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青山沐浴在自己的鲜血中,双目之中的青光终于散去,露出惊恐的瞳仁。喀拉拉的断裂声音不停响起,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口伸出一只喷发血红色火焰的拳头。拳头张开,化为手掌,另一只手掌伸出,将他胸口的裂缝扒开,他听到身体内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裂缝变成了一个大洞,一个少年从洞里爬出,全身赤裸,周身环绕着血红色的光芒,血雨接近他的身体,全都化为一阵青烟,少年手中青光缭绕,捏着他的内丹。
牛青山只觉得一阵虚弱,不由得跪了下去,膝盖压在自己的内脏上,发出咕唧咕唧的声音。少年将内丹随手丢在地上,捡起陌刀,回过头来。他的眼中已经不是纯粹的红色,但瞳仁仍然红地像血,像火,他的身躯也恢复了正常人的大小,陌刀持在手中,显得十分长大。他看了牛青山一眼,走到他身边,将陌刀高高举起,刀锋上仍然沾着青色的血液,血红妖焰一起,化为青烟。
牛青山居然微微笑了笑,“能死在你手下,我也算是...”
“废什么话!”陌刀落下,划出一道赤红色的残影。
“住手。”
深山之中传来一个声音,继而传来一阵狂烈的风,草木尽皆低伏,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阿林只觉得手中的陌刀被一柄看不见的手牢牢捏住,陌刀锋刃停在了牛青山脖颈上方半尺,但无论他怎样用力,陌刀柄已经弯出一道圆弧,却不能撼动分毫。牛青山面朝南方,双膝双手双角紧贴地面,牛脸埋入尘土,“小的无能、无智、无胆,未达使命,有负大王,请赐死罪。”
深山之中传来一阵悠长的呼吸,仿佛在沉思。
安平寨后树林之中,方守正一手捏着自己鼻子,另一只手牢牢捏住齐守拙的鼻子,捏地齐守拙满脸通红,却不敢作声。两人不敢动用灵力窥探,都伸长了耳朵听着寨中的动静。忽然齐守拙狠狠拍了拍方守正的膝盖,吓地方守正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来。齐守拙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上面亮起一闪一闪的光芒,双目之中满是笑意。方守正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子里的传信玉佩,果然也在一闪一闪,他嘴角裂开,无声地笑了起来,嘴却被齐守拙一把捂住。
安平寨南方的森林之中,呼吸声骤然停顿。阿林砍了半天,不管用多大力气,陌刀只要近了牛青山的身,就会被挡在空中,丝毫无法移动。阿林愤愤地松手,如血的双瞳滴溜溜乱滚,伸脚在牛青山身上踢了一下,扭头看向森林之中,好像有什么人要出来。
却听到脚步声响,森林里走出八个人来,手持长型兵刃,却是八柄大扫帚。这八人身着仆役短装,持着扫帚,刷刷刷开始扫地,那扫帚仿佛也有神妙,所到之处,微尘不起,杂物自退,顷刻间将安平寨演武场扫了个干净,连广场周围的房屋废墟也被那看似柔软的扫帚拨拉到了一边,真个干净。八人扶着扫帚,侍立两旁,神态肃穆,十分严肃。
一阵香风吹过,森林中却走出了八名少女,个个年轻貌美,各有风韵,手持花篮。花篮之中,满是鲜嫩花瓣,阿林两世为人,从未见过如此娇艳花朵,这八名少女手持花瓣,且行且撒,步态似缓实疾,不一会儿已经将这片空地撒的满满当当都是花瓣,那花篮看来也不是普通花篮,小小几个花篮,居然装得下如此多的花瓣,整片空地上满是花香,芬芳醉人。八名少女持着花篮,侍立两旁,站在八名仆役身前,托着手中花篮,篮中依然有花瓣在缓缓飘飞而起,缓缓飘落,如同飞雪落英,华美异常。
