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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已碎烂的牛路此刻醒了过来。

他趴在雪地里，拼命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头上的血还在流，淌进他的眼睛里，将世界也晕染成了浓稠的红色。

脑袋里依然天旋地转，只能隐约看到一些错乱的身影，不住在眼前转圈、晃动。

牛路又低头趴了一会儿，感觉天地不再旋转了，这才伸手拭去眼睛里的血，极力向前方望去。

白色的雪原尚未出现，突然又一抹血腥的红色伸到眼前，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把脖子往后一缩。

咔嚓咔嚓！

耳边传来两声犬牙相撞的声音。

躲开看时，两只狼正张着血盆大口对他垂涎。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口中叫道“好险”！脊背上已经一片湿冷。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正在打颤，急忙抻着手向后退缩几步，在雪地里乱摸刚才掉落的兵器。

就这样空手格斗，恐怕十个他都不是这些狼的对手。

可雪里并没有找到兵器，这让牛路顿时有些发慌。张惶的向地下望了一圈，别无他有，颤抖的双手只好在雪地里握了几个结实的雪球，权做防身之用。

转身巡视，全都是狼!

而且这些狼实在大的出奇，也多的出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令人发指的场面!

回头看到跟随自己的几个少年两两骑在马上，正张着弓箭边走边射，向自己这边急速靠近。

不远处一个没有轮子的马车上，姚远、秦浩、任孩儿还有胡铁城，四个人端坐其中，各守一方。手里拿着斧头、投枪，正向扑上来的狼群乱砍乱刺。

“牛把头，这狼实在是太凶恶了！”

身后忽然想起声音，牛路扭头看去，正是自己带来的四个少年赶到身旁。

牛路急忙伸出手，叫道：“快拉我上马！”

话还没说完，两只狼已经咻的跳起，向他猛的扑咬过来。

牛路只觉双臂一沉，整个人被拽倒在雪地里。两只狼紧紧咬住他的胳膊，左右疯狂甩动，牛路痛得大叫，手中两个实心的雪球，瞬间也被他捏得粉碎。

他奋力转过身，拼尽全力抡起胳膊，想将两只狼撞向一起，怎奈这狼力气奇大，他根本无法甩动。

四个少年见状，赶紧提枪过来一顿乱刺，这才把两条狼逼退。

牛路双臂疼痛难忍，低头看时，胳膊上已被撕走了两块红肉，鲜血直流。

他痛苦的拼命爬起，瘸瘸跛跛奔跑过去，想要强行上马。少年们赶紧伸出投枪将他拦住，赧颜说道：

“牛、牛把头，我们的马都被姚远那帮贼子盗去，现在仅剩两匹，已坐了我四人，再容不下一人了。你看，姚远那车还算宽敞，目今之计，只有请您先上那辆马车暂行避难。毕竟，毕竟活命要紧！”

说完，左右张开兵器拍马而去，看样子是想要突围。

牛路愣在地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冷若冰霜，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断围上来的狼群嘶嘶低吼着，嗜血的呻吟声让他恍然清醒过来，赶紧向姚远的马车疾奔而去。

姚远一直在观望着远处那几个少年的行踪，见他们已经左右架开了枪有意突围，急令任孩儿赶紧驾车向他们靠去：“福儿，注意，他们一冲，我们便紧随其后！”

福儿点头：“知道了，放心吧！”甩起鞭子，将马车赶了过去。

正向这边狂奔过来的牛路，不停向后甩手想要吓退追来的群狼。而后奋力向姚远那边招招手，可可怜怜的大声喊道：“姚远，救……救我！”

之前雪原里那一战，因为牛路与石来旺的突袭，致使任孩儿受伤。而当时的情况，姚远身边还有重伤的秦五哥，剩下几人虽然数量占多，但论到武艺，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与牛、石二位把头相提并论。

所以尽管当时姚远报仇心切，恨不得将其二人碎尸万段。但出于理智的考虑，只能先行撤退，等待时机到来后，再行报仇。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机会终于来到，牛路这仇人现在就站在自己的眼前，而且是毫无还手之力，杀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臭虫还要容易。

姚远看着凄惨无比的牛路，冷笑一声，怒向他道：

“牛路，你也有今日！就为你区区一己私利，竟置这么多无辜人的生命于不顾！让你活到今天，已是老天瞎了眼，如今你还有什么脸来求我救你？”

说完哈哈大笑，咬牙切齿道：“我真想看看你是怎么被这些狼一口一口的撕碎，然后在嘴里嚼烂了下咽！”

