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太阳,总来的让人感觉有些迟。
辰时过后,那轮红日才恹恹的升起在半空里,无精打采的旁观着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的暖意和气。
姚远不知自己是睡到何时才醒的。只是当他走出房屋时,发现母亲姚黄氏和妹妹可儿早已醒来,此刻正在院子里四处转悠。
昏沉的脑袋还有些发疼,可昨夜的事却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清楚。脑海中也不知怎么,此刻全被那个女孩的一颦一笑占据,思念她那纯情可爱的样子,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他站在台阶上笑过一阵后,向远处几个房舍处望去,那里还是一片沉睡的模样,看来昨夜他们都喝的不少。
也不知那个庄云升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会不会如诸葛亮骂死王朗一般,也羞死那个庄云升?
姚远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心想一个无能的庄云升而已,实在不值去为他费太大的脑筋。
只是世上的事,总是你想时他未必来,当你不去想的时候,他却偏偏要往你眼睛里头撞。此刻庄云升就扶着头,踉踉跄跄的从那边屋里走了出来。
“哇,刚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这小子居然还活的好好的,真是人品贱了就命长啊!”姚远望着那边自言自语,脸上却早已春风十里,主动向他打起招呼:“hi,goodmorning!”
庄云升在那边摆了摆头,就像脑袋里面进水了似的。忽然发现姚远正在远处向他招手,口里不知嘀咕着什么鸟语,于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不知为什么,姚远此刻却没有一点憎恨他的心思,只是感到了一种已经彻底从精神上将对方打垮了的快感,心情愉悦的开始锻炼身体。
正在院子里慢跑,忽见庄云泰已经穿戴齐整,准备出门。于是跑上前问道:“庄大哥,这么早就出门?你这是要去哪里?”
“早?哪里还早!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庄云泰指了指天空里的日头。
姚远虽然不如古人般,可以通过太阳的高度就能准确判断出此刻的时辰,但大概的时间,还是可以估摸到的。只见太阳悬在东边,也不过九点十点的样子,想这生意人果然惜时如金,于是拱手笑道:“哦,昨夜喝得太多了,直到现在还犯迷糊,勿怪,勿怪。”
庄云泰冲他和善的笑笑,指了指前面道:“我去布坊里看看。你不知道这些伙计,你要不盯着点,准保一个个都在偷懒!”说完走出几步,忽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了,姚兄弟,住在这里别见外,就只当是自己家一样。”
姚远挺喜欢他的与人为善,想到自己尚未见过古代的布坊,心中好奇想去看看,于是追上前去:“庄大哥,我还从未见过你家的布坊,你带我去看看好吗?”
“好是好,只是你还没吃饭吧?”庄云泰用手比划着吃饭的动作,而后扭头想要叫下人赶紧给他备饭。
姚远急忙拦道:“唉,不用麻烦他们了,我路上随便买些吃就好。”说完拖着庄云泰一起走出布行,骑马投布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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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的布坊并未建在城中,而是选址在了地形更为开阔、价格也更为便宜的城郊之外,规模甚是宏大。所以当姚远随着庄云泰骑马而来,远远便望见了庄家布坊的气象宏伟,心中不由赞叹不已。
他指着前面的布坊,向一旁骑在马上的庄云泰笑道:“嚯!庄大哥,你们家的布坊还真气派呀!”
庄云泰有些自豪的笑道:“呵呵,姚兄弟过奖了。我们庄家供应着铁岭卫近万兵士的军衣,规模小了不行啊。”说完驾的一声,引了姚远继续向前行去。
二人在布坊门前下了马,早有伙计上来牵马引路。三人相随着进入布坊,姚远发现这里就仅只做织布染布,并无成衣制作,于是问道:“庄大哥,咱们这里生产好的布,是交给谁家制作成衣?”
“哦,我们这里只做织布染布,至于成衣制作部分,是交给了我的岳父林正仁林老板打理。他有着全铁岭卫最大的成衣作坊,这样可以很好的提高出衣速度。你有所不知,这铁岭卫的军衣每年都催逼得紧,需要供给的数量又那么多,如果光靠我们一家,又要制布,又要做衣,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呀。”
作坊里的工人都在各自忙碌,显然早已习惯了少东家的不时到来,因此并不受扰乱,依旧安心埋首于自己的工作。将近上百台织机一起开动的轰鸣声,隆隆的将这诺大的布坊浸润,让姚远感到耳朵、头皮,都在发麻。
布坊内部除了阔大,还很高耸。姚远跟随伙计和庄云泰走在一条狭长的小路上,见两边高高挂起的竹竿上,悬下许多已经生产好的布匹。
姚远上前随意拿起一匹握在手里,轻轻揉搓几下,而后放在眼前仔细观看。相比于后世,这些布料都只能算作粗糙的棉布,实在没有多少地方可资称道。于是笑向庄云泰道:“庄大哥,现在的军衣就是这个布料呀?”
