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的王苍鹤与脸上快要寒出水了的李师爷,向杨大溁告辞了一番,就出了杨府。
王苍鹤现在很得意,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就算杨大溁这种聪明人在面对土地的诱惑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贪欲,直接吃下了王苍鹤放置地带钩的饵食——余家的一千亩田地。
虽然杨家看似家大业大,有着近两百顷良田,但大多只是杨家亲族和乡亲挂靠在杨家名下,杨大溁与他两位兄长拥有的田地加起来也不到五千亩,因此杨大溁虽然知道这饵有毒,还是没忍住不得不吞下去......
但就在王苍鹤准备再接再砺,去把太仓另一个大族顾家拖下水时,他身旁的李师爷再也忍耐不住了,只见李师爷黑着脸,嘴角边挂着一丝讽刺,对着王苍鹤说道:
“贤弟真是打得好算盘!但就不怕为兄回去禀告刘知州吗?”
王苍鹤闻言,立时知道李师爷已经看破了自己拖他下水的小花招,不过王苍鹤并不因此而慌张,从最开始他就没准备用这些小花招瞒过李师爷,因此他只是浅浅一笑,然后淡定地说道:
“长卿兄说笑了!这可都是好事啊!拿那帮社会残渣剥削底层民众的所得,为太仓造福不好吗?而且少了这些败类,太仓的治安以后说不定都能做到路不拾遗了,这样的话,长卿兄也不能满意吗?”
“国有国法......”
“若真有国法,长卿兄适才何言,人犯死于牢狱?”
李师爷刚气愤的说出几个字,却马上被王苍鹤轻轻一句话堵了回去。
李师爷冷哼一声,不想再跟王苍鹤多说,王苍鹤以为李师爷只是脸面上过意不去,心中掂量了一下李师爷的重要性,觉得自己绝不能在此时与李师爷撕破脸,于是他马上给李师爷递去了台阶。
“长卿兄勿恼!小弟也知自己起了贪念,但那人来求我办事时,曾言道若弥消其根......”
可惜王苍鹤话一说完,非但没有缓解与李师爷的关系,还让李师爷直接变得暴跳如雷起来。李师爷双目之中的怒火似乎已快喷出,把王苍鹤烧成一团灰烬,他狠狠地盯着王苍鹤,一字一顿的说道:
“哼!休要在胡说八道!你真当李某是三岁小儿不成?若是亲眷夺产,岂有卖房、卖地之理?若非亲眷,又有何人敢拿案犯在册田产求人办事?而且那余程除一子外别无亲眷?敢问贤弟是何人求你办事?”
王苍鹤闻言眼皮就是一跳,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破绽,的确按常理来说绝对没人会拿田产求人办事,就算是这田产是别人的,但王苍鹤面上的惝恍之色一闪而过,就立即镇静下来了。
李师爷是从田产上看出自己破绽的,那也就是说在杨家他向杨大溁推销田产时,李师爷就知道了,但李师爷当时却未点破,那是不是说自己与李师爷的友好度,还要超过他的责任心。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跟李师爷说明过后,直接借助李师爷的关系,让事情变得更顺利?想到这里,王苍鹤立刻开口试探道:
“不敢欺瞒兄长!小弟刚才的确妄言了!确实无人求小弟办事,不过昨日投在小弟门下的竹青帮棍手方黑球手下一干人等,气不过方黑球被人毒哑,到失去支柱的余家报仇,但他们见到余家财货就径直拿了,已构成入室抢检家财之罪,小弟得知之时为时已晚,小弟心有大志,难奉此无妄之责,故而准备......”
王苍鹤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观察着李师爷脸上的表情,可惜李师爷一直神色不动地板着脸,让王苍鹤把握不住李师爷心中的想法,王苍鹤只好对着李师爷一揖到地,跟李师爷讲起人情来了。
“这里,小弟给兄长赔礼道歉了!还请兄长宽恕小弟一二!”
等王苍鹤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发现李师爷已经神色大变,望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变得惊骇起来,对!惊骇!
王苍鹤现在就想给自己两巴掌,刚才李师爷的确有所怀疑,但应该只是怀疑贿赂自己的人是谁,刚才不过是谎言诳诈罢了!
现在自己吐出大半实话,看样子是要把牢底坐穿啊!果然,几个呼吸之后,李师爷立即一挥衣袖,转身就走。
“你......你好自为之吧!”
但王苍鹤哪能真放李师爷走了,李师爷现在斩断自己与王苍鹤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向刘知州汇报。
而王苍鹤现在的布局还未完成,想胁迫刘知州为竹青帮的高层们定罪,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王苍鹤疾行两步,就拦住了李师爷去路,然后抱拳说道:
“兄长且慢!”
李师爷被王苍鹤一拦,显得有些无所适从,狠狠呼出一口气,盯着王苍鹤说道:
“你还要作何?难道还想留下李某不成?”