牛路正要辩解，前面那两匹马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唿哨，刚才准备突围的四个少年，此时终于奋力向前冲了出去。

两边的狼群不断向马上的少年猛扑，想要阻挡他们突围的步伐。有几只狼咬住了少年的腿，却被一顿乱枪刺死在马下。

紧接着，姚远等人的雪橇车上也是传来一声响亮鞭响，无轮的马车如插翅一般，从牛路眼前飞奔了出去。

眼看群狼已然扑到面前，牛路也是求生心切，不顾一切向前跃起，死死抓住了雪橇车的护栏，跟着马车一起飞行而出。

群狼眼看到嘴的食物即将化为泡影，忍耐的极限与腹中的饥饿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极度的暴怒发泄出来。

愤怒的狼群拼命向马车不断进攻，尽管姚远四人在不住向它们舞动斧头与投枪，可还是有野狼从两旁扑上来跳进了马车，而后又被砍杀丢出。

姚远四人经过这场奋战，浑身已是伤痕累累，肢体上的伤口里不断向外渗着鲜血，很快便被寒冷的天气冻结成冰。

求生心切的牛路苦苦抓住护栏不肯松手，衣服在雪地里磨得碎烂飘扬。

刚才冲出狼群的那一刹那，有几只狼趁势跳上了他的后背，而他又双手抓着栏杆无法反抗，于是只能任由几只野狼在他身上刨坑挖洞、扯肉剔骨，惨叫之声伴随着野狼的撕咬声不绝于耳。

群狼还在穷追不舍。

姚远看着依然抱紧在护栏上的牛路，冷冷言道：“原来你也这么怕死？可为什么你在害别人性命的时候，就那么的冷漠无情、坦然无惧？”

牛路向天苦笑了一声，哀哀落下泪来：“你以为我就愿意这样吗？我是没办法！我也想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可像我这样，既没有好爹妈让我养尊处优，又没有真本事让我飞黄腾达，除了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外，我还能靠什么？啊，你倒是教教我呀！”

姚远早已收敛了笑容，手中的斧头缓缓升起，望向拖行在雪地里的牛路，斩钉截铁道：“不管你出于多么合理的目的，为了一己之私去害人，那便是错！没有谁该成为你追求美好生活道路上的牺牲品，懂吗？”

说完，手中的斧头毫不犹豫地向着牛路的手指落下。

顷刻间，野狼撕碎肉体的低吼声，混杂在牛路的凄然惨叫中，一起传向少年们的耳边。

姚远低头拂去仍然紧抓在护栏上的几根手指，全都喂了狼。

秦浩嚎啕大哭，仰天喊道：“爷爷，我们终于为您报仇了！”说完涕泪横飞、伤心欲绝。

众人闻之，想到秦五哥临死前还在望着自己的眼神，不由都感到心动神摇，也跟着大哭了一场。

姚远情为所动，不觉也跟着落下泪来。但想到眼前的形势依然紧迫，赶紧拭掉眼泪，望着前面越来越近的那片连绵山脉，推了推任孩儿的胳膊道：“福儿，快往那座大山下走!”

任孩儿领命，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也不多问，挥动马鞭，将马车赶向那边。

原本走在前边的那两匹马，此刻已被姚远等人赶超过去。姚远回身瞅一眼马上的少年，淡淡说道：“想活命的话，就跟我走。”

那几个少年听了，稍做沉思，随即便紧紧跟了上来，丝毫不敢落下步伐。

狼群依然紧追不舍，但此时显然已是完全失去了耐心，一个个吐着红舌头倾巢而出，看样子已是下定决了心要和少年们拼个你死我活。

虽然换了牛路他们吃饱歇足的马，但大概是由于负重过多的原因，姚远的雪橇车与旁边几个少年的马，还是不快不慢的驰走在雪原里，眼看着狼群不断向前迫近。

狼群已经渐渐追赶了上来，甚至有几只已经超越车尾，跑到了马车侧面，此刻正张着獠牙，不断向马车里看。

姚远见任孩儿正要加鞭催马，伸手拖住他的马鞭道：“福儿，保持这个速度就好，就是要让它们全都追上来才好。昨夜被这群畜生欺负了那么久，如果此番不能将它们一网打尽，非但留下后患不说，也着实在让我感到不爽。”

“这么说，你有办法将这群狼全部干掉？”任孩儿期待的眼神望向姚远。

姚远望着任孩儿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那片绵延的山脉，不无忧虑的说道：“嗯，干掉它们是一定了，只是也有可能会把我们一起干掉。但事已至此，只能冒险一试了。”

任孩儿听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抬头看时，那山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