庄云泰点点头:“嗯,是啊。不过你可别小看这些布料,虽然看着样子土了些,可是要论质地、论保暖,不是我说大话,这铁岭卫里恐怕你再难找出第二家来!”
姚远看着手里不起眼的布料,想到后世军人无论是挺拔的礼服,还是作训的迷彩服,都不知要比这个精致美观多少倍,心中不禁怀念起那个科技发达的美好世界。
姚远正自感叹,忽然脑海中灵光乍现:“咦,对呀!迷彩服具有很好的伪装性,我何不趁此机会让他们给做几件出来,到时给自己的队友穿在身上,岂不在斗猎节上又多了几分胜算?”
离斗猎节的举行还有一个月,姚远虽然被母亲逼迫来到这里相亲,但对斗猎之事,却是丝毫不敢忘怀。毕竟是答应过大家的事,大家又为他付出那么多,这些姚远都记在心里。
因此事不宜迟,转身向庄云泰道:“庄大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应允?”
庄云泰见他说的郑重,拱手道:“姚家对我们庄家有再造之恩,姚兄弟的要求,我岂有不尽心尽力去办之理?姚兄弟,你别客气,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与我便是,我一定鼎力相助。”
“谢谢你,庄大哥!呃,是这样,我想请你们的伙计帮我制作一种布料,噢,也不需要多,够四个人和三匹马穿就好。”
庄云泰听说此话,心中好生奇怪,问他道:“呵呵,姚远兄弟,此乃小事,我现在便吩咐他们照做就是。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何只要够四个人和三匹马穿?这倒真让我忍不住,想要向你打听了。”
姚远听了他的困惑,笑道:“庄大哥,是这样。下个月呢,我要代表我们向阳庄,去参加铁岭卫的斗猎节。刚才在看你们所做的布料时,我突然想到了以前曾经见过的一种布料。这种布料非常适合野外作战,所以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借你这布坊里的便利条件,做一些出来使用。只因我们猎队就只四人三马,所以我说要这么多就够了,庄大哥你别见笑才是。”
庄云泰听完哈哈大笑,抚着下颌上几绺浓密的胡须道:“原来如此!”
他本是个极为稳重内敛的人,此刻忽然听说姚远竟是要去参加斗猎节,还是不免脸上变色,对姚远极度尊崇起来。
“姚兄弟,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实不相瞒,我虽人在商行,但对兵家武事却是极为喜爱!只恨我心高命薄,今生只怕无缘这些了。对这铁岭卫的斗猎节,我也是极为喜爱。如今算起来,我大概已经去观看过三界赛事了。哎呀呀!真是精彩无比呀!”
庄云泰说到兴奋时,早已伸手过来挽起姚远的手,拉着他一起往前走去:“我们布坊里手艺最好的师傅,就非瞿奇染瞿伯莫属了。我把你引荐给他,只要他老人家肯出手相助,我保准你会满意的!哈哈!”
姚远被庄云泰拉着转过几个弯,而后爬上了一段竹梯,来到几个装满了各种颜色的大水池边。只见几个年轻人正将折叠捆扎的布匹,浸入盛满色浆的水池里染色。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对他们,正指点着年轻人如何染布,口中还不时生气咒骂:“一群只会吃干饭的废物,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不用心记,不用心学,就想老天爷赏你这口饭吃?做你娘的春秋梦去吧!”
庄云泰见瞿奇染正在发火,向姚远无奈笑笑。而后拉他爬上台阶,走近瞿奇染,恭恭敬敬向前施礼道:“瞿伯,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伙计们又惹您生气啦?您息怒,您千万保重您的身体要紧!这些事您交给我,这帮猴崽子们,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说完转身向那群正在染布的伙计们吼道:“你们到底还能不能在这里干了?都别干了!现在就去账房里都领了工钱,明日就不要来了!”
瞿奇染听他竟然要辞退这些伙计,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拦住他:“唉!你!啧,你怎么就直接辞退他们啦?”转身向下面的伙计道:“呃,没事,没事,你们都忙你们的,少东家这是逗你们呢,都别当真啊!赶紧的都给我好好干活去,不然中午不给你们饭吃!”
庄云泰假意怒气未消,面有难色道:“瞿伯,就这么算啦?这也太便宜这帮猴崽子了,他们刚才都把您气成那样了!”
“算啦算啦,都是出来混碗饭吃,哪一个容易?我也就是气他们不走心,骂骂这帮徒孙,希望他们快点长进。毕竟有了手艺,将来才不愁饭吃不是?再说啦,万一以后他们出了外面,都说是我瞿奇染教出来的,就这手艺!还能是我瞿奇染教出来的?丢不起这人呢!呵呵!”
瞿奇染亲热的拉着庄云泰的手,神情显得极为高兴。一边向他唠唠叨叨,有说不完的话,一边拉着他往布坊外自己那座小屋里走去。
后面那帮伙计们见瞿师傅走了,都轻松的嘿嘿笑笑,冲着庄云泰拱手致谢。庄云泰则悄悄在身后扇着手,示意他们闷声领人情,赶紧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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