王苍鹤露出一丝苦笑,说道:
“兄长此言不妥!小弟对兄长敬慕之心,天地可鉴,岂会对兄长有不轨之心!”
“那你拦住我干嘛?”
李师爷见状也停下脚步,准备听听王苍鹤有何说辞。
眼见李师爷面露不耐,王苍鹤立即抱拳说道:
“小弟只想提醒兄长一下此间关联!”
“嗯?”
见李师爷似乎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王苍鹤只好直接说道:
“兄长就此回禀刘知州,不知杨伯父会什么看法?”
“呵呵!”
李师爷心道,原来是想威胁在下,可惜杨家虽然家大业大,却管不到我身上,而且到时杨家要恨,也是应该恨你吧!于是李师爷呵呵一笑,便带着讽刺的目光斜眼看着王苍鹤,不在言语。
王苍鹤见此也不恼,继续用不缓不急地音调解说着。
“余家除了地契、房契,还有一共一万七千两现银,适才小弟已经派人给张巡检送了一千二百两!”
李师爷闻言眼皮就是一跳,他知道王苍鹤是想告诉他,张巡检已经收钱了,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如果他现在去告发王苍鹤,张巡检的银子就要蛋打鸡飞,那张巡检还不恨死自己?
但那又如何?自己是刘知州幕僚,隶属关系又不在太仓,属于衙门里的无编制人员,他自己只需要对刘知州负责就行,而且等他卖出手中公职过后,自己就要辞去刘知州幕的僚位子,去应天府跑官。
至此之后,难与张巡检往来,难道张巡检还能离开太仓,到外地去咬自己不成?于是李师爷脸上的讽刺之色越发浓烈,冷哼一声后,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那又如何?”
“其他三位巡检小弟一人送了六百两,顾景超、顾守备与城守千总胡家睿一人八百两,王养志、王通判两千两,金德。金通判与陈思孝、陈通判一人一千一百两......”
王苍鹤每吐出一个名字,李师爷的脸上就难看一分,他知道王苍鹤在提醒自己,自己若是去禀报刘知州,得罪的就是除了刘知州以外的所有官员了,就算自己跑官成功。
只要其他人知道自己过往,那自己就不要想混入当地官员们的圈子里,因此等到王苍鹤说完,李师爷立即愣在了当场,脸上一会青、一会白。
半响之后,李师爷突然想到王苍鹤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哪来的时间去行贿,一想到自己差点又被王苍鹤哄住了,李师爷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王苍鹤鼻子骂道:
“你想唬我......?”
王苍鹤闻言,立时知道李师爷在怀疑自己又在虚言骗他,不过这次李师爷却是想差了。自从王苍鹤把李师爷骗出州衙后。
马上让一直跟着他的两个大汉,回去拿银子送到他先前所说的几位官员家里,打得是他们自己亲戚托人带给他们银子的名义。其中还有王苍鹤刚才换衣时写的几封书信,上面除了问候语,可没说一个关于这个案子的事情。
不过王苍鹤相信他们都是聪明人,等到王苍鹤找人干掉竹青帮一众高层时,他们马上就会清楚,这不明不白的礼到底是怎么送来的。
至于他们会不会去举报的事,王苍鹤只想说呵呵,不要说书信上除了问候,根本没有什么把柄,而且如果收到礼物的是单独一个人,那还真的有可能去告发,但是他们只要稍稍要心打听一下,有哪些人收了礼物,就会打消他们的举报之心。
毕竟除非他们不想在太仓混了,要不他们就只会闷声发大财,而且王苍鹤那几封问候信,可不只是为了让他们安心的......
因此王苍鹤摇头否认之后,直接淡定地说道:
“当然银子小弟是叫人送去了,但收没收小弟还真不知道!而且现在黄拱参、黄吏目与王解之、王典史小弟还未找到门路,不知道兄长能不能帮小弟引见一番......”
“你......”
李师爷很想反驳王苍鹤这个无耻的家伙,但却不知从何骂起,只能用颤颤地手指指着王苍鹤,但除了一个你字,再难发出别的声调。
半响过后,王苍鹤见李师爷已经平静下来了,心知李师爷多半已经想通了,最少不会再去举报自己了,于是他马上开始把事情神圣道德化,以便做通李师爷的思想工作。
“兄长!清扫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还太仓民众一个朗朗乾坤有什么不好?”
李师爷轻叹一声,还是摇头说道:
“刘刺史不可能答应的......”
王苍鹤见李师爷态度完全软化了下来,知道自己再加一把力,就能把李师爷拉上自己的战车,于是王苍鹤立即接口道:
“兄长!有倒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况乎刘州牧!而且兄长马上就要去运作了吧?小弟亦知这些花销不小,兄长何必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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