山，三鼎主峰高风俊骨，鼎足而立，受云层庇护，遥不见顶。

根据卷轴的描绘，传说中的龙墓就在此处，凌辰缓步迈入细濛霡霂，含夹暴雪的山麓。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错觉，他耳边竟然响起了微妙的龙鸣。

凌辰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龙魂啊，不知道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