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程峻都处在“传道授业”的状态中，手下的学生尽是些青春活泼的女孩子。

这倒不是有人要使美人计，而是内臣府打发了刚刚闲下来的蚕娘们来程峻这里学手艺。

养珍珠蚌是门精细的学问，相对于海中养珠，淡水养珠要求更高。

在处理珍珠蚌一事上，耐心，技巧，专注力缺一不可。偌大个殷宋部落，可供培育珍珠蚌的人才不过这三四十十个年轻的小姑娘。

她们从小学习养蚕，操弄娇嫩的蚕宝宝个个是把好手，其中还有十几个个会针绣的，更是心灵手巧。

在他们的帮助下，殷宋在古济河边兴建了五处养殖珍珠蚌的场地。

这也是程峻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一来这件事刚刚起步，适合育珠的河蚌并不多；二来殷宋地盘和人力都很有限，在更远的地方养珍珠蚌会让人们难以顾及。

算上最初放养的那批，殷宋已经拥有了六十多笼近五百只珍珠蚌，在自然状态下可以年产两千多枚珍珠。

但有了张长武这个加速器，这个产量绝对不是上限。

在不伤害身体的前提下，张长武每天可以帮六十多只珍珠蚌加速育珠，使原本需要一年多才能收获的珍珠在短短半个月后就可取出。

珍珠成熟收获的那天，一向对此事很热心的殷宋高官们却缺席了。自从那天在矿坑前确定了对库马西的政策后，诸位大人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

比如胡院宰，据说他是去了殷宋老营地，那里物资更加丰富，人手也更加充足，他要调配出足够一支精英部队远征的物资。

程峻无暇理会这些他管不着的事，眼前这些亮晶晶，圆滚滚，在众人面前闪烁着七彩的珠子才是他的心肝宝贝。

从撬开第一只珍珠蚌起，围观的几十人就都安静了下来，初秋凉爽的空气也横生出一丝燥热。

“一，二，三……十一，十二！”负责开蚌的张二甲声音颤抖着。似乎是不敢相信，他低下头，把手中蚌壳里的珍珠又数了一遍，当那声“十二”再次落下，珍珠蚌小组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纷纷兴奋地蹦跳起来，他们把手中的竹筐和毛巾扔上天空，发泄着他们心中的激动。

虽说半个月前就知道蚌里会长出十多颗珍珠，但大家那时见到的都不过是米粒一样小的珠核。

今日收获的却是指头大小的圆珠，那圣洁而美丽的颜色，圆润而雍容的形态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火焰。

这道火焰并没有扩散很远，程峻的五十亲兵，内臣院的三十蚕娘，这便是欢庆着的所有人。

在没有人附和的情况下，珍珠蚌小组的几十人庆祝了一会儿便感到了疲惫。他们互相说笑着捡回被自己扔出去的东西，纷纷聚拢回程峻身边。

瞟了一眼这群没见过大钱的家伙，程峻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他一边用力撬开一只珍珠蚌，一边问道：“庆祝完了？”

年轻人们纷纷笑着点头

程峻瞪起眼睛吼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把珍珠都装到布袋里，我们一会儿去宗庙！”

众人早习惯了程峻这种吓唬，近半个月的相处，足够他们看出这位新少君没架子的本性了。

六十多只蚌并不多，一群人帮着干，很快，近七百颗珍珠就装进了程峻面前的布袋。

在整个过程中，程峻偷眼观察，发现所有人都很规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尤其是在他提过“宗庙”二字之后，众人脸上的表情只能用惊喜和神圣二字来形容了。

他们注视着那只鼓鼓的布袋，那些眼神如此狂热，以至于程峻心底都泛起了一丝自豪。

宗庙啊，那可是存放祖先灵位的地方。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华夏人，一想到能在祖先面前展示自己的成果，心中也不觉有些激动。

可殷宋的宗庙里供的是什么啊？上次匆匆一瞥，程峻只注意到了那块玉白色的神石，灵牌上的篆字却是没看清。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仔细看看。

提起布袋，程峻带着珍珠蚌小队浩浩荡荡地前往宗庙，到了那处无人把守的洞口前，身后的人却不愿再靠前了。

张二甲低声告诉程峻，宗庙只能让贵族，宗老和少君进入，年幼者和平民是不能进的，擅闯会引来祖先的惩戒。

程峻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也不太喜欢有人跟着，毕竟自己不懂祭祀礼仪，被很多人注视着也是很丢脸的。

步入那个幽深的洞口，一股熟悉的玉白色光芒便亮了起来。

清脆的女声响起：“检测到祭品“新少君的鲜血”，是否退换新少君。”

真是个出人意料的问题，程峻愣了愣，问道：“什么？”

宗庙中的声音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程峻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问题：“退换什么新少君？”

“半年内，新少君可以通过祭品“新少君的鲜血”开启退换程序，如需退换，请不要错过时限。退换可返还五十万财富值，被退换的新少君立即抹杀。”那个清脆的女声如同客服电话一般殷勤地介绍着，本是没有语气的话语，却因为抹杀两个字沾染上了冰冷的杀气。

新少君的鲜血？程峻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有一处新划破的伤口，是开蚌壳的的时候被弄伤的。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疑问：我还可以被退换掉？、

手中的珍珠袋子一下子坠落在地上，程峻额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滚落，他没有想到，宗庙里的神石竟然把“少君”物化的如此严重。

这算什么？我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跪坐在地上，无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李自成冰冷的眼神忽然在他的脑海中显现出来，当时在高台上，程峻还偷偷地告诉李自成自己没有神通。

真是廉价的信任，如果不是那时大敌当前，自己早就被退了货吧。

清脆的女声再次响起：“请问是否退换新少君。”

程峻浑身一激灵，他急切地大吼道：“不，不退换！不退换！”

他的脑海中一团乱麻，沉默了很久，程峻怀着一丝侥幸问道：“之前有没有被退货的少君？”

“被退货的少君名单如下：洪秀全，陆游，吕雉。”

心中发出一连串无意识地惊叹后，程峻用力拍了拍不停颤抖着的双腿。纵然只读过《明朝那些事儿》，不是什么真正的历史爱好者，他也知道这份名单有多么沉重。

洪秀全，太平天国的开创者，中学历史书上也吹了不少，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真正割据一方，做过皇帝的人。

陆游，爱国诗人。领兵打过仗，允文允武，也是大才。

虽然没做过皇帝，但领导殷宋这支二十万人的小势力问题不大。虽然此大宋非彼大宋，但他应该很有归属感才对。

至于吕雉，程峻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位是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在史书上更多地被称呼为吕后。

在刘邦死去的许多年中，吕后摄政，形同女皇。要说她没有心机，程峻是打死也不敢相信。

这些帝王将相，历史名人，居然被人如同货物般退掉了！就算是复制品，也不能被人如此轻浮地对待吧？

程峻心中的危机感开始沸腾，什么神仙下凡？殷宋高层早就看透了所谓“少君”的卑微。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程峻忽然有些明白洪秀全为何被退货了。

在这个连神仙下凡都能退货的部落里，想要搞神神道道，简直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