继而森林之中传来金铁鸣响,如有铁器触碰,却见八名壮汉走入场来,壮汉皆身披重甲,上饰兽皮、花纹、彩羽、金玉,手持偃月刀、长矛、青铜戈、弓箭、皮鞭、三股叉、长剑、盾牌,或牵犬,或架鹰,鹰犬皆神骏异常,有如灵物。八名卫士入场,撒开鹰犬,围着空地盘旋飞奔几圈,猎犬散入四面废墟林木之中,雄鹰直飞而起,于上空高高盘旋,四方巡视。八名卫士整肃衣甲,侍立两旁,静如山岳,虽然只有八人,却威严深重,如千军万马一般。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废墟之上,出现两个身影。一个是一名少妇,身材高翘挺拔,丰盈有致,着了一件单薄的青色袍子,一双草鞋,脚趾晶莹如明珠,美目斜了一眼牛青山,落在阿林身上,微微一笑。另一个却是一个中年汉子,身高不满五尺,三缕狗油胡子,佝偻萎缩,身着黄色短衣,占满脏污油腻,一条短裤下面赤着一双脚,乌黑粗糙如松树皮。阿林看的一眼美妇,觉得周身上下无不舒坦,又看了一眼中年汉子,觉得双眼中进了沙子,恨不得抠出来洗一洗。狠狠地呸了一口。那少妇噗嗤一乐,中年汉子居然也嘿嘿一笑,然后面色一整,挺直了佝偻的脊背,吊起嗓子喊了一声:“兀那小辈!还不跪下恭迎百能妖王神驾!”阿林这几天见的各种邪门歪道多了,砍的妖魔鬼怪也多了,脾气见长。特别是这刚才眼看就要砍了牛青山,却被人横插一手,还见了这奇葩阵仗,心里颇为不舒坦,张嘴骂道:“迎你爷爷!”
一阵微风吹过,只见一只巨大的蹄子,踩着初冬干枯的断枝落叶,踏入安平寨的废墟之中,原来是一匹鹿,身高丈余,双角丫丫叉叉,巨硕无伦,身姿雄伟,却是半月之前,阿林与守山一起狩猎过的鹿王。鹿王背上,斜坐着一名中年人,这中年人身量有八尺上下,着一身玄色锦袍,衣衫卷动之间,隐隐有宝光流动,身姿修长,体态雄伟,面色微黑却俊朗不凡,神态威武,双目似闭非闭,仿佛有精光蕴藏其中。
鹿王踏入场中,微微侧身,青衣少妇手中光华一闪,却是一座小巧的白玉石台,灵光夺目,少妇将石台轻轻放到地上,石台见风就长,眨眼间已高约三尺,三丈见方,雕有山川日月,江海河流,百兽百禽,尽皆栩栩如生,如有灵性。少妇脱了草鞋,踏上石台,赤着一双白嫩嫩的脚将一卷东西铺开,却原来是一张巨大的虎皮,接着又在虎皮上摆下一张长榻,一张短几,几个靠枕,端出一盏白玉百花壶,取出一个金杯,一杯斟满,酒香浓郁。
鹿王上前一步,中年人从鹿背上飘下来,登上石台,斜躺在长榻上,倚着靠枕,足蹬矮几,少妇盈盈跪倒,敬上金杯,中年人将美酒一饮而尽,说不尽的惬意风流。八名仆役、八名少女、八名卫士,还有那个一脸猥琐的中年汉子齐齐跪倒:“大王万福!”
阿林看的都傻了,这一世他一直在山中当猎户,上一世他只是个普通上班族,哪里见过这种新鲜场面。但他与牛青山激斗一场,死去活来好几次,又被红牙附身,变身如妖魔一般,早已经见怪不怪,更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眼见这中年人冲自己来的,也不能弱了气势。眼见牛青山还在旁边跪着,青色的牛血流了一地,上前一脚将牛青山踢倒,牛青山重伤之下,又被抠了内丹,哪里挡得住这样一脚,扑通被踢躺在地。阿林甩垃圾袋一样将牛青山扭过来,正对着中年人的面,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牛青山头上,双手扶着一双大角,如同前世坐沙发一般,翘起二郎腿,看着中年人,正准备说两句开场白,死也死的豪气些。不想后山传来汪汪的狗叫声,声音洪亮有力,果真是神骏猛犬。中年人缓缓睁眼,目中如有冷电一闪:“小友,可否出来一叙?”
一道烟尘如同活了一般从后山飞速冲过来,沿途废墟哗啦哗啦被撞飞,地面裂开如浪花一般,冲到石台面前,戛然而止,烟尘落地,露出平平一方土地,土地长有一棵树,树上坐着目瞪口呆的方守正和齐守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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